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慕天野讓人把行軍牀支在客房外面，景玉蘭知道無法阻止，也只能讓人再多給他拿兩牀被子。

慕天野讓人去買了各種可以粘合玻璃的膠，砸碎了幾個玻璃杯之後，終於發現了一種膠水還不錯，如果仔細一些，裂紋不會那麼明顯。

慕天野坐在地上，一點點的拼著水晶球的碎片，然後用膠水粘上，當他看到有一片上邊沾有血跡的時候，心狠狠揪痛了一下。

程念琛並不關心慕天野在外面是否能夠睡著，她彷彿活在了自己的世界裡，所有人都以爲她這個樣子一定不會吃東西，但是她卻出人意料的吃了一些，雖然只有幾口。

半夜的時候，她依舊輾轉反側，只要一閉上眼睛，那些熟悉的畫面，寶寶的聲音總是會出現，那些畫面，那些聲音讓她覺得頭幾乎快要爆炸了。

她再次想起了慕樂山的安眠藥，上回鬧了烏龍，吃了四片，慕天野以爲她傷心過度想要自殺……她用力敲了敲脹痛的腦袋，爲什麼還是會想起這一切？

掀了被子起來，然後打開房門，當她看到慕天野正坐在地上修補水晶球的時候，她愣了一下。

慕天野看到她，“怎麼了？睡不著嗎？”

程念琛盯著他已經粘好的一小部分水晶球，只覺得眼眶酸澀的厲害，她生生的將目光移開，“對，睡不著，下去找安眠藥。”

慕天野站起來，可雙腿麻疼的厲害，他又再次坐到地上，手指碰到地上的碎片，劃破了他的手指。

他皺眉，然後將手指送到口中吸了吸，“你現在身體虛，不適合吃安眠藥，而且那東西常年吃會上癮，不如我給你溫一杯牛奶。”

程念琛點頭，慕天野感覺腿上的麻疼輕了不少，站起來，下樓去了廚房幫她熱牛奶。

程念琛看著地上一地的碎片，彎腰撿起一片然後走進房間，慕天野總是這麼堅持，她說過碎了就是碎了，無論用怎樣的膠水去修補，也還是無法恢復成以前的樣子，既然他執意如此，那麼她就拿走一片碎片，少了這一片碎片，水晶球永遠也修補不好。

她不是狠心，只是不想他再這樣折磨著自己，事情已經到了無法修補的地步，再強求只能憑添傷心。

慕天野拿了熱牛奶上來，看到她神情怔怔的坐在牀邊，走過去，將牛奶遞給她，然後目光落在她一雙凍得有些發青的腳，蹲下，然後雙手握住她的腳。

她本能的蹬了兩下，他擡眸，“我給你暖暖，以前你不是最喜歡我給你暖腳的嗎？”

程念琛眼眶一酸，狠心將腳抽出來，“慕天野，往事就是往事，我現在不需要了。”說完，她將牛奶放到桌子上，直接用被矇住頭躺下。

慕天野凝著她的身影，心裡一陣陣的泛著酸，最後，長長的嘆息一聲，走出房間。

看著地上的碎片，他很煩躁的揉了揉頭髮，默然無聲的坐了一會兒，繼續修補。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冬日的夜晚總是很長，可是慕天野這一晚一點兒不困，他想要在天亮的時候將水晶球修補好，拿給程念琛看，即便是碎了，可是隻要彼此用心

，還可以恢復成以前的樣子，就算跟以前不一樣，可是終究那還是水晶球。

然而，他忽然發現少了一片碎片，他記得當時劉媽將碎片都放在袋子裡，他全都拿來了，會不會是掉在哪裡了，急匆匆的拿著手電就衝下了一樓，一點點細細的找尋著，可無論他找的多仔細，還是沒有找到。

難道……

他又匆匆上了二樓，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走進去，在地上仔細的找尋著，甚至櫃子底下，桌子底下，他全都找了，依舊還是沒有。

在他急匆匆衝下樓去時，程念琛便知道他定然是在找那片碎片，她站在窗口看著他幾乎就要趴在地上的身影，用力的揪緊雙手，心裡不知何種滋味。

她甚至想，不如就悄悄的將那片碎片放到原來的地方，他願意修補就修補好了，可是最後她只是默然無聲的回到了牀上。

因爲她不知道修補好了水晶球之後，她會不會再一次心軟。

聽著慕天野在房間裡悉悉簌簌的找尋碎片的聲音，她用力的攥緊被子，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哭，可是淚水還是無聲的滾落。

慕天野很沮喪，這片碎片不可能無緣無故就不見了蹤影，想到他下樓給她熱牛奶……會不會是程念琛偷偷藏起了一片碎片？

可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他一瞬不瞬的凝著她的背影，淚水就那麼一滴一滴的砸落在地上，程念琛，你這是想告訴我，無論怎樣我都不可能將水晶球修補好是嗎？

