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旋渦一直向我襲來,那麼的迴轉不停讓我感到頭很重,最後只能在混亂夢中扎醒。
入目的,是羽兒依帶紅腫的臉。
“娘娘,你在發惡夢了。”羽兒雙眼也紅腫,伸手以手巾輕輕的擦拭著我的額頭上的汗滴。
髮絲溼透的,我知道是冷汗所致。
“你要告訴我,凝霜的死也是噩夢嗎?”伸了伸手,我握住了她的衣領,沉聲問。
“娘娘,不要想太多了,王爺說過,會厚葬凝霜姐的。”羽兒的淚滑出眼眶,看來她也忍得好苦。
鬆開了羽兒的手,我諷刺的笑,越笑越大聲:“哈哈,哈……”
“娘娘,你不要這樣。”羽兒擔憂的撫上我的額頭。
“厚葬?人都死了,要怎麼葬她會知道嗎?難到她死的時候痛苦就能較少一點?難道那樣她就會回到我的身邊嗎?”我激動的吼,身子因呼吸不過來而用力的顫抖。
“娘娘,你別這麼激動,大夫說過娘娘的胎兒很難才能保下來的,千萬不可激動,一定要小心的。”羽兒急急的勸說,伸手要壓住激動的我。
“胎兒?“我皺了皺眉,有點後知後覺的記起昏迷前的事。
他抱了我進景園後我漸漸的昏睡了,但在那之前,好像真的曾聽說過我可能有孕了,所以纔會在他的一掌後流出血來。
是的,若沒有懷孕,那麼我沒有可能在他那一掌下受什麼重傷的,他那一掌不過想打退激動的我。
我有了他的孩子嗎?孩子被保住了?
看懂了我眼中的疑問,羽兒咬了咬脣後說:“娘娘,大夫說你懷了王爺的孩子剛好一個月左右,大夫說過懷孕前三個月都得小心,不能激動,不能有碰撞。娘娘,大夫花了很多時間才把你的孩子保下來,你不能出事的,真的不能在激動了。”
“不,我不要以凝霜的命來換這孩子。”我的心並沒有因爲羽兒的話而高興,現在,我不喜歡這孩子的出現。
若是之前,我一定會感到很高興的,可是現在不是,現在不能高興,也是高興不起來。
“娘娘,不要這樣想,凝霜姐也不會希望看到娘娘爲了她而傷了自己。這孩子能保下來是他的命大,娘娘就不要想傻事了,好好的養好身子可以嗎?”羽兒帶淚的問,極力的想要勸服我。
可是,傷心的時候,誰的勸說能聽進耳內呢?
“羽兒,凝霜呢?我想要去看一看她。”用力的捉緊羽兒的手,我回頭看向她問。
“娘娘不要這樣,她現在已經死了,你懷了孩子不適合去看她。”羽兒搖頭,爲難的看我。
她的話惹了我,我用力的推開了她 :“死了又怎樣?這肚子裡的孩子並不見得就比凝霜高貴多少,至少凝霜是爲了我而死的。”
“娘娘,你別這樣,王爺很擔心你,若不是徐將軍那邊出事了,他不會離開的。你這樣他回來看到也會很心疼的。”羽兒哭跪牀前,是怕了我的激動。
可是我此時又哪裡聽得下去呢?沒有比生離死別更讓人難過的事。
“不要跟我提起他,我不需要他的在意。”我吼,想要下牀:“帶我去看凝霜,到我去。”
“娘娘,你不能這樣的,你不能下牀啊!”羽兒跪在地上挪動著身子,苦苦的哀求。
“帶我去看凝霜,帶我去看凝霜。”我命令,說到最後是尖叫出聲。
凝霜死的一幕一幕不停的刺痛著我的心,現在在我的心上,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那個已死的女人。
凝霜,一個跟隨了我這麼多年的女人,一個盡忠職守的女人,一個爲了我連命都不要的女人。
“我帶你去吧!”
他的話從門口傳來,看向我的眼神帶著沉痛。
只是我看不懂他在痛什麼,他在爲了他的孩子而痛嗎?他是在怪我不好好照顧腹中的孩兒吧!
“我自己會去。”我冷下臉,咬脣忍下所有的眼淚。
我不需要他,以後都不需要他了。
“晴兒,你不能走路,你也不知道凝霜在哪裡。我抱你去吧!”他說著,已經走到我的跟前,彎腰將站都站不穩的我抱起。
重新墮入他的懷中,我想掙扎,卻徒勞無動。
“晴兒?不要掙扎了,我帶你去看凝霜的最後一面,明天我就會把她葬了。”他溫柔的在我耳邊低語。
我本想掙扎,卻因爲他最後的話而頓住了。
明天就要葬?
