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和錢同站在街角低聲私語.錢同所說的呂世如此可怕.心中警惕.
“先生怎麼知道如此之多.”
“我此敗不甘.卻也拿他沒辦法.就時時關(guān)注黑虎寨的呂世.頭些日子得知他開始在勢力範圍內(nèi)開始實行收買百姓的減租減息和收保護費的辦法.這卻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手筆.也是非常圓滑的行政方針.這纔是這賊人最可怕的地方.”
“哪裡可怕.”張元沒從過政.當然對這些一竅不通.
“減租減息和保護費.對於那些地主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的事情.不會激起大家抵抗的決心.但對於那些小民卻是天大的好事.人心哪裡還不能依附.如果像別的桿子那樣收攏流民壯大自己.那他早晚就要被這些不從事生產(chǎn)的流民拖垮.但現(xiàn)在不同了.他不但沒有流民拖累.還得到了大量的小民真心擁戴.他還拿出一部分錢糧與那些當?shù)貤U子.這樣一來官軍圍剿.遍地都是他的耳目與支持者.還有那些外圍山寨桿子與他同氣連枝.那官軍還有什麼作爲.我聽說現(xiàn)在富縣的政令不出縣城門了.還有綏德縣尊周暨來信說.現(xiàn)在.當初他的那些被俘虜?shù)幕`丁.紛紛潛回來.接走家口.說什麼在闖賊的葫蘆峪裡.施行分田制度.這還是賊人所爲嗎.你說這可怕不可怕.”
“既然闖賊有如此野心.儼然要與朝廷爲敵之意.先生爲什麼不將此語說與巡撫大人知曉.好讓朝廷早做安排”張元急切道.
錢贊畫拿眼睛看了下白癡一樣的張元.真不知道這個奸商的腦袋是做什麼用的.還真是官場白癡.雞要養(yǎng)著纔有蛋吃.難道這小小的道理都不懂嗎.若沒有不粘泥和呂世這麼一鬧.哪裡還有自己從白身布衣而成官吏.那有你低賤商人成爲堂皇的官身.錢中軍現(xiàn)在是食髓知味了.見錢中軍不說.張元也就知趣的叉開話題.
“先生對於減租減息這事.對鄉(xiāng)紳的抵抗卻是低估了.那趙家不就是一個例子嗎.寧可族滅也不從賊.這樣的大明義士還是比比皆是的.“張元面帶不服的道.
錢贊畫又看了半天張元.見張元真的沒有想到其中關(guān)竅.就一字一頓道;“那趙家本就是一個好算計.那趙族長本就是一個苦肉計.他本來就是要用自己一族老小的生命鮮血.來換取來府城投奔的趙家一族傑出子弟的前程.這趙族長夠狠夠膽.”
張元也是八面玲瓏的主.只是原先沒往這方面想.一經(jīng)錢贊畫一點馬上就明白了其中關(guān)竅.當時被這個瘋狂的舉動驚出一身冷汗.
難道家族的興旺必須要那些婦孺的屍骨堆積嗎.那自己現(xiàn)在.是不是也在這樣做.
站在街角.錢同看著迷惑的張元.接著道;“錢某也與那呂世交過手的.人家只有兩千殘兵.就在不到半個時辰裡打垮了我的二千生力鄉(xiāng)勇.如果不是人家不想殺傷太多人命.把個事情鬧大.哪裡還有你我在這裡談話.”
張元聞聽已經(jīng)臉色發(fā)白了.
“我且問你.你也去了那兩個衛(wèi)所.那裡的兵比你的三千籤丁強嗎.”
“相差甚遠.”
“你徵召的這三千籤丁也就是流民.比那百戰(zhàn)血洗的邊軍強悍嗎.”
“相差甚遠.”張元知道.自己這些籤丁實際就是流民中的青壯.各個都是骨瘦如柴.只是在自己不惜血本的餵養(yǎng)下剛剛纔恢復(fù)一些體力.並且各個都沒見過血殺過人.那裡比得上百戰(zhàn)邊軍.
“你兵不比人家強.此一敗.”錢贊畫板著一個手指道.“你的兵不過三千.加上那兩個衛(wèi)所之兵不過四千五.在加上這次帶隊的副總兵的一千本兵.不過是五千五百.而我知道闖賊現(xiàn)在有兵五千.更有無數(shù)賤民擁戴.周邊無數(shù)其他山寨桿子作爲奧援.所以你的兵也不比人家多.此二敗.”
看著已經(jīng)是冷汗?jié)i漣的張元.不依不饒的接著道;“你的計謀不如那呂世.你的手下子弟都不經(jīng)戰(zhàn)陣.那裡是那些整天刀頭舔血的桿子首領(lǐng)的對手.此三敗.”
“不還有上峰派下來的李總兵嗎.他畢竟是出身將門.應(yīng)該可堪用些吧.”張元沒有底氣的嘀咕道.
“那李元昊虧了一個好名字.卻是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的腌臢貨.要不也不會在這遍地總兵的世道里.還是一個隨聲附和的副總兵.如是擱在往年.他不過是一個小小守備遊擊材料罷了.現(xiàn)在是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你還把他做真.難道你嫌命長不成.”說到這裡.眼睛裡已經(jīng)滿是鄙夷.
