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奕帆繃著臉,一言不發地看著來人方公公。
黑壓壓的一片人,連忙倒地跪拜。未下跪的一個是冷眼旁觀的風奕帆,一個是薛無雙,他正扶著被敲昏的嶽卓顏。
方公公看他二人置若罔聞,因此蹙了蹙眉,拉腔拉調地再次叫道:“聖旨到——”
風奕帆再看他一眼,似乎想從他臉上讀出什麼內容,他冷哼一聲,抖了下衣襟硬邦邦地跪了下來。
薛無雙並未看向方公公,他連忙將嶽卓顏平放在地上,畢恭畢敬地跪地,不敢擡頭。
方公公得意的笑容悄悄滑過嘴角,“譁”的一聲打開聖旨,大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昭曰:貴妃自進宮以來,思鄉心切,日漸消瘦,朕特命其返鄉省親至岳家莊。未料卻在三月十四晚於行宮遇刺。所幸上天庇佑,愛妃逢兇化吉。朕盛怒之下著薛國舅並方愛卿迅速審理此案,限二人在半月內緝拿兇手。生死無相干。有擅自包庇兇手者,斬立絕。欽此——”
衆人齊齊磕頭。薛無雙道:“無雙代家父接旨。”
方公公彈指笑道:“雜家今日來可不是爲薛公子頒旨的,半個時辰前有八百里快騎將聖旨傳到雜家手中,雜家不敢怠慢,早已向薛國舅傳達了聖意。今日前來只是通稟嶽公子風公子一聲,刺客下落一事從此刻起由不才在下追查。雜家已得到了薛國舅的恩準全全負責此事。”
“好的,我知道了,”風奕帆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卓顏現下身體不適暈了過去,待他轉醒我會向他傳達此事。公公可以請回了。”
方公公大笑幾聲,傲然道:“風公子不必著急,雜家的話還沒說完。聽聞二位已有確鑿的證據,指證兇手乃是一年前下落不明的花家公子花道明,更有人來密報,說花道明曾經飛刀傳書給嶽公子,今夜去城外半里坡一見。如若此事當真,嶽公子人此刻在此,花道明卻不知所蹤,那嶽公子恐怕逃不了一個包庇兇手的罪名。因此雜家不敢怠慢此事,急急來此向嶽公子確認此事。”他雖話上恭謹,但臉上卻已是一臉不屑的表情。
“哈,荒謬。”風奕帆冷冷一笑,並未理睬他。
見風奕帆如此冷哼了事,方公公臉上有些紅白交錯,剛欲發話,薛無雙忙道:“方公公一定有所誤會,今晚有人夜襲岳家莊,嶽莊主更是在半個時辰前遇刺身亡,而刺客正是花道明。試問公公,如若我二哥果真今夜去了城外的半里坡與花道明見面,那麼同一時間在岳家莊出現的又是誰呢?”
方公公大吃一驚,道:“嶽莊主遇刺了?雜家的確不知此消息。”
不待他多加解釋,風奕帆冷冷道:“公公乃是宮內之人,原本便與此事沒太大關係。嶽莊主遇刺的事情是我下令不許走漏風聲的。貴妃娘娘在七日前剛剛死裡逃生,如今行走江湖二十餘年赫赫有名的‘金算盤’嶽商嶽伯父也遇刺身亡,恐怕事情的背後不僅僅是個花道明這麼簡單罷。此刻若貿然地將嶽莊主的死訊公諸於世,無論對於整個案情的水落石出,還是緝拿嫌犯花道明,都是極爲不利的。我已派出岳家的相關人等前去通知我爹爹與薛伯伯,詳細的情形該如何是好也要請教他兩位老人家的示下。如今岳家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亂作一團,我想外人也不便在此久留。方公公,請吧!”他大手向門口一揮。
風奕帆不留情面的冷言冷語,眼見方公公就要變臉,薛無雙忙陪笑道:“二哥今夜的確是去了半里坡,但是在下陪他一起去的,並沒有半個人與他見面。想必我們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吧。以無雙之見,公公可以儘快去關閉城門,嚴格注意閒雜人等在洛陽城的出入,說不定兇手爲了確認消息,此刻還在洛陽城內逗留。”
方公公笑道:“還是薛公子明理,雜家在此謝過公子指點。來人,咱們走!”
