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時候我也沒怎麼在意,但是真正到了事發的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看得出來,烏鴉先生此刻真的十分後悔,可惜天下沒有後悔藥?!霸谖疫€年輕的時候,曾經帶著她來參觀過一次航天局,那個時候我告訴了她一句話:‘我們要爭取一切能夠爭取的權力,來達成我們的目標?!F在想想,可能正是因爲這句話,所以她纔會對權力如此癡迷……
“其實我只是說說而已,當時我並沒有指望她能一舉成名??伤齾s把這句話烙在了心裡……後來我衰敗了,因爲種種原因,我在局裡的影響力大不如前,那個時候我又對黛瑪說:‘你父親所失去的東西,你一定要拿回來。我已經向上層申報了,明天你就可以到我的公司裡來上班,繼承我的道路一同奮鬥——我也一直會伴隨著你在一起。’
“於是黛瑪就這樣跳槽到了航天局中,本來她也在外面打工,但爲了將我失去的東西拿回來,那時候我選擇利用她——可能對她來說有些不公平,可是仔細一想,我不是對人人都是這樣的嗎?伊唯說得沒錯,我真的將他們視爲了自己的工具,只是在利用他們而已……”老人深深地自責道。銀夏看得出來,這是發自內心的後悔。
“當時的一句話,成爲了黛瑪的執念。而且她來到航天局之後,並不如我所預料的那樣一路高升——她永遠都是在原地打轉。不斷地在各個部門轉來轉去,可從來都沒有往上爬過哪怕一層。而且更加不幸的是,她好像與她的一些同事結仇了——這應該就是契機吧。”
“就因爲與同事不和?”堅勝不可置信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烏鴉先生默默地說道,“我也猜不透她的心,她究竟是爲什麼纔會對她的母星感到仇恨,恐怕永遠都是個謎了吧……不過我覺得這個答案八九不離十——她肯定與航天局有矛盾,然後這種矛盾逐漸擴散至整個地球,讓她覺得所有地球人都在於她作對,所以她現在纔會來複仇。”
“是這樣嗎……”銀夏喃喃道。若真是這樣,那潘多拉也真是太喪心病狂了!不過他轉念一想,又想到正是因爲面前的這位老人,纔會讓潘多拉走到今天的吧。
“所以其實我也不想的……但是,正是因爲我教育的失敗,纔會讓黛瑪如此迷戀權力,如此錙銖必較渴望復仇。我也有很大的錯啊……但是我,就是這麼……”老人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銀夏竟然還對起了憐憫之心。
堅勝說:“那麼先前你說的你答應潘多拉的事情,就是因爲——”
“是啊,”烏鴉先生點了點頭,“她說如果我幫助她殺死你們的話,她就會放棄對地球的復**侵略,回到我的身邊——現在你們明白我的心情了吧?會答應她的請求,其實也是情有可原……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堅勝冷笑道,“有什麼事會是你迫不得已的?如果你想要拒絕的話,你根本不會猶豫!說了半天,你其實還是對惡人抱有同情心,覺得她還能夠原諒——你還是因爲顧念這層關係,回想起過去的感情,所以你才無法拒絕,不是嗎?”
“大家都是一樣的……”烏鴉先生嘴角抽搐著,“我又有什麼辦法呢?你總不能霸道地要求我捨棄一切感情……這樣的話反而才更痛苦……萬般無奈之下,我才做出了抉擇——求求你們相信我!潘多拉的事情我也無能爲力,現在我也是想要讓她改邪歸正的……”
堅勝賭氣般地將臉扭到一旁,將話語權讓給了銀夏。銀夏愣了一會兒,隨後以相對來說比較柔和的語調對烏鴉先生說道:“可是你也有錯啊,如果當時你沒有——”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沒錯了?”烏鴉先生乜了他一眼,隨後又自責了起來:“正是因爲我的錯誤,所以才導致黛瑪墮爲潘多拉;也正是因爲我的錯誤,才讓你們的朋友死去……”
“說得沒錯!”堅勝突然歇斯底里地吼叫起來,“正是因爲你的錯誤,所以橋賢才會離開!正是因爲你的錯誤,所以我們現在才攤上了這麼多破事!如果這個世界上你不存在的話,戰爭不會開始,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如果你真的心懷懺悔的話,你就應該自己去死!”
銀夏驚恐地看著她。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堅勝如此瘋狂。他在堅勝耳邊說道:“咱們先聽下去,過會兒再找他發泄也可以???”
“別插嘴!”堅勝狂怒地吼道,“你覺得他還會爲自己辯解些什麼?不管他說什麼,他都是該死的萬惡之源!我不親自動手已經很不錯了!沒有他的話世界都清淨了!看看因爲他的關係,現在整個世界變成了什麼樣子!”
銀夏試圖讓她的怒火平息下來,“堅勝,聽我說——”
“你閃一邊玩去!”堅勝暴怒道,用手指戳著他的胸口,“你算什麼東西?每次都要我們來保護你!看看我們爲你做出了多大的犧牲!而你呢?遍體無傷!”
