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君子兩條腿抖抖顫顫,幾乎站不住,強裝鎮定道:“君上那些人逃出城外,果然如君上所料,引了人來救。”
果然引了人來?
元膺瞇了挑花眼問:“如今人在何處,嗯?”
韓君子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心知說了眼前這位要發脾氣,不說清楚也是發脾氣。
只是現在又騎虎難下。
韓君子硬著頭皮道:“郭都尉攆著人出了南城,果然有兩個人前來相救。這兩人卻是邪乎的很,好像好像全身能發什麼古怪東西襲殺人一樣,於是。”
“於是嗯?於是怎樣?”
陳元膺越聽越生氣,再看韓君子稟報的時候聳眉縮肩,樣子又說不出的難看猥瑣,怒氣一衝,擡腳踢了過去道“郭北呢?叫他即刻來見本候。”
“君君上息怒!”
韓君子本來就兩腿發軟,這會兒捱了元膺狠狠一腳,頓時跌在地上,爬了幾爬才站起來,戰戰兢兢施禮道:“稟報君君上,郭督尉喉嚨被這邪人用怪傷住了,現在連水都咽不下。”
連水都咽不下?
以百十人對兩人,竟然還是這般狼狽,倒是還有臉說!
元膺聽了,手掌在桌面上“呯!”的重重一拍道:“閉嘴!蠢貨!”喝斥了這一聲,挑花眼忽然一瞇,斜瞟了韓君子道:“你先出去。”
“是是,君上。”韓君子唯唯諾諾施了禮,如蒙大赦般轉身退了出去。
元膺在矮榻上沉沉坐了片刻,忽然脣角一勾,看了門外道:“不是在南街還抓了兩個婦人?將那個老的帶上來。”
救回來的人當中,沒有烏家兄弟,也沒有新月與韓嬤嬤,謝姜想要問問寫意,偏蕭儀將她送到正房,連馬都沒有下,就傳寫意去了後山。
這會兒烏鐵山又不在,謝姜只好命北斗鋪了榻歇息。
這一覺,她睡睡醒醒,總也沒有睡踏實。
到了天矇矇亮,謝姜乾脆掀被子起來。
聽見牀榻上窸窸索索,北斗掀了帳幔問:“夫人醒了,夫人要起榻麼?”
謝姜道:“不睡了,今兒個有事要做。”
聽說有事兒,北斗忙過來翻櫃子拿衣裳,邊翻邊嘀咕道:“剛纔奴婢出去揣水,哎呀!夫人,不知道打哪來了好些兵士,個個身上有傷,嚇得死人。”
兵士?
還身上有傷?
謝姜正彎腰穿鞋,聽了眉尖兒一攏,鬆了手站起來問:“你沒有問問是怎麼回事?”
“奴婢問阿團了。”北斗轉身拿了件深藍連珠錦薄襖出來道:“夫人穿這件罷,奴婢看這兩天不太平,還是穿的輕省些好。”
謝姜斜眸子瞟了一眼,便伸開雙臂任小丫頭服侍穿戴。
北斗手下忙個不停,小嘴也是閒不住,嘰嘰呱呱道:“奴婢問阿團哪裡來的兵士,阿團說是城裡逃過來的。”
城裡的兵士?
謝姜心裡一動,想起來昨晚蕭儀曾經說過周啓下落不明,守備王之芳巡街遇刺,現下傷重難支。
櫟陽城裡有一萬守軍。
現今掌管政事的周啓失蹤,統領駐軍的守備王之芳遇刺
要是周王兩人不能統領駐軍,這些兵士一盤散沙之下,絕對撐不了多久。
這個事兒十萬火急!
謝姜三兩把繫好扣絆,又隨隨便便挽了個髮髻,便吩咐北斗道:“去叫烏鐵山來。”
“夫人不說,奴婢倒是忘了!”北斗擡手拍了額頭道:“烏老大在廊外候了好一會兒了。”
“怎麼不早說?”謝姜斜眸子瞟了北斗一眼,擡手掀了簾子出去。
北斗訕訕跟在後頭嘟噥道:“奴婢不是想讓夫人多歇一會兒嘛!”
看見謝姜出來,烏鐵山上前躬身施禮:“僕有事來請夫人示下。”
這漢子正經來請示下的並不多。
除非是依規矩依身份,必須由自己定奪的事。
謝姜眸中光芒一閃,淡聲問:“王之芳來了?”
烏鐵山道:“是,王守備傷重,僕讓他坐在廊下候著。”稍一遲疑,又躬身道:“若是夫人允見,僕即刻讓他進來。”
櫟陽是瑯琊王氏的封地。
自己是瑯琊王氏的掌家宗婦。
王之芳來找,謝姜沒有半點意外。
“不用了,我去看看。”謝姜出了外廳。
原本王之芳倚著廊拄坐了,聽見腳步聲響,便扶著廊柱站起來。旁邊兵士伸手要攙,王之芳己對著謝姜躬身揖禮道:“下官參見九夫人。”
謝姜見王之芳腰肋間布巾纏裹了好幾層,上頭還是洇出大片血來,便擡手虛虛一託道:“免了,王守備可以坐下來回話。”
王之芳喘息道:“這點傷下官還受得住。”
謝姜點頭:“也好。”說了這句,一揚眉梢又問:“你手下還有多少人?”
謝姜不問他怎麼受傷,又怎麼逃走,甚至神色間隨和淡然,沒有半點兒責難的意思。
王之芳知道這是給自家留臉面,愈發恭謹了道:“回夫人,下官手下還有三百餘人。”
一夕之間,一萬駐軍只剩下三百餘人?
就算陳元膺諸事都考量妥當,按照目前情形來看,他還沒有那麼大的胃口。
謝姜眉眼不動,淡聲問:“那九千多人去了何處?”
王之芳苦了臉道:“下官前天烏龍澗山賊劫殺幾家富商,下官調人馬去了烏龍澗剿賊。”
果然
謝姜微微瞇了眼瞳。
昨晚聽說周啓失蹤,她還只是奇怪,再聽蕭儀說王之芳同時遭遇刺客,她就想到,陳元膺既然敢出手同時刺殺周啓與王之芳,事前必定會考量城裡的一萬駐軍。
什麼烏龍澗山賊殺人,分明是陳元膺早就用了“調虎離山”之計,先調走守城兵將,再趁機下手拿下櫟陽城。
好一個調虎離山!好一招釜底抽薪!
謝姜心裡咬牙,臉上卻一派淡然隨和,微微一嘆道:“這也怪不得你。姓陳的處心積慮,說不定早在兩年前就等著這一天。”
王之芳聽了不解:“下官不明白,兩年前,他。”
謝姜眸光一閃,只當沒有聽見這句話,轉而吩咐北斗道:“領王大人下去歇著罷。”
這兩天北斗在田莊裡東跑西竄,早將哪裡是客居,又奴僕丫頭住在哪摸的爛熟。
北斗便伸手一引道:“王大人請。”轉身往樹林子裡去。
王之芳臉色躊躇不定,終是施禮退下。
眼看三人進了樹林,謝姜收回眸光,轉而看了烏鐵山道:“你進來。”轉身進了外廳。
烏鐵山垂手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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