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 何必堅守
“爲什麼要救你?”
穆天寧終於回過了頭,冷冷地看著她,
“你不知道麼?”
一句話,將丹珍的心打入了谷底。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救她,只是因爲她是斯南的公主,對於她想入非非的感情,抱歉,沒有!
從來沒有一刻,她是如此痛恨自己的身份,這個光環遮住了她的眼睛,讓她永遠也無法看清一件事,那就是對方到底是看重她這個人,還是看重她公主的身份。
就像穆天寧不只一次地出手救了她,她以爲其實他並沒有那麼討厭她的,甚至他也有可能有那麼一點喜歡她,只不過礙於面子,他不想表現出來而已,可他真實的想法,卻讓她心痛不已。
肖九的不辭而別,穆天寧的冷酷無情,讓丹珍一挫再挫,一個原本高高在上的公主,就這樣被兩個男人從雲端拉了下來。
“彩心。”
她站在原地,看著穆天寧離去的背影,輕輕出聲。
彩心看出了她的傷心與落寞,卻再說不出什麼勸慰的話,因爲當公主自己也意識到的時候,再說些無謂的話是不是顯得太虛僞了?
“是,公主,奴婢在。”
彩心小心地應著。
“你說,如果我不是公主,他還會救我嗎?”
“公主……”
“如果,我不是公主,肖九會看我一眼麼?會聽我說話麼?”
“公主……”
“如果,我不是公主,你們還會對我好麼?”
她一連三問,讓彩玉和彩心啞口無言。
良久,彩玉才說:
“公主,咱們先出去再說吧,這裡不安全。”
丹珍像丟了魂兒一樣,被兩人扶著上了一匹馬,由護衛牽著,隨著穆天寧的大部隊返程了。
出了林子,穆孤雄早已返回了林邊的營地,身邊放著他獵到的一頭小鹿。
見穆天寧帶人擡著一隻老虎回來,驚得他瞪大了眼睛,喜形於色,滿眼都是對兒子的讚歎。
穆天寧下得馬來,腳步穩健地朝穆孤雄走來,並沒有因爲獵到一隻虎而飄忽,這讓穆孤雄更是大爲歡喜,心裡認定了自己的江山後繼有人了。
“父王!”
穆天寧走到近前單膝跪地,
“兒臣有幸獵到一隻虎,這虎骨可以泡酒、入藥,虎皮則可以鋪在父王的牀前,父王乃一國之君,這百獸之王的毛皮再合適不過。”
穆孤雄親自將穆天寧扶起,看著他臉上、身上的血跡,眸光一沉,卻依然難掩欣喜之色,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好兒子!父王以你爲榮!”
這一句肯定,比千金萬金都要貴重,穆天寧的眼中竟然閃爍起淚花。
原來,父王的心中不是隻有拓跋九霄一人,他這個兒子終於成了他的驕傲。
“多謝父王!”
穆天寧十分中肯地抱拳謝過,在外寄養這十多年,他終於沒有白挨。
穆孤雄越過穆天寧的肩膀向後看去,只見丹珍騎著馬慢悠悠地朝營地走來,臉上的落寞讓人一眼便能看穿她的心事,看來她與穆天寧之間還是不妥。
穆孤雄眼神略略一轉,朝著丹珍擺手道:
“太子妃,快過來看看太子獵的這隻虎!”
丹珍雖然難過,但是國主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尤其被拉下了雲端之後,她似乎變得謙遜了許多,馬上跳下馬朝穆孤雄與穆天寧跑來。
“父王!”
乖巧地叫了一聲,她偷看了一眼穆天寧,目光便落在了那隻小鹿身上,
“父王,這鹿是您獵的麼?”
“哈哈,是父王獵的,怎麼樣,比起太子獵的這隻虎,小多了吧?”
穆孤雄打趣著。
丹珍勉強笑了一下:
“哪裡哪裡,父王說笑了,跟父王比起來,丹珍獵的那隻兔子,怕是更小了吧?”
穆孤雄被她的話逗笑了:
“好好,咱們不說大小,單說這獵虎的勇猛,想當年冥王在十二歲的時候獵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隻虎,雖說太子如今已經十七歲,但從未上過戰場的他,能獵到這樣一隻飢餓的猛虎,已實屬不易,值得好好慶賀一番。”
說罷,又將讚賞的目光投向了穆天寧。
丹珍知道穆天寧不待見自己,於是故意轉移了話題:
“對了父王,丹珍從小就知道冥王,可是自嫁來瓦倪,卻還沒有機會見上一面,昨日的拜見與今日的狩獵他都不在,不會是怕丹珍太醜,故意躲著不敢見吧?”
聽到她調侃自己,穆孤雄大笑起來:
“瞧這丫頭說的,哪有的事?冥王他有要事在身去了別處,一個月後才能回來,你若想見他,儘管去見就是了,只是,不要被他冷到纔好。哈哈……”
“不要被他冷到?”