像是看懂了我眼中的驚慌,他緩聲道:“凝霜死了已經第二天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了。明天是第三天,不葬不行了,不然這樣的天氣會發臭的,你也希望凝霜能在最美的一刻入土爲安吧?”
淚水流過眼眶,我不在激動了,開始接受凝霜已死的事實。
她死了,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晴兒?”他的聲線有點沙啞,很難過的喚道。
不去看他的難過,我不想看他此時的惺惺作態。
“晴兒,不要太激動嗎?大夫說你現在最不適合就是激動的。”他溫柔的問,帶著從沒有的哀求。
原來,他也會求我的時候。
一語不發,我任由他抱著走,依舊在他的懷中任淚下流。
我不習慣在人前落淚,只是一想到凝霜的事,我禁不了我的眼淚。
沒走多久,他在一間房間前停下,那守門的人推開了門,他抱著我直接進入。
裡面放慢了白綾,中央放了一副棺材,在他的懷中看去,我並不能看到凝霜此時的樣子。
他看懂了我的心思,將我抱近凝霜。
入目的人像是很安穩的睡著,她的雙眸半閉,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的。
其實,凝霜是一個很漂亮的丫頭,她笑起來也很美的。可是她跟著我這個不活潑的主人,所以她的笑容也跟著變少變淡。
說真的,我真不是一個好主人。
在大韋國的時候,因爲母妃失寵,我這公主也一直不受人注重,只能靠著嚇人的氣勢來維持著我的尊嚴。嫁到此時,以爲換了個地方,也許日子會好過一點,可是凝霜又哪裡能好過呢?她又何時能對我放下心呢?我在這裡不足一年,可是他的擔憂卻比過去十年還要多,處處爲我緊張擔憂。
從刑睿的懷中走下,我趴到了棺木上,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那安詳的臉。
“晴兒,不要想太多了。”刑睿在一旁開口,伸手輕輕的撫著我的長髮。
但是,現在他對我的溫柔只是顯得可笑,更溫暖了我的心。
“凝霜,你怎麼這樣走了呢?你怎麼能跟母妃一樣把我丟下不管?”碰到那沒有體溫的臉上,我的淚水又一次劃出,完全不受控制。
母妃死的時候我都沒有哭過,這一次,我卻像崩潰了。
“凝霜,你不要走好不好?你不要離開我好嗎?爲什麼不帶我一起走?”淚水並不能擋下我眼中的凝霜,手卻是在她的臉上微微的顫抖。
“晴兒,你不要這樣。”刑睿在我的身邊單膝跪下,聲線更是沙啞。
“你滾,你給我滾。”激動的推開想要抱我的他,我只是更貼近棺木。
“晴兒,你不要這麼激動。”
“你不會明白凝霜對我的重要,你不是我,你不會知道這麼多年我們之間的感情。自從母妃死了之後,就只有凝霜一個真心對我好,就只有她一個人把我當成高貴的公主,就只有她一個人爲了我什麼都不顧。而你呢?你這夫君算是什麼?你爲了我又做了什麼?你一次一次的傷我,你一次又一次的讓我落淚,現在你憑什麼爲了你的孩子而叫我不激動?在我的心中 ,這肚子裡的孩子遠遠不及凝霜來的半點重要。”我趴在棺木上,雙手死死的握著棺木,怎麼樣也不肯放手,就像擔心一放手凝霜就會從此消失一樣。
可是我知道,她真的要消失了,真的要消失了。
淚水止不了流下的衝動,我第一次這樣的痛哭,竟然就是她離開的時候。
“凝霜,你不要離開我,怎麼連你都離開我?”我哭跪在棺木旁,那傷心欲絕的感覺衝擊著我的大腦,讓我始終無法保持半點冷靜。
“晴兒,對不起。”他的手抱上我的腰,將我拉開,埋首在我的肩上說。
“爲什麼都要棄我不顧?”我哭,沒肯停下痛哭的絕望。
哭,這一次我想什麼也不管,哪怕是哭死了,我也有痛苦的權利。
“晴兒,你不要這樣,對不起,對不起。”刑睿激動的抱著我,不停的向我道歉。
只是現在他不管做什麼都回不到過去了,我有都點好笑的推起他的頭,帶著淚冷笑道:“請問景王對不起晴樂什麼了?”
“晴兒?”