這錢贊畫說的的確是實情.自己雖然是個商人出身對軍旅不懂.但看人還是非常準的.就那李元昊還真不是領(lǐng)兵打仗的料.只是在吃拿卡要上有些手段罷了.
見張元不說話.錢贊畫又扳起手指道;“黑虎寨有山寨險要可守.你卻勞師遠征.人家又有了地利之便.此第四敗也.我想那李元昊蠢貨第一次獨立領(lǐng)軍.必定是意氣風(fēng)發(fā)不顧後果的輕敵冒進.想要頭功.可能會讓那奸猾的呂世趁了機會各個擊破.此第五敗也”看著兩股戰(zhàn)慄汗出如漿的張元.冷笑著道;“有此五敗.我卻看不出你勝在那裡.是不是.張大人.“
張元這纔回過神來撲通給錢贊畫跪下顫聲道;“先生既然知道我定敗.定有破解之法.還請先生救我.”言罷又將那五條黃金塞到錢贊畫手中.
錢贊畫忙扶起張元.掂量下那黃金.這次卻是心安理得的揣進了懷裡.思考了一會.纔對著一臉期盼的張元道;“對於張大人.其實勝不一定好.但敗也不一定不好.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這是如何說.”張元馬上追問一句.
錢贊畫哈哈一笑道;“這卻不可說.張大人自己體會去吧.但想這次出兵.張大人一定要把自己家的子弟圍攏在自己身邊.這是東山再起的資本.等大敗歸來時候再尋某家.我再給個辦法讓你翻本.”
“先生何不現(xiàn)在就說.”張元急道.
“現(xiàn)在就說.那就沒了你以後的前程.也沒了相應(yīng)的效果.所以看在張大人黃金的份上還是不說了好.”言罷也不理目瞪口呆的張元.大步瀟灑的奔指揮使司倉庫而去.
其實張元對這次的剿匪也是存了心思的.昨晚岳父與自己商量半夜也有決斷.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罷了.但只是沒想到自己會是完敗.
鬱悶的在倉庫打點一番後.拿到了自己該拿的那部分甲帳器械.著人押運回自己練兵的地方.武裝了全部鄉(xiāng)勇之後.把多餘的大部分都存儲起來以備後用.再次帶著幾個親近子弟到李元昊副總兵府上商量出兵事宜.
這李元昊空有一個大英雄的名字.卻是一個只會蠻力的廝殺漢子.這次被委派帶領(lǐng)兩個衛(wèi)所的兵.還有三千鄉(xiāng)勇去剿滅那個什麼闖賊的山寨.當時大喜過望.自己委屈這副總兵這許多年.天賜良機終於有了出頭露臉的機會.說不得一戰(zhàn)成名拿下個指揮使或者是總兵乾乾.也是鹹魚翻身了.
山賊嗎.能有什麼能耐.還不是一羣衣衫襤褸餓的快死的流民.哪裡有什麼戰(zhàn)力.自己一千養(yǎng)精蓄銳的奇軍本兵一個衝鋒就可以擺平.若不是巡撫和指揮使大人壓著.非要等那些腌臢的衛(wèi)所和什麼鄉(xiāng)勇共同進退.老子早就帶領(lǐng)本兵殺上黑虎寨.提了闖賊人頭領(lǐng)賞了.何苦這樣等的心焦.勝利了還要分他們功勞.
說實話李元昊打心眼裡瞧不起那個商人出身的張元.不就是仗著自己家錢多.撈了個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的芝麻綠豆大的官嗎.那裡有我這等實打?qū)嵉难獞?zhàn)來的官實在.一天還人五人六的.管他要個銀錢還推三阻四的.
所以李元昊從來不拿官職稱呼張元.都以張老闆呼之.也好讓他知道些本分.
正在府院裡招呼一幫親兵喝酒.其實嘴裡早就淡出個鳥來.大冬天的只好拿著一罈酒幹喝.連個下酒菜都沒有.在張元那裡打秋冬得來的銀子大部分都還了賭債.還有一幫子的親兵小崽子需要養(yǎng)活.這是一班子不能虧待了的自家兄弟.就是老婆孩子不吃不喝.也不能慢待了這些兄弟.幾次拼命的時候.都是他們在一旁捨命幫襯著.纔有了自己萬人敵的稱號.自己再是粗魯不文.但這遠近親疏還是拿捏清楚的.正想著怎麼在那冤大頭的張元手裡.再刮出來點油水來.給老婆孩子一點落下.爲自己萬一有個好歹的也不至於凍餓而死.有親兵來報.說是那張元來見.當時連屁股都沒擡一下大咧咧的道;“去讓他給咱們爺們進來說話.”
張元進來給李元昊見禮.李元昊還是連正眼都不給一個.只是和親信親兵拿著大碗你一口我一口的幹著白酒.
張元只好先開口道;“李副總兵.下官已經(jīng)將糧草和鄉(xiāng)勇準備完畢.看看將軍何時起兵剿賊.”
李元昊一聽這話當時來了興致.把酒碗往桌子上重重一頓.大聲呼叫著道“張老闆都準備好啦.那還等什麼.我們馬上出兵.”說著把大碗往桌子上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