外圍那些扭曲的樹木,在這裡變成了徹底的畸形。
有的樹幹上長滿了酷似眼球的腫瘤,有的枝丫如同扭曲的人類手臂,張牙舞爪的伸向天空。
地面不再是堅實的泥土,而是一種踩上去軟綿綿、富有彈性的暗紅色菌毯,彷彿整片大地都化作了活物的血肉。
空氣中那種死寂的感覺也愈發濃重,沒有鳥鳴,沒有蟲叫,甚至連風聲都被那濃得化不開的黑霧所吞噬,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和踩在菌毯上發出的“噗嗤”聲。
在“現實”希少的植物詭異化,在這裡卻成了常態。
沈歌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他體內的那絲詭能讓他比普通人更加敏銳,他能感覺到,這片區域潛伏的危險,遠非外圍那些一階詭異可比。
突然,他腳步一頓,身體猛地向後一縮,藏身於一棵巨大的、長滿“眼球”的肉瘤樹後。
就在他前方不遠處,一棵看似平平無奇的枯樹,“活”了過來。
它那乾枯的樹皮如僞裝般片片剝落,露出下面慘白而富有肌肉質感的軀體,原本是樹冠的位置,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器,露出裡面密密麻麻的、如同鋼針般的獠牙。
沈歌沒有立刻攻擊,他靜靜地觀察著,分析著對方的行動模式。
他看到一隻路過的“菌菇詭豬”毫無防備地靠近,瞬間就被那僞裝成樹根的觸手纏住,拖入口器中,連慘叫都沒能發出,就被碾成了肉泥。
“速度快,力量大,但似乎……移動範圍有限。”沈歌在心中默默分析。
今時不同往日,沒有了詭能和詭域,他必須更穩妥一些。
沈歌沒有選擇硬拼,而是繞了一個大圈,從另一側悄然靠近,用藤蔓將一塊巨石綁好,然後爬上一處高地,算準了詭異掠食者觸手的攻擊距離,將巨石猛地推了下去。
巨石帶著呼嘯的風聲砸下,詭異掠食者果然被驚動,數條觸手閃電般彈出,將巨石在半空中抽得粉碎。
就是現在!
趁著它攻擊落空的間隙,沈歌如同獵豹般從高地一躍而下,手中的骨矛凝聚了他全部的力量,精準地刺入了詭異掠食者裂開的巨大口器中最柔軟部位!
“吼!”
詭異掠食者發出了痛苦的咆哮,瘋狂地揮舞著觸手,但沈歌一擊得手,立刻抽身急退,絕不戀戰。
沈歌圍繞著這頭龐然大物遊走,不斷用投擲石塊的方式騷擾,尋找進攻的機會,他現在唯一能倚仗的就只有純粹的力量。
半個小時後,這頭強大的二階詭異,終於在沈歌的遊鬥中不斷被肢解身體,最終變成了一地的“肉塊”。
沈歌走上前去,當他的手按在屍體上時,一股比之前獵殺的所有詭異加起來還要龐大數倍的詭能,被吞噬吸收。
【系統能量……0.3%……檢測到核心指令……嘗試重啓……】
腦海中,那斷續的聲音終於變得清晰了一絲!
巨大的喜悅涌上心頭,但他立刻警覺地環顧四周。這裡不是久留之地,他迅速肢解了詭異掠食者最精華的部分吞噬,匆匆離開。
連續數日的深入探索和獵殺,讓沈歌體內的詭能儲備緩慢而穩定地增長著,他對這座島的認知,也愈發顛覆。
這裡,根本就是一個封閉的生態循環系統。
詭異死亡後,它們的屍體會被菌毯分解,化爲養料,滋養著那些詭異的植物,而植物,又成爲一些食草詭異的食物。
一切都井然有序,循環往復。
而那個最大的謎題始終縈繞在他心頭——
這裡的詭能到底從何而來?