可是這世上有一句話叫，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他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琛，無論怎樣，我一定會把水晶球修補好。”

程念琛脊背緊繃成一線，死死咬脣，才忍下翻身去看他的衝動。

天，她到底做了些什麼啊！

房門再度被關上，慕天野拿著水晶球急匆匆的下樓，然後把所有玻璃製品全都拿走，直接開車去了黎耀輝的公寓。

黎耀輝此時還沒睡醒，聽到門鈴聲，他看了眼時間，很無語的揉了揉太陽穴，“誰啊？”

開門看到慕天野的時候，黎耀輝所有的睡意消失不見，“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怎麼這個時間來了？”

慕天野一臉憔悴，頭髮也亂糟糟的，黎耀輝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慕天野。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黎耀輝又追問了一句。

慕天野大步走進去，“阿輝，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你看……”他將水晶球放到桌子上，“少了一片碎片，就無法將水晶球修補好，我知道這一片碎片是她偷偷藏起來的，爲的就是讓我死心，放她離開，可是我做不到。”

黎耀輝拍了下他的肩膀，“天野，別再執著了。”

慕天野搖頭，“不，說什麼我也不會放棄她，你幫我想想辦法，我把家裡所有的玻璃製品都拿來了，你幫我摔，總會找到差不多的。”

黎耀輝看著他，“天野，就算你摔再多的玻璃杯，可也不是水晶球上的那一片，而且你就算修補好了，又有什麼用？”

慕天野一直以來壓抑在心裡的情緒終於爆發出

來，他抱著黎耀輝聲音哽咽，“阿輝，都是我混蛋，如果可以相信她的話，事情就不會鬧成現在這樣。”

黎耀輝沒有說話，他知道這時候讓天野哭出來反而更好，程念琛的堅持，程念璟的逼迫，楚郴的虎視眈眈，他的自責已經將天野的脊背壓彎了，雖然眼淚是弱者的表現，可是作爲一個醫生，他知道眼淚也可以治癒心裡的創傷，並且可以給予人勇氣。

就這樣抱著黎耀輝哭了一會兒，慕天野終於恢復了平靜，“阿輝，現在我該怎麼辦？”

黎耀輝拿起玻璃杯開摔，“天野，就算不是之前的那一片，可是隻要能夠修補好水晶球就行。”

慕天野愣了一下，剛剛還那樣說的阿輝怎麼會突然又改變了主意？

黎耀輝遞給他一隻玻璃杯，“摔啊，不夠的話，我這裡還有。”

慕天野點頭，然後很快公寓裡便響起了摔杯子的聲音，幸而這時候不少人已經陸續醒來而且公寓的隔音效果不錯，並沒有被人投訴，兩人在地上用筷子一點點找著。

黎耀輝指著一片碎片，“你看看這個像不像？”

慕天野急忙伸手去抓，被玻璃碎片給劃破了手，頓時便有嫣紅的血珠沁出。

此時，黎耀輝才注意到慕天野的手指上全都是細小的傷口，他抓過他的手，“我先幫你抹藥。”

慕天野搖頭，“包紮了，手指頭就不好使了。”

黎耀輝點頭，然後悄悄點開手機的錄像功能，將所有的這一切統統記錄下來。

慕天野將手指頭放入口中吸了幾下，然後很細緻的開始抹膠粘合，他突然驚呼一聲，“我忘記把亮片放進去了，還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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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忙撬下剛剛粘上的那一片碎片，然後將亮片放進去，又注滿水，這才小心翼翼的將碎片抹膠粘上去。

慕天野眉間都是掩藏不住的喜色，他看了一眼黎耀輝，“阿輝，我回去了。”

黎耀輝看著他眼下的那一片青瘀，突然抓住他的手，“你等我一下，我送你，說不定有外人在場，程念琛會改變心意的。”

慕天野想想也是，於是等黎耀輝洗漱之後，黎耀輝開車，“天野，你先瞇一會兒。”

慕天野看著修補好的水晶球，搖頭，“一點兒不困。”

黎耀輝勉強擠出一抹笑，“好吧。”然後發動車子。

“阿輝，你說她看到這個，會不會改變主意？”

黎耀輝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明明只要是，或者不是，也可以不知道，可是他就是不知道該怎樣去回答。

如果說是，給了天野太多的希望，一旦失望他真的怕天野會接受不了；

如果說不是，天野的確現在就可以品味到失落，失望，然而他熬了一夜，真的要這麼無情的告訴他這樣的話嗎？

如果說不知道，只會讓天野糾結。

“我覺得她會，她向來那麼善良，有著世上最柔軟的心，如果她看到我的誠意的話，應該會改變主意的。”慕天野眼底閃過灼灼的亮色，有些期待，可是黎耀輝還是清楚的看到了他眸中的忐忑以及不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