丹珍琢磨著這句話,
“難道說,冥王是座冰山嗎?”
“冰山?這個比喻不錯,哈哈……”
穆孤雄今日心情大好,不時地放聲大笑,這讓跟在他身邊的人也頗爲放鬆,當然,他們不知道的是,國主是想爲兩個年輕人制造機會。
“好了,不說笑了,今晚咱們就在此地紮營,篝火烤野味,順便再讓父王飽飽耳福,聽聽你這個歌神的歌聲,如何?”
丹珍當然沒有理由拒絕,只能點頭說好。
可當她偷偷地去看穆天寧的臉色時,才發現他剛纔眼中的喜悅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暗沉。
夜幕降臨,就如穆孤雄所說,他們燃起了篝火,烤了獵來的野味,丹珍在篝火旁高歌幾曲,彩玉和彩心也出來爲她伴舞,場面熱鬧而溫馨。
穆孤雄喝了不少酒,就在他被人扶著就寢時,他卻突然清醒了似的,拖著穆天寧與丹珍就往一個帳篷走,直到把他們推進帳篷裡纔算罷休。
“你們、你們兩個,知道父王最大的心願是什麼嗎?”
他醉意朦朧的指著兩人,
“早點抱上王孫,王孫!聽到沒有?”
說完,他由人攙扶著跌跌撞撞地出去了,帳篷裡只剩下了穆天寧與丹珍。
穆天寧知道,父王是故意這麼做的,今天的狩獵、晚上的篝火、還有將他們送入同一間帳篷,目的只有一個,爲他們製造機會,讓他們早生貴子,只有生米煮成熟飯,他才能安心,所有人才能安心。
有時,他真的很懷疑,父王最在乎的人,到底是他還是拓跋九霄?
就在白天看到那隻老虎時,他仍不忘拿冥王與他來作比較,也許在他的心裡,沒有人比拓跋九霄這個外孫更重要。
想到這,他苦笑一聲,拓跋九霄的母親是父王最愛的女兒,而他的母親,不過是個風豐塵女子,怎麼能比?
父王求斯南的國主把丹珍嫁給他,最終的目的不還是爲了替拓跋九霄找幫手,幫他報仇嗎?
所以,爲了幫拓跋九霄報仇,父王犧牲了他的幸福。
他知道,他不該這樣偏激地去想這件事,畢竟,與丹珍和親,於他而言百利而無一害,除了,他不喜歡她。
他想到了昨天父王跟他說過的話,他說,作爲一國之君,爲王族開枝散葉也是其責任之一,愛情對於國君而言,太過奢侈,他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若不是爲了守住當初對王后的承諾,他也不至於只有兩個女兒,更不至於去外面尋花問柳生下了他這個見不得光的兒子。
但,有他,卻是他一生中最慶幸的事。
罷了,既然父王有意將江山託付於他,他又何必矜持?何必堅守?堅守爲誰?
鈴兒已經不可能屬於他,枕邊人是誰,還重要麼?
父王說的對,既然他已是太子,就應該履行太子的職責,愛情這麼奢侈的東西,他本就不該奢望。
此刻,帳篷裡只有他和丹珍兩個人,此前,兩人早已沐浴更衣,洗去了林子裡的一身冷汗與塵土,如今新新鮮鮮的兩個人,就站在彼此眼前,他只需要一閉眼,就像森林裡的雄姓性動物,便可成事。
想著,他暗沉的眸光落在了丹珍的身上。
她換了一套紅色的打獵裝,嬌小的身子宛如一團火焰在燃燒著,白皙的臉頰被這身紅色映得越發紅潤了。
她發玉育得尚不完全,小小的骨骼好像林中的鳥兒,一捏就會碎掉似的,這樣矮小的她,真的能承受他的重量嗎?
她面對他站著,雙手一直鉸著腰帶垂下的穗子,想必一定也不情願吧?
這一刻,之前對她的種種厭惡、反感,竟然都消失不見了。
因爲太過冷靜,所以心不傷,情不動。
他走到牀邊坐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過來坐吧。”
丹珍一愣,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嚇到了似的,其實這並算不上溫柔,只不過跟之前的他相比,好太多了。
望著他身邊的位置,她的心開始怦怦亂跳,她不是個傻子,當然明白國主的意思,只是……她不禁捫心自問,他們,可能嗎?
他不是討厭她嗎?
如果,他今晚真的善心大發,對她柔情蜜意,她該怎麼辦?
如果,他真的按照國主所言,要與她洞房,她又該如何?
一時之間,她慌了神,愣了半天,不知該不該過去。
穆天寧似乎洞悉了她的心思,可父王的意圖那麼明顯,他躲得過初一,躲得過十五嗎?
本想起身走向她,他卻猶豫了一下,轉而將蠟燭吹息,帳篷內頓時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