直到他穿過一片由無數白骨堆積而成的“骨林”,撥開最後一道濃密的黑霧時,他終於看到了答案。
然後,他徹底愣住了。
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巨大的、如同隕石坑般的盆地。盆地的中央,懸浮著一個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東西。
那是一個直徑超過百米的、由蠕動的血肉和閃爍著幽光的黑色晶體交織而成的……巨型肉瘤心臟。
無數條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的黑色管道,從心臟的各個部位延伸出去,深深地扎入盆地四周的巖壁之中,如同一個巨大的蛛網,將整個盆地籠罩。
心臟每一次搏動,都會發出一聲沉悶如雷的巨響,強烈的能量波動隨之擴散開來,讓沈歌感到一陣心悸。
而在心臟的表面,掛著一個個半透明的、正在緩緩蠕動的……肉繭。
透過那些肉繭的薄膜,沈歌能清晰地看到裡面正在孕育的、形態各異的詭異雛形。
有的像石蟹,有的像掠食者……他之前獵殺的所有詭異,都能在這裡找到它們的“生產線”。
每一次心臟搏動,都會有一股精純的能量通過那些血管管道,注入到肉繭之中。
當肉繭成熟,便會脫落,掉入下方的菌毯,然後甦醒,自行爬出盆地,成爲島上生態鏈的一環。
沈歌見過肉瘤,見過詭異,見過高階詭異的肉瘤心臟,這些東西都見過……唯獨沒有見過這麼“直白”的詭異轉化,或者說……生產方式!
這裡就是詭異的生產工廠!
沈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後退,將自己完全隱入黑霧之中。
眼前這顆巨型心臟,無疑就是整座島嶼的“詭能之源”和“詭異孵化器”。
它每一次搏動所散發出的能量波動,都遠超他遇到的任何二階詭異,甚至讓他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五階,乃至是六階的詭能波動!
以前他可以隨意碾壓一隻六階詭異,現在……安全第一!他現在的實力,連給這顆“心臟”撓癢癢都不夠。
但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一個關鍵點,這顆心臟似乎並沒有主動攻擊的意識。它就像一個精密的、按照設定程序運轉的生物機器,只是不斷地生產、輸送能量,維持著整個島嶼的生態循環。
“沒有自我意識的能量源……或者說,它的意識沉睡著?”沈歌腦中飛速運轉。
他悄悄地繞著盆地邊緣移動,像一隻正在觀察獵物的野獸。他注意到,那些從心臟延伸出的黑色血管,在注入肉繭之前,會在某些節點上形成一個個拳頭大小的、微微鼓起的“能量節瘤”。
這些節瘤,就像是水管上的閥門和增壓泵,負責將能量精準地輸送到每一個肉繭。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想法,在沈歌心中萌生。
直接攻擊心臟本體,他做不到。但如果……只是切斷它的一根“毛細血管”,從這些能量節瘤上“偷”一點能量呢?這無異於在沉睡的猛虎嘴邊拔牙,稍有不慎,就可能驚醒這個恐怖的存在,引來滅頂之災。
可強烈的誘惑,在他耳邊縈繞。一個能量節瘤所蘊含的詭能,恐怕比他這一個月獵殺的所有詭異加起來還要多。只要成功一次,他恢復力量的速度將呈幾何倍數增長!
富貴險中求!
沈歌死死地盯著距離他最近、也最細小的一根血管上的能量節瘤,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貪婪和恐懼,開始進行周密的計劃。
他花了整整兩天時間,來觀察那個節瘤的能量輸送頻率。
他發現,每隔大約十分鐘,節瘤就會有一次明顯的能量脈衝,光芒會瞬間增強,隨後又黯淡下去。
他要利用的,就是脈衝結束後、下一次脈衝開始前的短暫間隙。
他又花了三天,在附近製作了各種工具。他用最堅硬的獸骨磨製成錐子,用柔韌的藤蔓編織成繩索,他甚至模擬了數次從潛伏點衝出、攻擊、再撤退的全過程,將每一個細節都計算到極致。
第五天——
沈歌如同一塊巖石,潛伏在離那根黑色血管不足二十米的一處巖縫中。他將呼吸調整到最輕微的狀態,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右臂之上,手中的骨錐散發著冰冷的寒光。
肉瘤心臟依舊在有規律地搏動著,沉悶的聲音如同死亡的鼓點。
沈歌等待著,當那個目標節瘤的光芒再一次閃亮、又緩緩黯淡下去的瞬間,他動了!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離弦之箭,無聲地劃破黑暗,腳下的菌毯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絲聲響。
二十米的距離,轉瞬即至!
他沒有絲毫猶豫,將體內積攢的所有詭能灌注於骨錐之上,狠狠地刺向那個能量節瘤!
