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沒有去梅潔家，也沒有去如家賓館找曹麗，而是去了自己租住的小房，整個下半夜躺在牀上，睜大著雙眼，瞅著屋頂發著呆。宋國平的突然死去，讓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公司剛剛創立，先是時代廣場泡湯，現在又是遭到突變，一下子就虧了十萬塊。這是一筆鉅款，他原是壓在宋國平這個賭注上，準備拼他一把，不料宋國平一死，一切都成了泡影。這個世界每一秒都有不計其數的人死去，死一個人沒什麼大不了的。宋國平跟自己也非親非故，死了就死了，可把自己借來的十萬塊錢也帶走了。

哎！命運真是不濟啊！蕭天長嘆一聲，轉而想想，決定借個機會跟貴子提提這事，看他能不能良心發現，把這十萬塊退還回來。

這一宿，蕭天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

窗外透來幾束亮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試圖從牀上爬起來，可爬了幾次，雙手都無力地撐不住身體，後來，只有側個身，在牀上滾了半圈，才雙腳著了地，拖著沉重得像是灌了鉛一樣的雙腿，向門外走去。

招了一輛出租車，向殯儀館駛去。

早晨的陽光，鋪在每一片大地上，也鋪在殯儀館的大院子裡，從院子的樟樹透射出一片斑駁的陰影，隨風搖曳。這本是一個溫暖而明媚的早晨，可這一切在陰魂不散的殯儀館裡，顯得格外陰冷。

蕭天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拉了拉毛衣的領子，遮住半邊臉，方纔覺得不是那麼冷了。

宋國平的遺體告別儀式上，也是格外冷清的，連同家屬總共也就二十幾個人，而且多是跟宋國平年紀相仿的老年人，可能他們都是生前好友。蕭天一直站在一旁，低著頭，沒有說一句話。

儀式舉行了半個小時，最後一個環節就是所有人圍繞宋國平的遺體轉一圈，看最後一眼，然後就會送到火葬場火化了。

所有人都轉開了，一一離去。

最後輪到蕭天了，蕭天走到宋國平的遺體旁，佇立良久。宋國平依舊飽滿的臉容，經過死後整容，臉頰處塗了一點胭脂，似乎含著一絲笑意，似乎露出對人間的一絲滿足。

是啊！宋國平是滿足了，臨走時還把自己的十萬塊錢帶走了。想到這裡，蕭天就黯然神傷，鼻尖酸楚，禁不住又是潸然淚下，呆呆地站在遺體旁，默然地流淚變成了有聲地抽泣。

站在大廳一角的宋國平家屬們也受到了感染，都跟著抽泣起來。良久，貴子擦乾了眼淚，走了過來，拍了拍蕭天的肩膀，說：“兄弟，我很想認識你這個兄弟。你有名片嗎？拿一張給我。”

蕭天也擦乾了眼淚，從懷裡抽出名片，遞了一張過去，然後轉身黯然離去，貴子跟在他後面，站在殯儀館的大門看著蕭天走遠，一直到蕭天的身影變成一個小黑點時纔回頭料理宋國平的後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