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通,銀夏自然也沒有好臉色,臉很快沉了下來。他不再管堅勝,朝烏鴉先生說道:“雷森先生,那麼當時你女兒找你談判時到底提出了什麼要求?爲什麼她要殺死我們?”
“她沒說明白……”烏鴉先生含糊地說,“不過爲了讓我弄明白而與她合作,她好像提到她要舉行什麼儀式……好像是叫‘撒旦儀式’;因爲儀式需要三具屍體當做祭品,所以纔會要求將你們殺死,作爲祭品,因爲你們的行星能量正好能互相填補,爲她帶來最大的力量?!?
“撒旦”這個名字觸動了銀夏的某些回憶——他想起來了,當時在魔星亞伯的藏身之地中,焚曉曾經提到過:撒旦是魔星神話中的黑暗魔神,一旦復活,會給大地帶來破滅與災難,此刻屍骨正埋葬在魔星的神木林中——如果烏鴉先生沒有記錯的話,那麼潘多拉此刻真正的目的就是像當初的復活儀式一樣,復活神木林中的黑暗君王魔神撒旦,以此來達到她復仇的目的。
不過銀夏還有一點有些疑問。他不安地看了身旁的堅勝一眼,她沒有繼續破口大罵。他舒了口氣,然後發問:“可爲什麼偏偏是要我們的屍體呢?難不成這次的儀式要反著來,不要魔獸的生命能量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當時她好像是說用夙敵的力量的話,可以克服被行星能量壓制的弱點,成爲沒有缺陷的完美魔神?!睘貘f先生解釋道,“不過祭品的要求也十分苛刻啊……一共需要三具屍體,黛瑪那裡已經湊齊了兩具,現在只剩下一具了——要求是生命能量和行星能量必須完好無損地保存下來,也就是說身體不能有內傷,所以之前那位木星守護者是不可能的,畢竟已經在絕對零度的狀態下——”
“你好好意思提他!”
堅勝憤怒的聲音又在雨中炸裂了。銀夏立刻衝到她的身旁,試圖安撫她的情緒,但是這次依然沒有結果,並且再次被堅勝罵了一通。在罵完他之後,堅勝一步步走向烏鴉先生,老人竟然瑟瑟發抖了起來。她高聲叫罵:“如果不是因爲你,橋賢怎麼會死?虧你還能把這件事說得這麼輕鬆……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我——”烏鴉先生試圖辯解,可堅勝根本沒給他時間:“你沒有考慮過,因爲你根本就不在乎!你將別人當做你的傀儡肆意擺佈,就爲了你的一己私利——是啊,你是想讓你女兒回來,你以爲你是正義的,可對我們來說呢?虛僞的正義,比邪惡還要可恨!”
銀夏眼見情況不妙,剛想救場,伊唯趕到了烏鴉先生的身旁。四人分成兩派,就這麼在冰雨中互相對峙著。伊唯語氣舒緩地說:“堅勝,烏鴉先生已經悔改了,他已經有覺悟了,對不對……?”
老人點了點頭,“是啊……對於你們朋友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彼穆曇羰譄o力,讓銀夏不確定他是否真的是很抱歉?!拔艺埱竽銈兡軌蛟徫摇?
“是啊,”伊唯附和道,“烏鴉先生都這麼誠懇了,就原諒他吧?!?
銀夏剛想點頭說自己已經理解他的感受並原諒他了,然而堅勝卻搶在他面前大聲說道:“不,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你的罪過永遠也無法讓人饒恕!正是你的存在,一手造成了如今的這個局面……我真想把你剝皮抽筋!”
銀夏不安地示意堅勝停止,這次堅勝倒是聽了。她最後瞪了烏鴉先生一眼,“你會遭報應的,我發誓。就算你現在醒悟了又能怎樣?錯已經無法挽回了,到時機成熟之時,你自然會得到你應得的懲罰。”
伊唯·斯格沃克看著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今天就這樣吧……但我保證,我們很快,會再相見的?!眻詣僮钺徇@樣狠狠地威脅道,隨後扭頭大步流星地轉開。銀夏立刻跟了上去,兩人就這樣頭也不回地在雨中離開了華盛頓公園。
“銀夏啊,”堅勝突然說道,銀夏當即停下腳步。“過會兒你去聯繫附近的一家賓館,咱們先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銀夏有些詫異,“那海瀾那邊怎麼辦?”
“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眻詣僬f,“咱們先找個地方暫住下來,我這裡還有點事情?!?
“什麼事啊?”銀夏好奇地問,不安感突然愈加強烈起來。
“與你無關?!眻詣僖е烀?,如此堅定不移地說道,然後快步離開銀夏的身邊,朝雨中走去。
銀夏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但是那時候他突然有種預感:悲劇並沒有從橋賢在絕對零度狀態下消失後結束,反而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