風奕帆冷冷看著他們耀武揚威的背影。久久,幾不可聞地在脣角撇開一抹淡淡笑容。
嶽卓顏在頭痛欲裂中悠悠轉醒。
他睜開眼,看到薛無雙正坐在他牀沿邊上,蹙眉彷彿在沉思著什麼,許久沒有看過無雙如此嚴肅的表情了,他努力清清喉嚨喚道:“無雙?”
薛無雙好像被嚇了一大跳,他有一瞬間的愣神,方纔道:“二哥,你醒了?感覺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嶽卓顏皺眉,閉上眼似乎就能看到自己的爹爹躺在血泊裡死不瞑目地看著花道明的情形。他感到一股淚水就要奔涌而出,一陣眩暈襲來,他努力眨了眨眼,沙啞道:“沒什麼。我只是一時調整不過來罷了。”
薛無雙的雙眼有些腫,大約在嶽卓顏昏迷的這一段時間內他一直在落淚罷,聽嶽卓顏如此漠漠說話,他迅速紅了眼圈,但又不好在嶽卓顏面前落淚,只好轉頭過去裝作不經意地用袖子拭了一把,吸了吸鼻子道:“二哥,我知道你心裡一定難受得很。其實當初在姐姐遇刺時我也曾經懷疑過,私下問了幾個太監宮女,他們描述的刺客樣子還有功夫和道……咱們認識的那個人相似得很。”他聲音哽咽地說不下去。
嶽卓顏長嘆一聲,眼角滑過一滴清淚。
薛無雙抽泣道:“那時候我想告訴你和大哥,但我又不敢說,怕你們寒了心。而且這些都僅僅是我的揣測罷了。所幸姐姐無礙,岳家也不必爲此而被聖上遷怒。否則……否則萬一聖上怪罪下來,你讓我們有何立足之地啊,因爲姐姐來岳家莊省親,但卻給你們帶來殺身之禍……可萬萬沒有想到,萬萬沒有想到,今天晚上居然又輪到了嶽伯伯……”
嶽卓顏心如刀割,起身將哭得幾乎噎住的他摟在懷中,拍拍他的肩膀。
薛無雙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道:“我、我只是一直不明白,道明他爲什麼,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啊?我們情同手足,這樣待咱們,他難道就不痛嗎?他怎麼,怎麼能下得了手那!”
二人抱頭慟哭。
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久久,薛無雙擡起頭,啞著嗓子道:“二哥,有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
嶽卓顏也已哭得雙眼通紅,問道:“什麼事?”
薛無雙咬牙道:“關於此次小弟……不,花道明他爲何忽然要如此對咱們,我這些天在武林中派出各路探子,總算探出了一些蛛絲馬跡。”
嶽卓顏的精神猛地集中,他雙眼炯炯道:“無雙請講,二哥洗耳恭聽。”
薛無雙苦笑道:“我還是相信道明他對咱們有所誤會。他之所以砍傷姐姐,是以爲姐姐是一年前花家莫名被滅口的罪魁;接著你與大哥追查此事,他可能又在背後受了某人的挑唆,所以纔會在今夜將你調虎離山,再對嶽伯伯痛下殺手。依你我對花道明的瞭解,他從小就是個本性敦厚之人,因此我還是始終相信他是受了什麼人的挑撥。換言之,是有一隻幕後黑手在默默操縱這一切,目的是讓我們四家分崩離析、反目成仇。”
嶽卓顏道:“我們四家的關係破裂,能得到什麼好處那?”
薛無雙眼睛一亮,道:“據我所知,江湖中現下有很多人都及其關心一件事。一件關於玄冰寶洞的事。”
嶽卓顏喃喃念道:“玄冰寶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