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月華家出來,我走在京城的街道上,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穿過,目光呆滯,鬱鬱寡歡,我在想,現在我該怎麼辦?
焱哥哥沒有負我,他是真心愛我的,可我,難道爲了自己的這份愛而置他的家仇,他的事業而不顧嗎?
終於,我做出了決定,我不知道這個決定對我來說是福是禍,但我還是再度進了江南會館,辦完了我該辦的事情,回到客棧收拾好行李,我該走了。
京城南門口的官道,北風呼嘯,道旁的樹已經掉光了綠色的記憶,把千針萬刺插向了陰霾的天空,也**了我的心房。我,一人,一馬,即將離開這傷心之地,可我的心能放得下這裡嗎,能放得下焱哥哥嗎?
是的,我配不上焱哥哥,他現在是狀元了,他有他的家仇,他有他的功業,他也應該有他的愛情。焱哥哥若娶了我,能有什麼好處?只會給他增添更多的累贅。
可是,焱哥哥,阿奴就要走了,阿奴就要回去了,你難道一點兒都不念舊情,就連送我一程都不情願?
就快入冬了,也許,很快就有一場大雪,將這一切全部埋葬掉,白茫茫大地一片乾乾淨淨。
走吧,還是走吧。
馬兒呀,從今往後,你將和我一道,天涯孤旅,了無牽掛……
阿奴!別走!你等等我!
一個聲音,越過迢迢長路,穿過肆虐的北風,破空而來,是那樣的熟悉——焱哥哥!是焱哥哥來送我了,要不,是來接我了?
我急忙策馬回奔。
果然是焱哥哥,卻不止他一人,他身後,還有五人五騎隨從。可是,爲我送行,也用不著這樣大的排場呀?他是真來接我嗎?
一次又一次期待的重逢呵,就在我面前了,我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伊焱問道,阿奴,你要走了麼?
是的,我要走了,可我,真的不想走,要走,我也想和你一起走,我想說,可嘴卻像上了鎖,半天說不上話來,淚水卻不爭氣地下來了。
伊焱笑容竟一斂,問道,阿奴,你是不是對月華下了蠱?
原來焱哥哥此來並非送我,更非接我,只是興師問罪來了。
我淡淡地說道,伊公子,原來,你來是爲了這個。不錯,我是對她下了蠱,對你,我也沒有放過。
他躍身下馬,一把掐住我瘦弱的雙肩,叫道,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發脾氣,他的柔情不再,給我的只是狂怒。
爲什麼,我恨!我心裡想,可我沒說。我以爲我此刻一定是滿臉淚水了,可是奇怪啊,這個時候,我眼中的淚水,竟不再那麼洶涌。
我的愛情,是屬於從前那個焱哥哥的,眼前的這個伊公子,愛的是月華,現在,情已滅,心已死,愛也好,恨也好,一切都於我無關。
我說,聲音依然是那樣的平淡,公子,你弄疼我了。
你快爲她解毒!他又叫道,他失態了,即使爲我,他也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
沒用了,我沒有解藥,我配藥的時候壓根就沒考慮到要解。就是能解,我也不會給你們解的。我眼光空洞地看著他,彷彿是看著虛空一片:“我給你解了蠱毒,你也許就再不會愛她了,你就得不到你所想要的了?!蔽艺f,放開我。
他沒有放手,依舊抓住我的雙肩不停地抖動,只是要我拿出解藥。
遠方傳來紛亂雜沓的馬蹄聲,大批人馬席捲著塵土奔騰而來,他們是來抓我的嗎?
我說,伊公子,你要抓我,一個人就夠了,何必勞師動衆,派這麼多的人手?
我叫道,放開我,你們倆會相愛到老,你們決不會死,而我會。
我從他腰際拔了劍,鳳翔劍,死,只需要一把劍就夠了,而這把劍,本來就應該是屬於我的。
我脖子上的血濺到他臉上的時候,我依稀看見天地間竟紛紛揚揚地下起了大雪,我依稀看見他的眼眸閃了一下,像那晚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