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營已經(jīng)遠去,太陽已經(jīng)達到中天,那些流民也已經(jīng)四散,原先的營地只剩下一地狼藉,過天星等在埋伏之地焦急的等待著官軍出動。
爲了隱藏行跡,監(jiān)軍士通過一夜偵查之後也都收回,只能在這裡乾等。
正等得焦急,突然看見無數(shù)原本四散的流民如洪水一樣從北面,沿著河谷驚慌失措的跑來,沿途不斷有人跌倒,也沒人去扶,丟棄他們,就那麼哭喊著亡命的朝南跑去。
“來了。”過天星等幾個頭領(lǐng)互相望了一眼,緊張的望向北面。
果不其然,不一刻在北面河谷裡先奔出幾匹戰(zhàn)馬,馬上都是紅衣官軍,奔跑一陣,停下觀察一陣,猶猶豫豫的不斷接近黑虎軍埋伏之地。
好在黑虎軍隱藏嚴密,沒有被那些官軍前哨遊騎發(fā)現(xiàn),而後,那些官軍遊騎分出一人打馬迴轉(zhuǎn),想來是回去報信,其他遊騎繼續(xù)隨著那些流民南下。
又等了大約一個時辰,在北面河谷裡響起隆隆的巨大腳步聲,還有漫天塵土飛揚而起。
無數(shù)人影刀槍慢慢顯現(xiàn)在河谷地裡,這無邊的人潮裡,一桿大幬獵獵飛舞,上面一個斗大的“郭”字分外顯眼。這正是郭偉權(quán)的中軍。
過天星看見如洪水一般涌來的邊軍,興奮的往地上狠狠的吐了口濃痰,:“好小子,終於把你等來了,今天你是戰(zhàn)也得戰(zhàn),不戰(zhàn)也得戰(zhàn)了,咱們就來個不死不休。”
趙大海看著滾滾邊軍,也將手中花槍緊了又緊,緊緊盯著官軍大陣一言不發(fā)。
“不對。”仔細觀察著邊軍陣型的耿奎突然變色道:“大統(tǒng)領(lǐng),副統(tǒng)領(lǐng),情況不對。”
過天星和趙大海一起扭頭,莫名其妙的問耿奎道:“耿奎兄弟,哪裡不對?”
耿奎再次伸著脖子觀察了一陣後道:“邊軍人數(shù)不對,那不是我們原先預計的五千多人馬,看現(xiàn)在這情形,絕對有兩萬餘。”
“什麼?兩萬?”過天星和趙大海都嚇了一大跳,怎麼這麼多?“你不是看錯了吧,原先有邊軍一萬,被我們一戰(zhàn)殺傷兩千餘接近三千,還在西口阻擊戰(zhàn)中殲滅了一千多接近兩千,官軍就應該剩下五千多啊,怎麼突然出來兩萬啦。”趙大海不信的看著耿奎。
“大統(tǒng)領(lǐng),副統(tǒng)領(lǐng),你們看啊,在中軍大幬前面的就有五千餘,按照正常的排兵佈陣,這只是前軍,中軍纔是大隊,大隊後還有後軍呢。”
趙大海和過天星趕緊爬上高一點的地方,仔細觀察,雖然他兩人對明軍編制不熟,但是,那黑壓壓的人頭還是看得出大概的,官軍前面滾滾前行,後面還不見隊尾,真的不是五千,這的確有兩萬多,這時候趙大海和過天星互相對望一眼,不由倒吸口冷氣。
軍情有變,官軍得到了增援。
三個人再次碰頭,互相苦著臉不說話了,看來軍師的預感是正確的,官軍真的是要消滅自己,而且還給自己下了一個大大的陷阱。
怎麼辦,戰(zhàn)還是不戰(zhàn)?
現(xiàn)在可不是當初過天星志得意滿的對官軍說,今天你是戰(zhàn)也得戰(zhàn),不戰(zhàn)也得戰(zhàn)了,是人家今天也和你死戰(zhàn)到底了。
對方是兩萬,而且還是生力軍的邊軍,自己這裡滿打滿算的只有四千,而且一半還是新附軍,根本就沒辦法和人家一戰(zhàn)。
這時候,有些智慧的趙興,陳策,還有大家的主心骨呂世不在這裡,這下子三個人真就沒了辦法。
“趕緊派人追上先生問計吧。”過天星搓著雙手茫然的說道。
其他兩人就只能苦笑。
還要派人問計軍師,這都什麼時候啦,派人一來一往那黃花菜都涼了。
“撤。”耿奎神態(tài)堅定的道:“我們現(xiàn)在撤走,在前面尋找一個關(guān)隘嚴防死守,再通知軍師後面敵情有變,讓軍師施行輕裝,丟掉所有能丟掉的輜重物資,輕裝,轉(zhuǎn)道。”
過天星和耿奎都不知聲,現(xiàn)在撤退的確還來得及,但是前面還能有西口一樣的要隘給自己等留著嗎?而一旦撤退,讓官軍銜尾追擊,那就對老營產(chǎn)生絕大的危機。
但是,不撤退在這裡還能做什麼?打一場?二千對兩萬,那就可能全軍覆沒,何去何從真是兩難決斷啊。
“二位統(tǒng)領(lǐng),趕緊決斷吧,要不就來不及啦。”耿奎焦急的催促著二人。
最後過天星咬咬牙跺腳道:“撤,咱們尋地再戰(zhàn)。”
“但是,我們不能這樣撤退。”耿奎趕緊建議道。
“你說怎麼辦?”大軍調(diào)度,現(xiàn)在還只要耿奎通熟,過天星和趙大海還真就不如耿奎。
“請大統(tǒng)領(lǐng)壓著新附軍先撤,槍兵押後,騎兵隊斷後。”
