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黑影陰陽怪氣地笑道:“不錯,正是我哪,二哥。”
嶽卓顏毫不猶豫,一躍而出。今日是十五,月光清楚地照向來人,一襲黑衣的少年左手扶刀站在面前,不是花道明又是哪個?
嶽卓顏的嘴脣哆嗦了幾下,激動道:“小弟,小弟,果真是你!”
花道明雖剛足十六歲,但他此刻的神情在月光下看來卻無比陰狠,一縷泛黃的頭髮垂在頰畔,他假笑道:“二哥,不是我還有誰?”
嶽卓顏足下一點,身影便已飄至花道明眼前,花道明驚詫之下剛要抽刀,卻已被嶽卓顏抱了個滿懷,緊緊抱著他,半晌嶽卓顏方纔顫抖著聲音道:“小弟,一年以來你跑到哪裡去了?著實讓二哥我好找!我好擔心你,你……”他哽咽地幾乎說不下去。
花道明雙眼猛地睜大,一把推開肩頭的嶽卓顏,退了幾大步方纔冷冷道:“二哥,今日我來是因爲知道你在找我。我來,不是爲和你敘舊,只是爲了還你我十多年的兄弟之情。”他的語氣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轉頭道:“從今天往後,咱們就各走各路,往日一筆勾銷。”
嶽卓顏訝異道:“這是爲何?”
花道明冷笑道:“你莫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罷?”看到嶽卓顏一臉迷惑,他頓了頓又道:“罷了,往事我也不想重提。但刺傷薛貴妃的人就是我,哼,難道你不用抓我爲你岳家頂缸麼?”
“真是你刺傷薛姐姐的?”嶽卓顏愕然道。
花道明一臉嫌惡,啐道:“呸,沒將那賤人一刀殺了是我運氣不好。那賤人平日在皇宮大內深居簡出,唯有出宮省親之時方纔是我殺她的唯一機會。我本打算在薛家莊內動手,不承想那賤人居然只來岳家莊。雖然我知道在岳家的地頭上殺她必然會給二哥帶來不少麻煩,但這是我唯一的機會。”看嶽卓顏一臉驚訝,他扭頭冷冷道:“要是我誠心想躲起來,二哥你也未必能找得到。但念在你我十多年的交情,我不忍陷岳家於不義,因此今日我主動來與你分個高低。若你贏得了我手中的刀,要殺要剮任你處置。閒話不必多說,拔劍罷!”說罷他“鏗”地一聲亮出了腰間的赤炎寶刀。
嶽卓顏深深看他,許久方纔悲哀道:“小弟,二哥不知你與薛家究竟有何罅隙,但你我兄弟十多年,豈能在今日揮刀相向?你走罷,二哥不想爲難你。”
花道明一愣,道:“你可想清楚了,今日放走我,他日要再想找到我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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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卓顏無力地擺擺手,嘆道:“岳家這次雖說是難逃罪責,但念在我們嶽薛兩家這幾十年的交情,想必薛姐姐也不會太爲難我們。即使要追究起來,我想也不會出人命。在權衡之下,我怎麼又能把你交出去?今日能夠見到你,二哥已經不再牽掛了。小弟你速速離開洛陽城,找個安靜的地方生活罷。你還太過年輕,剩下的時光甚好,不要再念叨江湖恩怨了。”
花道明只是看他,半天方纔疑道:“你甚至不問薛家與我究竟發生何事?”
嶽卓顏苦笑道:“知道了又如何?我寧願相信你們之間只是誤會。你是我的小弟,無雙一樣是,讓我知道真相以後,是幫你還是幫他?”
花道明賭氣道:“原來我和薛無雙在你心中的分量是一樣的!”