“不要喊我晴兒,晴樂說過,你還沒有這樣的權利,你還沒有這樣的資格。”我用力擦去淚,狠狠的瞪著他。
“對不起,我只是太在意你了,我不喜歡看到你與太子的關係太親近,你知道現在我在跟他打仗的。”他解釋著這幾天生氣的原因。
只是,現在那不是重點,重點不在他現在還生不生氣了。
“我要殺死瓏兒。”我咬牙切齒的說。
我要爲凝霜報仇,不管最後的代價是什麼。
“不,現在不可以。”他堅決的搖頭。
他對瓏兒的維護讓我心更冷了,想不到最後他還是這樣的維護著他的女人。
他對我的好,何曾是特別的呢?男人的甜言蜜語,聽說是在需要的時候才說的,全不是真心的。
諷刺的彎起脣,我笑得很柔,眼淚也不再流出,我只看著他什麼也不說的在笑。
也許是我的模樣嚇到了他,他急急的騰出雙手輕撫著我的臉,貼著我的臉說:“晴兒,你不要這樣子,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凝霜的死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如何交代?若真要一命抵一命,要死的人也是晴樂。可是現在死的人是凝霜,你要怎麼給我交代?我也要交代,也就是我跟瓏兒說的一樣,要一命抵一命。”我冷笑,眼內盡是譏諷。
我現在要他側妃的命,他捨得嗎?
“晴兒,你聽我說,我會給你交代的,可是不是現在,不能在現在傷害瓏兒一根頭髮的。”他用力的捧著我的臉,不讓我遠離他半分,也要強迫我去聽他的話,去看他那心痛的表情。
只是,他的表情,我哪裡能相信。
自嘲的彎脣,我想要推開他,卻是怎麼也推不開。
“晴兒,你知道現在朝中的情況,皇上是生是死沒有人知道,邢浩母子挾持著皇上在控制一切。瓏兒的爹是朝中的大臣。我現在很需要他的幫助,而他也有意要幫我,因爲我是他的女婿。而我這幾天會冷落你也是想順了瓏兒的意,我承認我的自私傷害了你,可是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半點錯的。若瓏兒在這個時候出事了,那麼我的處境只會更慘,所以昨天我纔不準你傷害瓏兒,纔會在沒有辦法的時候推開激動的你。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懷了我們的孩子,我真的沒有想到……”他終於說出心中的所想。
原來,這幾天他想我生氣不是因爲認爲我與太子之前有什麼關係的,而是他只是想借此爲藉口冷落我,好方便他討好瓏兒,
原來,他的帝位真的比一切都重要,哪怕是最後不惜一切的傷害我。
淚水不再流出,我感覺到我已經看清楚這個男人了。
“你想到了又怎麼樣?你想到了就會任由我殺了瓏兒嗎?你想到了就會放棄你的帝位而抱住我與孩子?刑睿,我真的愛錯你了。也許我不該對你這個男人動半點情。”我笑,笑得很冷。
總算是看清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我竟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晴兒,不是這樣的。”
“閉嘴,我不要再聽了。”打斷他的話,用力的拍開他的手掌,我說:“刑睿,我對你失望透了,我真的很後悔當日爲什麼要嫁給你,爲什麼愛上你。現在,我後悔了,我的愛及我的人生都不該屬於你的。”
“晴兒,求你不要這樣說話。”他伸出手,想要抱我。
我退後了幾步:“給我一紙休書,從此我們各不相干。”
“不,晴兒。”他用力的搖頭,傻傻的看我。
彎起毫無溫度的笑,我漸漸變得冷靜:“讓我離開景王府,讓我離開這裡的一切。”
“不、不可以,晴兒,你不要這樣。”他上前幾步,將我緊緊的抱在他的懷中。
我不再掙扎,任由他抱著,說“你抱吧!當一個人死了心以後,你怎麼報也是抱不到我的心中。”
“晴兒,爲什麼一定要這麼說呢?你知道在我的心中,你是最重要的人,我不能失去的,若不是現在大局這是混亂,我不會做出這樣傷害你的事。晴兒,你不要這樣對我好嗎?你不要這樣對我好嗎?”他捧起我的臉,想要親吻我的脣。
只是我一偏頭便避開了。
“刑睿,在你這樣對我以後,還想要我當一個傻傻的癡兒嗎?我跟你說,皇后之位我從來不稀罕,我想要的不說是一個真心對晴樂的夫君。可是你不是,爲了你的天下,爲了晴樂以後的快樂,請王爺放晴樂走。”話語微微一頓,雙眸微沉,“或者王爺想要直接要了我的性命?”
