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長柏一怔。
大孫子？
李嬸的意思是，曲瀾來了？
自從那次祖孫鬥氣，他不能諒解曲瀾接受陶夭夭母子三人，曲瀾亦同樣無法理解他的執拗，曲瀾便再沒來過這裡看他。
此時雙胞胎失蹤，他居然有心情看他這個老人了。
莫不是曲瀾從什麼渠道知道，雙胞胎昨晚跑他這別墅裡面來了？
很有可能。
但昨晚容澤軒恰好有事回了容家，而曲一海已經數月沒回過這裡。曲清和曲濤這三年間都結婚生子了，早已經搬出去自立門戶，只是偶爾帶著妻兒過來看看他這個爺爺。
剩下的全是傭人。
曲家的傭人都是幾十年的老傭人，沒有一個嘴巴大的。道理上不會把消息透露出去。
曲長柏甩甩頭，看了眼正擠在一起看著窗外天空的雙胞胎，輕輕嘆了口氣。
拉開房門，他緩緩反鎖好，這才向樓下走去。
還沒下樓梯，曲長柏便站在那裡，瞪著大廳裡的兩人。
果然是他的大孫子。
不過原來不止“大孫子”，陶夭夭也來了。
曲瀾還是那個曲瀾，看上去溫和儒雅，挺拔矜貴。一身白襯衫白西褲，讓他看起來有著三十四歲男人的沉穩，卻又有著二十五歲男人的活力。
反觀旁邊的陶夭夭，卻有些恍神。一張小臉有些蒼白，一雙熊貓眼更是讓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眼睛的神韻有些茫然，一雙手十指相交，握成拳頭。
相同的是，夫妻倆臉上都滿滿的焦灼之色。
看到陶夭夭，曲長柏的臉，不知不覺沉了下去。
洛世龍的女兒啊……
“爺爺好！”面對著曲長柏拉長的臉，曲瀾和陶夭夭當做沒看見，禮節性地打招呼。
陶夭夭回來這段時間，儘量不和曲長柏打照面。
可現在不得不打照面，面子功夫還是不能少。
那是爲了曲瀾。
再怎麼樣，她不能讓曲瀾太難做人。
在這場愛情和親情的爭奪戰上，她贏了，曲長柏輸了。
但心裡最不好受的是曲瀾。
她不想讓曲瀾把這件事一直壓在心裡。
曲長柏只停了一停，又緩緩下樓，來到大廳，緩緩坐進沙發，端起李嬸泡好的碧螺春，慢慢喝著。
曲瀾和陶夭夭靜靜地站著。
曲長柏終於放下自己心愛的茶杯，凝著曲瀾：“今天怎麼想起來，要看我這個老不死了？”
陶夭夭心裡一震，她默默看了曲瀾一眼。
曲瀾卻淡淡一笑：“爺爺怎麼這麼說？爺爺長命百歲，那纔是所有曲家子孫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
“不用假惺惺的。”曲長柏沒好氣地瞪著他，“說吧，來我這裡做什麼？”
曲瀾揉揉眉心。現在和老爺子溝通，真的不容易。
他看著曲長柏，語氣真摯：“我們過來，是因爲趙警官決定搜山找陶淘和陶寶。我們先過來看看情況，順路看看爺爺。還有，如果爺爺萬一有我們孩子的消息，請告訴我一聲。”
說著，曲瀾深深彎腰：“謝謝爺爺。”
“哼。”曲長柏別開眼睛。
雙胞胎的消息麼？
他還沒確定要不要說。他心裡糾結得厲害。
昨晚看到雙胞胎在天臺睡之後，就再也睡不著。
到現在爲止，他心裡都是亂的。
幾十年來，只有這件事，讓他的心亂亂的沒有著落。
如果換以前，他壓根不會考慮，直接將兩個孩子扔出門外。
可這次，他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這麼糾結。
難道他又老了些了？
“爺爺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曲瀾微微一個鞠躬，然後拉上陶夭夭，一起向外面走去。
“等等——”曲長柏揚高聲音。
曲瀾微微一頓，轉過身來，凝著曲長柏：“爺爺有話要吩咐？”
曲長柏猶疑著：“搜山？”
“是，搜山。”曲瀾頷首，“至今爲止，兩個孩子沒有出這個區域。每棟別墅都排查完了，只能搜山了。早一點找到孩子，我們才能早一點安心。爺爺，我們已經兩個晚上沒有倒牀了。”
曲長柏神情一滯。
搜山……
真要搜麼？
“不得不搜。”曲瀾靜靜地凝著曲長柏，“爺爺，那是我的孩子，我最愛的親人。就像你最愛我爸一樣。他們是我爸的孫子。您……的曾孫。”
曲長柏一震。
“我們得走了。”曲瀾說。
“哦。”曲長柏有些糾結。
說？
不說？
曲長柏的眼睛，對上曲瀾的黑瞳——曲瀾已經沒有戴墨鏡，可那雙眼睛，不像失明的樣子。
若有所思地凝著曲瀾那雙深邃的眼睛，曲長柏心中忽然通亮——曲瀾在裝失明。
這個孫子，爲了抗拒和白彎彎的婚事，居然連失明的主意都想出來了。
不僅騙白家一家，連他這個爺爺都騙。
這個孫子，是有多不拿他這個爺爺當爺爺。太欺負人了！
虧他還替他一雙眼睛著急，好幾個晚上沒睡安穩，嘆息一聲接一聲。
都白白操心了。
壓根就是個套，把白家和他曲長柏一起套了進去。
氣死人了。
曲長柏本來微微動容的臉，瞬間又沉了下去。
他揚揚手：“沒事了，你們走吧！”
曲瀾深邃的眸，掠過淡淡的困惑。他忽然擡頭，掃視了遍別墅裡面。
但別墅依舊，除了比以前更清冷，他看不出什麼異樣。
“走吧！趙警官等我們好久了。”曲瀾挽著神情恍惚的陶夭夭，大步向外走去。
曲長柏緩緩跟出門外，目送曲瀾幾乎半擁著陶夭夭走出大門，消失在視野之外。
“老爺子，怎麼不留他們吃午餐再回去？”李嬸從廚房收拾好碎瓷片出來，好奇地問，“曲先生現在工作太忙了，來一次不容易……”
曲長柏一擡手，示意安靜，成功地將李嬸的話斬斷。
李嬸困惑地看著曲長柏心事重重的樣子，搖搖頭，又進廚房去了：“老爺子，今天有兩個小客人，我多做點好吃的。”
曲長柏再度回到樓上。
那兩顆小腦袋，依然緊緊靠在一起。凝著天空，似乎那裡有他們的希望。
曲長柏心事重重地坐了下來。
聽到聲音，雙胞胎一齊轉過頭來。
一齊看著曲長柏。
陶寶瞪著大大的眸子，憐憫地看著他：“老爺爺，您看上去好可憐喔……我陪你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