嶽卓顏負手長嘆:“你應該最清楚不是嗎?對於我來說,你們就像是我的左右手,受了傷都是一樣的痛呵。希望你能聽進二哥的話,今夜就離開洛陽,永遠不要再想刺殺薛姐姐之事。”
花道明冷笑:“說到底你還是想勸我不用報仇罷了。那花家幾十條人命就這樣白白葬送了?薛家的老小是踩著我花家的累累白骨往上爬,即便如此對於我來說也要熟視無睹嗎?看來我也真是看錯了你,原來你們都是一樣的,冷血無情,見利忘義!”說到後來,花道明幾乎是吼了出來。
嶽卓顏不曾辯解些許,他只是深深看了花道明一眼,負手轉身關上了房門。
花道明愣在原地。許久,方纔聽到嶽卓顏在房內低低嘆道:“你快走。如果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咱們……咱們就分個高下罷。”
花道明吃了一驚,瞪著那扇紙門,冷冷笑了一笑,足下一點,悄然離去了。
房內傳來低低的慨嘆聲。
嶽卓顏回到岳家莊,已是麻麻天亮。
經過幾日的折騰,岳家莊上下都沒個消停,整個院落直到此時還未見半個人影,間或夾雜了幾聲狗叫。回到自己的閒庭居,打掃的僕役還未起身。往日熙熙攘攘的院落此刻顯得如此寂寞,嶽卓顏輕輕嘆氣。
“顏兒!”熟悉的聲音從他臥房內低低傳來。
嶽卓顏連忙飄然進屋,看到嶽老爺獨自一人坐在桌前,燭油枯盡,顯然是坐了整整一晚,他驚愕叫道:“爹爹!”
嶽老爺慈祥笑道:“怎麼?沒料到是爹爹麼?”
嶽卓顏勉強笑笑,並未答話。
嶽老爺道:“看你一臉頹喪,遇到了難解之題罷!”見他點頭,又道:“讓你與風奕帆前去緝捕兇手,看這情形,你應該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對嗎?”
不待他答話,嶽老爺捋須道:“此人是你不想緝拿之人。但若不抓他,我岳家又勢必有難,因此你陷入了仁義兩難的境地。要是爹沒有猜錯,刺殺娘娘的人應該是花家的罷。”
嶽卓顏驚叫道:“爹爹!”
“看來是被我說中了,”他語重心長道,“看情形你今晚應該和他見過面了。爹知道顏兒是一個有情有義之人,放走他於你來說也是情理之中。但顏兒可曾想過,爹能猜想到的事情,你風伯伯薛伯伯一樣能推測得到?風奕帆甚至會比你我早知道?”
看嶽卓顏一臉驚愕,嶽老爺的聲音變冷,慍道:“那你知道在衆目睽睽之下你放走花家的刺客會是何等罪名嗎?讓爹來告訴你,輕則是你一個人掉腦袋,重則我岳家要株連九族!爲了你的兄弟情意,你就罔顧我們岳家近百口人命了,還是你覺得這樣值得?我們所有人都應該賠上性命來成全你嶽大俠的美名?”
從未見過嶽老爺如此盛怒,嶽卓顏跪倒在地,流淚道:“是孩兒考慮太少,給岳家差一些就帶來滅頂之災。孩兒懇請爹爹原諒!但今日我與花小弟見面之事並未有人親眼見到,爹爹放心。”
嶽老爺嘆了口氣,道:“幸好如此那。否則咱們的日子便已經到頭了!”
嶽卓顏將頭埋在嶽老爺膝中慟哭,雖說他已是武林中有名的劍客,但也不過是十八歲的年紀而已,這些天太多的事情在一時間發生令他措手不及。兄弟相殘、手足受創、岳家又忽遇奇禍,一系列的打擊下來他已心裡交瘁,哭一場,在此時大約是他最好的發泄方式了罷。
嶽老爺輕撫他頭髮,正色道:“顏兒,答應爲父一件事。”
“什麼?”
“如果下次再遇到花道明,殺無赦!”
嶽卓顏愣神,久久,方纔點頭應允道:“爹爹放心。”
“少爺,少爺!”有丫鬟跌跌撞撞的闖進閒庭居,一進門便大聲嚷嚷。
嶽卓顏自臥房內走出,皺眉道:“什麼事情?一大清早就大呼小叫的?”他認出來人是前廳的一個婢女。
那丫鬟衣衫零亂,頭髮也是亂糟糟的還未梳洗,她急匆匆地稟告道:“少爺,風家小姐在門廳等您,說有要緊的事情。”
“青青?”嶽卓顏蹙眉道,“她有沒有說是什麼事情?”
丫鬟大聲回道:“她說風家公子昨晚遇刺,如今昏迷不醒!”
“什麼?”嶽卓顏慘白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