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八州的面積佔到整個雅國的三分之一，比起當初雅國割給蒼晏的，要大上好多倍。
只看這兩個條款，就可以想見雅人的無奈和恐懼。
這八州擁有雅國最肥美的草場、最稠密的人口，但凡有一點可能，它都不願拱手讓出去。
而牟國則表示：
喲，既然你這麼有誠意，那咱們就好好談。
於是它暫停了好幾路大軍的進攻，雙方的書信、使者也走了好幾個來回，甚至已經磋商到牟國總輔和雅國王子的當面會晤。
要知道，這個級別的領導者會面可不是一蹴而就，需要雙方前期妥善溝通，並且各級官員也敲定許多事項，才能走到最後這一步的高層會面。
這場持續了快要兩年的戰爭，終於見到了和平的曙光。蒼晏安插在雅國的探子，都瞧見都城的人們喜氣洋洋，比過年還要開心。
在這場戰爭中，雅國實在受創太深。它的軍隊原本雖然厲害，但國家的綜合實力照牟國差遠了，尤其短少糧食和日用，否則從前何須去周邊劫掠？這麼一年半打下來，國內經濟幾乎垮掉，糧食、藥品、武器樣樣告罄，甚至連馬匹都出現了短缺！
沒有精糧飼養，馬兒光吃草，哪有耐力？
更不用說，雅國在戰爭中損失了大量精壯戰力、勞力。
它是真不想打了，從上到下都不想打了，如今方知和平可貴，遇見一絲希望都不想放過。
看完這些情報，賀靈川只有一句點評：
“雅國完了。”
“羊泉關就是雅國的鬼門關。”杜善也道，“遊桓精心佈置了一年多的陷阱，終於等來了收網時刻。”
遊桓也期盼這一刻很久了吧？
梅五娘時常給蒼晏送消息，通常都是牟都的市井傳聞、上流八卦，而從遊桓嘴裡套出來的很少很少。這人內裡仔細，只有九個月前在梅五娘跟前說漏了嘴，其他時候也沒再泄軍機。
“我們也該有些行動了。”杜善眼珠子一轉，壞水自來，“要不要給牟國添點兒堵？”
反正他們已經看出來，牟國鐵了心要打垮雅國，既然叫作“不惜一切代價”，那何妨讓它付出的代價再大一點？
戰後的牟國越虛弱，對蒼晏也就越和氣、越親密。
賀靈川卻擺了擺手：“不，我們反而要給牟國一些助力。快兩年的戰爭打下來，牟國也很疲憊，眼下勝局已定，既然它想一鼓作氣，我們不妨錦上添花。”
杜善有點惋惜：“……是。”
他眼神一變，賀靈川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牟國與我們沒有本質矛盾，我們畢竟同屬於一個陣營，要共同對抗貝迦和天魔。”
聰明人點到爲止，杜善立刻恍然，自責道：“是我小器了，帝君莫怪！”
他太專注於國與國之間那一點詭譎，一時忘了蒼晏的根本。但帝君卻始終站穩行正，謹守本心不曾偏移。
“無妨，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是！”
……
幾日之後，牟國從蒼晏定購的又一大批物資送到。
這一年多來，牟國與蒼晏的交流緊密、交易頻繁。蒼晏內外環境安定，吃著帝流漿的紅利發展神速，當真給牟國提供了大量戰備物資，藥品、武器、火藥、衣甲等等。
它對牟國的支持，真不是小小百列能比的，可就是貴！
最近戰事越發激烈，遊桓乾脆睡在官邸裡，也不回府，成日裡都是晚睡早起。不過今兒天不亮，東三路轉運使已經將物資清單送到他的案頭，這次還額外派了個肖主簿過來。
遊桓一邊打呵欠，一邊翻看清單，沒看兩頁就咦了一聲，往回翻看。
“我們這一批向蒼晏定購的，不是銀錳嗎？怎麼送過來的是特性武器成品？”他再往後看兩頁，“數量也不對。”
這一批刀槍劍戟，還是蒼晏國內最有名的鑄器坊煉製的，品質有保證，號稱精兵專供。倘是民間商人去買，根本買不到。
肖主簿就是被派來答疑的：“蒼晏的押運官說了，九幽大帝願助我國一舉功成，因此親手改換了定單，將材料換作了成品特性武器，共三萬八千件！”
“好好。”遊桓心頭突突一跳，這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讓人覈算一下，按特性武器成品的價格打款。”
“九幽大帝說，這批武器就是蒼晏的賀禮，不再額外收取費用。”
哦，是送的？
遊桓想了想：“也好。你給轉運使傳個話，這批特性武器要馬上送去前線，半天也耽誤不得！”
“是。”
肖主簿告退，遊桓才掩卷靜思，不久自言自語：
“竟被蒼晏看出來了？”
對雅國的整體戰略是他制定的，蒼晏爲什麼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牟國取得羊泉關大捷、與雅國熱情談判時，送來這麼一大批特性武器？
那就是篤定，牟國接下來很需要這些武器。
那就是篤定，牟國這次談判只是幌子，背後暗藏刀鋒。
九幽大帝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方纔那一瞬間，遊桓感覺到了被看穿的惱怒和不安。
這不是小事，天亮之後，他就進宮彙報。
牟帝聽完，挑了挑眉：“他識破了你的戰略。”
或許只是巧合？遊桓話到嘴邊，終是沒說出口。
“不是巧合。”牟帝看穿了他內心所想，“九幽著人送這批武器過來，一是解我們燃眉之急，二來也要告訴你，他知道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其三麼，順水賣大牟一個人情。”
遊桓不語。
牟帝知道他不服氣，但也當不知道：“既如此，你就以我的名義寫信致謝吧。”
“是。”
牟帝又是長長一聲嘆息：
“九幽見微而知著，青陽她屬實敗得不冤哪。”
青陽敗亡於九幽大帝手下，當年這事傳到牟國，也是震動朝野，人人不敢置信。
牟帝很少表露情緒，但遊桓卻從這短短一句聽出了無限唏噓。
重點雖然是九幽大帝，但這句話其實也是對青陽的高度認可。
帝君從前難不成和貝迦的青陽國師有過什麼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