“噗嗤!”
骨錐精準地刺入了節瘤的表層,一股遠比他想象中更加粘稠和堅韌的阻力傳來。
但他的力量何其巨大,骨錐還是成功地刺破了那層薄膜。
一股精純到極致的、帶著灼熱感的液態詭能,瞬間順著骨錐噴射而出,澆了沈歌滿頭滿臉。
成了!
他來不及多想,更不敢貪婪,拔出骨錐,轉身就跑!
幾乎在他轉身的同時,被刺破的能量節瘤猛地一縮,整條黑色血管都劇烈地顫抖起來。
盆地中央那顆巨大的心臟,搏動的頻率驟然加快了一瞬!
一股無形的、憤怒的意識波動,如同狂濤駭浪般掃過整個盆地!
“被發現了!”
沈歌頭皮發麻,他將速度提升到了極限,瘋狂地向著叢林深處逃竄。身後,那股意識波動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鎖定著他。
盆地中,數個剛剛成熟的肉繭提前破裂,幾頭新生的二階詭異嘶吼著,循著他的氣息追殺而來。
這是一場生與死的賽跑。
沈歌將所有的體力都用在了逃亡上,他衝過骨林,穿過菌毯,身後的嘶吼聲越來越近。
一邊跑,一邊吞噬身上沾有的業態詭能。
【系統能量……2.7%……】
【系統能量……3.6%……】
【系統能量……5.4%……】
詭能在不斷增長,就在沈歌感覺體力即將耗盡時,他一頭扎進了之前準備好的、一個位於溪流下方的隱秘洞穴中,然後用巨石死死堵住洞口。
冰冷的溪水隔絕了大部分氣息,他在黑暗中大口地喘著粗氣,聽著外面追來的詭異在附近徘徊、嘶吼,許久之後才漸漸遠去。
危機暫時解除了。
沈歌這才顧得上去感受體內的變化,剛纔那一瞬間吸收的液態詭能,如同在他乾涸的能量海中引爆了一顆深水炸彈。
磅礴的能量瘋狂地衝刷著他每一個細胞,沉寂已久的始祖詭異細胞如同餓了千年的兇獸,貪婪地吞噬著這一切。
然而,這股詭能對於他曾經浩瀚如海的詭能總量來說,依舊是杯水車薪。它並沒有帶來預想中系統的全面重啓,更像是在一片漆黑的、死寂的電路板上,強行點亮了一顆微弱的LED指示燈。
沈歌嘗試著調動力量,卻發現依舊是空空如也。
但在他集中精神,將全部意念匯聚於雙眼時,視野中的世界,終於發生了些微的變化。
眼前的景物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類似熱成像的模糊光暈。他能隱約“看”到活物體內微弱的生命熱能,以及……那些詭異生物身上,更加顯眼的、代表著詭能的暗紅色光點。
最基礎的“詭眼”功能,以一種極其簡陋和模糊的方式,被激活了,並且這次是在他的雙眼之上!
沈歌望向洞外透進來的微光,有了明確的目標,這座島嶼在他眼中,不再僅僅是一個狩獵場。
它成了一個可以被“解析”和“利用”的寶庫。
那個巨型心臟雖然恐怖,但也暴露了它的運行規律。
既然有第一次“偷竊”,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他需要的,只是更強的實力和更周密的計劃。
他要像一個最耐心的病毒,一點點地,從內部,將這座島嶼的能量,全部榨乾化爲自己的力量,重新喚醒系統!
雖然詭眼現在還不能解析數據,不能看穿等階,但這種“能量視覺”,足以讓他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島嶼上,將生存機率提高十倍。
他不再是隻能依靠感官和經驗的“普通人”,他重新擁有了屬於詭王的一絲“洞察力”。
憑藉著這微弱的“詭眼”,沈歌的獵殺效率發生了質的飛躍。
他能提前發現僞裝成植物的詭異,能判斷出躲在暗處的敵人,能更精準地找到它們的詭能核心。
他成了一名真正的、高效的獵人。
每天,沈歌都帶著新的獵物回到營地,一方面極大地改善了阿萊一家的生活,讓他們不再爲食物發愁;另一方面,則悄無聲息地,爲自己積累著重啓系統的詭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