“晴兒,不要這樣好嗎?”他痛心疾首的擡眼,眼角閃過不知所措的淚光。
可是這一次我不會被這樣的淚光感動,我不會再像上一次那樣,眼看他眼中的淚光變心都軟下來了。
有時候,男人的眼淚也許都是來演戲的,並不真實。
“晴樂說過了,王爺若不準晴樂走,那麼就怕是死了,晴樂也會來開這裡。”看向凝霜的棺木,我語氣堅決地說出最後的話。
是的,我要走了,我不想再在這裡了,沒有了凝霜,我發現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不知是爲了什麼。
這公主的高貴又有何用呢?這王妃的尊嚴又有何用呢?
原來,沒有什麼比活得自在更讓人幸福的。
用自己的幸福來綁架他們的尊嚴,又有何用呢?根本不值得。
“晴兒,不要嚇我。”刑睿伸手又一次想抱緊我。
轉身錯過他的手,我走向凝霜,深深的看他最後一眼,小聲的對著她說:“凝霜,我知道你最放不下的人就是我吧!我知道你最希望的就是晴兒能有一個人真心相對。可是這世上男人何曾是值得相信的?今天,這世上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凝霜,以後我可能永遠都要離開這裡,你一定要放心,我懂得怎樣的路才叫最好的路,你不用爲我而愁心了。”
手劃過她的臉,那裡的冰冷冷到了我的心田,讓我無法呼吸。
足夠了,這不足一年的時候足夠讓我決定這個家值不值得。
凝霜不在了,過去執著的一切在此時變得並不重要
“晴兒,你不要嚇我。”刑睿從背後緊緊的抱住了我:“晴兒,我愛你,是真的愛你,你不要想要離開好嗎?你不要嚇我好嗎?”
“你的愛,我不需要。”收回放在凝霜臉上的手,我笑得很淡。‘
輕輕的,然後放下手的那一刻,心會變得這麼的輕。
“晴兒……”
他還想說什麼,我卻打斷了:“凝霜是我最在意的人,她是這世上唯一一個以晴樂爲中心,一切只圍著晴樂而打轉的人。你給我厚葬她吧!就當是爲了你的側妃的半點陰德。”
“我會的。”他有點艱難的開口,伸手轉過我的身子。
“晴兒,不要說什麼離開的事好嗎?你知道,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他擡起我的頭,讓我看進他的眼內。
貼的太近,他不知道我看的不是他。
只彎起脣淡笑,我什麼也不跟他說。
有一些決定,是對自己負責任的,不必向他說明,
“晴兒,你就等等,總有一天,我會換凝霜一個交代的,好不好?”我的不言不語讓他很不安心,手不停的在我的臉上撫摸著。
冷笑在心底,我也懶得迴應他。
總有一天?在他的心中,我的凝霜並不算是什麼,我知道他不會爲了凝霜而隊瓏兒動半點處罰的,就算真的是處罰也不過是禁禁足之類的事。
“晴兒,你不要這樣好嗎?你不要這樣笑,你不要這樣的神情,你要恨就恨我,要罵我就罵吧!不要這樣。”他緊緊的抱住了我面,是那麼的用力,如剛纔的我一樣,怕手一鬆開人便會消失。
我們都是這麼的怕,可是上天沒有讓我們如意。
我緊張的凝霜還是消失了,而他想要留下的我終究是留不下來了。
“送我回鴛鴦閣,我累了。”冰冷如霜的話是讓人心寒的,是沒有半點溫度的。
他的手並沒有立即的鬆開,倒是怔了一下,才緩緩的鬆開。
他也並沒有說什麼,怔怔的看我,那一刻他的眼底全是害怕。
也許,他知道自己要留不住我了,可是他卻不知自己能做什麼。
轉身越過他,不等他追,我自己一步一步的離開這房間。
走在陽關下,我的心卻是溫暖不了半分。
若是要死才能離開他,若是要我死了他才肯放手,那麼我就死一次吧!
現在沒有什麼比離開這裡的心更堅決的事。
我暫時放過瓏兒,是對他最後一點恩情,是對死去的華貴妃最後的一點交代。可是,我不會再放過瓏兒的同時還要爲難自己的。
這裡的一切我不要,他要給的後位我也不要,我只想過我自己渴望的生活。
哪怕是沒有了凝霜,沒有了夫君,我也能活得好好的吧!
看向陽光燦爛的天空,我對天在心底吼叫:凝霜,你聽到我的心聲嗎?我要離開這裡了,離開這個你一直想要我能得到幸福的地方。
以後的以後,我都不想再見到這男人一面,我以後都不想要在愛這樣不值得的男人。
“晴兒,我抱你回去。”他跑上來,把我抱起。
安穩的一開他的懷中,我靜靜不發一語,在心底做著打算。
若真的要死才能離開他,那麼,就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