“好,就按照你的辦法執(zhí)行。”
“我們既然來了,也不能白來,弓箭營先給官軍一陣箭雨,讓他們不知道我們的虛實。”
“好,就這麼辦。”過天星現(xiàn)在幾乎對耿奎言聽計從。
一聲令下,大軍立刻行動。
一聲號令,弓箭營立刻在埋伏處挺身站起,對著山下官軍潑出一陣箭雨,在正在行走的官軍隊列裡放倒一片,原本嚴整的官軍大隊立刻傳來一片慘嚎哀叫,隨即官軍大陣立刻混亂一片,一個個官軍都張皇失措的呼喊著敵襲,四處尋找著偷襲者位置。
正在這時候,又一片黑壓壓的箭雨拋射入空,而後帶著駭人的尖嘯再次撲向驚慌失措的軍陣。
“盾牌,盾牌。”低級官軍驚叫著開始指揮刀盾兵上前。
他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長箭,巨大的箭身帶著巨大的動能,擊打在盾牌之上,盾牌就如同是紙糊的一樣,瞬間穿透,一下子狠狠的紮在希望盾牌庇護的官軍身體,一紮兩穿,將還沒死透的敵人紮在地上,輾轉(zhuǎn)哀嚎。
這樣的苦難還沒有完結(jié),只是剛剛開始,一陣陣羽箭帶著死亡的獰笑不斷的在長長的陣列裡收割著官軍的生命。一時間官軍陣列一片片倒下,哀嚎聲不斷加劇。
官軍中軍大幬這時候緊急揮動,打著旗語,低級軍官見了,立刻大聲呼喊傳令:“快,快退向河面,整隊迎敵。”
那些慌亂的官軍得到軍令立刻跑向冰凍的河面,躲出弓箭的射程。在冰面開始整隊,準備迎擊即將殺出的埋伏的賊人。
郭偉權(quán)上次一戰(zhàn),不但損兵折將,還因爲輕敵,在強攻中碰的頭破血流,不得不剪羽而歸,本來指望著士卒吃飽喝足了再次強攻以找回顏面,不成想又出了個屠戮士卒的故事出來,這下正中了米脂縣令的下懷,不但不再供應糧草而且還具狀上告他一把,區(qū)區(qū)二品大員卻被一個小小七品縣令鬧的灰頭土臉。
沒了吃喝別說是進攻,就算是回撤都成了大問題,只得縱兵打糧,維持生計,但這周邊已經(jīng)被縣上幾次收刮,早就變成一片白地,還是偷偷做了一戶小地主才暫時解決了燃眉之急,正在自己進退維谷的時候,總督楊鶴突然發(fā)下六百里加急文告,命令自己原地待命,等待後續(xù)援軍。軍中糧草也再次由米脂調(diào)撥而來。
不一日邊軍大隊增援而來,竟然有一萬五千人馬,這大出了郭偉權(quán)的意料,這下也知道,巡撫總督都開始看重這股流賊,也發(fā)現(xiàn)了這股流賊的與衆(zhòng)不同,現(xiàn)在是想將這股可能要糜爛地方的流賊消滅在萌芽裡。
隨著統(tǒng)軍前來的將佐也是自己留守的老部下,副總兵揚子,同時也帶來了總督大人新的進兵方略,看到這個方略,郭偉權(quán)不由長嘆,自己還是在謀略方面大不如人啊。
於是按照方略指示,郭偉權(quán)帶著大隊人馬,等到臥牛山流賊西口阻擊的人退去,才緩慢追隨,與臥牛山若即若離的保持一定的距離,就好像真的要將臥牛山賊人禮送出境一般。
到了綏德,那縣尊周暨卻是一個實誠人,沒有像其他文臣那樣刁難自己,糧草供應還算周到,自己也就嚴格約束了手下,沒有禍害地方,這也算是投桃報李。
昨天,官軍依舊按照賊人正常的行軍速度前行,卻不想前方探馬來報,賊人大隊竟然反身來攻,當時自己準備不足,並且還有上峰戰(zhàn)略在,立刻按照指示縮回綏德,死守不出,任賊人在清澗城外如何謾罵邀戰(zhàn)。
看到賊人沒有蠢的以區(qū)區(qū)幾千人馬攻擊自己兩萬人馬防守的清澗退去,大家也就安心的休息了一日,
今天自己再次慢慢追擊,卻擺出了一副決戰(zhàn)的架勢,大軍前行乾脆就是戰(zhàn)陣之法,一旦與賊人反撲大軍遭遇,那就打了一場,決個雌雄,沒想到,這次賊人乾脆給自己來了個埋伏,一時間,官軍沒有見過的長箭給官軍帶來了巨大的損失。
既然賊人出現(xiàn),那就戰(zhàn)鬥一場吧,於是郭偉權(quán)傳令三軍,就在河谷之地,擺成三個方形大陣,排開火統(tǒng)弓箭手刀盾槍兵,嚴陣以待,等著賊人衝出廝殺。
但是自己擺開陣型,那賊人卻再次呼嘯而去,根本就不與自己一戰(zhàn),這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正在納悶呢,心腹副總兵揚子打馬跑到郭偉權(quán)中軍大聲詢問道:“總鎮(zhèn),賊人迭次退去,我軍是否追擊?”
郭偉權(quán)在馬上站起身子,遙望賊人片刻,笑著搖搖頭道:“看賊人退去時候隊形嚴整不亂,還有騎兵斷後壓陣,算了,就放她們與大隊會和去吧,反正他們也跑不了多遠了,我們重新整理隊形押後跟進,我倒是看看這股賊人還能跳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