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課後我們四個人在畫室裡遲遲未走,整個教學樓裡除了看門的大爺,就只有我們幾個。大家搬來凳子圍坐在一起,二爺掏出了一盒中南海點8,幫大家都點上,畫室裡立刻煙霧瀰漫。天色開始變暗,大海剛把日光燈打開,就被二爺制止了。
“把大燈關了,咱們這聊事兒呢,點這個。”二爺說著把靜物燈拖了過來,開關一按開,一束又粗又亮的燈柱就把我們幾個人都罩住了,在這束燈光下,我們的面目和煙霧瞬間變得清晰。
“我操,有點熱啊。”二爺說著把靜物燈又推遠了一些,接著說:“這事兒,絕不能這麼算了,郝樂,我知道這事兒和你關係不大,但是今天讓你下課留下來,是因爲我很想聽聽你有什麼想法,能不能用最小的代價還能幫咱把這仇給報了!”
我說:“你這麼說我可不愛聽啊,這怎麼能說和我關係不大呢?撬我哥們兒的媳婦就是撬我的媳婦,盜我哥們兒的賬號就是盜我的賬號,這事兒咱幾個絕對要把他辦了。秦青,你怎麼看?”
秦青瞇著眼睛吐出一個菸圈說:“我還能怎麼看啊?必須辦他們啊,他媽的這幫人太過分了,那可是我們的勞動果實啊,我們逃課,花錢打了那麼久的裝備,絕對不能就這麼便宜那幾個小子了,大海,你說呢?
大海直了下腰,拍了拍他那微微顫抖的大胸脯肉說:“我覺得郝樂說的對,就按他說的辦吧!”
大家都說:“成,那就這麼定了!”
我有點蒙:“等會兒,我說什麼了啊?”
大海說:“你不是說辦他們嗎?”
我說:“是啊。”
大海說:“那就辦啊。”
我說:“我是說要辦啊,可怎麼辦啊?”
大海說:“辦就是辦啊,都要辦了,怎麼還怎麼辦啊?”
我說:“是要辦啊,但不能就這麼辦啊,這麼辦咱辦完以後怎麼辦啊?”
大海說:“要辦就辦啊,哪還管辦完以後怎麼辦啊,沒聽說過辦人還考慮辦完以後怎麼辦的。”
這時二爺插話了:“行了,行了。我看你們也沒什麼主意啊,一點建設性的意見都沒有,平時就玩遊戲,也不看點書長長見識,這點事兒都辦不了,傳出去都讓人笑話。”
秦青說:“得了,別賣關子了,你說那麼歡,有什麼主意啊?
二爺故作神秘的沉默了一下,隨即猛吸一口煙,把煙霧吐向我們,眼睛環視了我們三個一遍,再把菸蒂丟到地上用腳踩滅,然後說:“我他媽哪有什麼主意,我有主意還用問你們有什麼想法啊。”
二爺話音剛落,我們三個同時“操”了一聲。
“要不這樣,”二爺接著說:“咱今晚都回家琢磨琢磨,把自己的計劃都寫紙上,明天還是這個時候,咱還是這個老地方,再討論,怎麼樣?接頭暗號,記住了:‘青山不改,綠水長……”
還沒等二爺說完,秦青就站起來把煙掐滅了,說:“得,得,得,趕緊撤吧,還有一妞約我吃飯呢,明天再說。”大海的肚子隨即發出了巨大的咕嚕聲。
十秒鐘後,畫室裡恢復了先前的安靜,教學樓裡唯一的光亮消失了,夜幕降臨,只剩一片煙霧在畫室裡慢慢消散。
第二天放學後,我們四個人心照不宣的留了下來,又是此時,又是此地,我們面面相覷。二爺又掏出一盒點8,幫大家都點上。
“把計劃書都拿出來吧。”二爺說。
我們把各自的計劃書都掏了出來,遞給了二爺。
“你們這字寫得可真夠累眼的,不能大點寫啊。”二爺嘀咕道。
我說:“瞅你那眼神吧,給我吧,我看看。”於是二爺把幾張褶皺的紙遞到我的手上。
“先看二爺的。”我說:“二爺的計劃是,咱弄兩箱麻油,趁夜深人靜的時候,咱就去把衚衕給點了。”
話音剛落,秦青就說:“咱先說好了啊,殺人放火的事兒我可不幹,再說,買麻油放火,你倒夠有創意的,賣麻油的給了你多少錢啊?那玩意兒倒多少能點著啊?”
大海說:“是啊,這事兒絕對不成,買汽油還靠點譜,但油價可不便宜啊,聽說今晚過了12點又得漲呢。”
於是二爺的這個計劃因爲太黃太暴力和造價的原因擱淺了。
我說:“那接下來看看秦青的計劃吧。”我翻了一頁,接著說道:“秦青的計劃是,給公安局寫封匿名舉報信,舉報這個網吧完全不符合營業標準,常年接待未成年人上網。大家覺得這個建議怎麼樣?
沒等大家發表看法,秦青就搶著說:“我跟你們說,我這個計劃是最穩妥的,只要這封舉報信一捅上去,絕對會在社會上引起強烈的反響,不用一個禮拜,‘衚衕’肯定會在羣衆的強烈譴責和社會媒體的大肆曝光中自己歇業的。”
二爺說:“我說你小子是不是情書收多了啊,弄個計劃都像寫情書一樣。”
我說:“這個計劃,我看也不行,你想啊,‘衚衕網吧’既然能長期的生存於黑暗的衚衕裡而不被人查封,那一定是有人罩著啊,有人罩著它纔會黑的,所以可以看出‘衚衕’的後臺很硬,舉報信這種廢紙一樣的東西是辦不倒‘衚衕’的,搞不好還會被‘跨省’,這個風險太大了。”
於是秦青不說話了,我翻到大海的計劃,可大海的那張紙上只有一個字:辦他!
我把紙翻過去,背面什麼都沒有,又翻過來,瞅瞅大海說:“沒了?”
大海回:“是啊,沒了。廢他媽什麼話,我覺得咱就找個機會,給那幾個網管套上麻袋,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踹,這是最解恨的。”大海邊說邊比量著,看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大海的這個計劃倒是很乾脆,至少相比秦青的計劃是這樣的,但這個計劃最後還是擱淺了,擱淺的原因也很乾脆——我們誰都不敢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