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慈母針，本身沒有攻擊力，但能縫製、煉製出其他法器。”賀靈川道，“薛宗武的法器‘一帆風(fēng)順’、齊雲(yún)嵊的幾隻布傀，都是用它製出來的。還有，齊雲(yún)嵊能追蹤我們，就是依靠慈母針和‘一帆風(fēng)順’之間的聯(lián)繫。”

“這是個寶貝，能造出其他法器的寶貝。”董銳拿過來比劃幾下，“你想造點啥？”

“我想拿來送人。”賀靈川笑道，“在某些人手裡，它才能物盡所用。”

第二件寶物，是個紅圈圈。

這幾件玩具一樣的法器，能打出“畫地爲(wèi)牢”的神通，方纔甚至困住了朱大娘……好一會兒。

戰(zhàn)鬥結(jié)束後，它去回收蛛絲，順便把這個紅圈揀了回來。

“這個我喜歡！”董銳愛不釋手，“我要了。”

他是個妖傀師，妖傀們都很強(qiáng)大，他本人反倒是最弱的一環(huán)。任何能保命的神通法器，他都喜歡。

第三件戰(zhàn)利品，是個羊脂玉淨(jìng)瓶。

這裡頭每天都會生成十滴寒露，只要一滴就能令整個大池，連同裡面的魚和水草都凍成冰塊，並且在太陽底下曝曬兩天都不會融化。

董銳笑道：“有這東西，你可以跳進(jìn)火山嗎？”

伶光對這瓶子很感興趣，看起來寒露是製作寒冰符、霜露丸的好材料，後者對於拔治偏門火毒有奇效。

賀靈川就把瓶子送給了它。

齊雲(yún)嵊身上還有不少雜項法器，一大堆作用各異的符錄，甚至還有兩塊玄晶，賀靈川都笑納了。

果然殺人奪寶來錢快。

董銳伸了個懶腰，愜意道：“薛宗武和齊雲(yún)嵊沒了，不知爻國會是什麼反應(yīng)？”

好期待啊。

“這一趟爻國之行，再也不無聊了。”賀靈川坐下來閉眼休息，“你道我爲(wèi)什麼非殺薛宗武不可？那是因爲(wèi)殺別的官兒十個，都遠(yuǎn)不及薛宗武一個人的份量，遠(yuǎn)不及他死後的影響。他是爻國三大元帥之一，對爻國、對爻王來說舉足輕重——尤其是眼下！他死了，必然引發(fā)整個爻國的劇震。”

路遇鹽鹼地，蝸蟾爬上地面改道而行，正好經(jīng)過一片水潭。

這兒沒下雨，潭水漆黑如墨、平滑如鏡。

賀靈川就指著這個水潭道：

“我們是外人，天水城的局勢就像這一潭死水，不管底下怎樣暗流洶涌，我們初來乍到都看不出端倪，也瞧不出利害。但有一個辦法，可以幫助我們快速介入。”

蝸蟾碰到一塊石頭。

撲通一聲，石頭落水，帶出一圈圈漣漪，湖面的平靜一下就被打破。

董銳福至心靈，哦了一聲：“投石問路？”

“不錯，投石問路。”賀靈川望著盪漾的湖水，“薛宗武之死就是那塊石頭，但份量夠大，看作是隕石也不爲(wèi)過。它打進(jìn)天水城，我們的機(jī)會就來了。”

“這趟爻國之行，我手裡原本一張牌都沒有。唔，不對——”他想了想，“黑甲軍能勉強(qiáng)算一張小牌。但要上桌跟青陽、跟爻王玩兒，那還遠(yuǎn)不夠資格。”

“擊殺薛宗武，就是我們拿到的第一張大牌。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纔有機(jī)會跟他們耍耍！”

殺薛宗武，是他計劃的第一步。

無論多難，都一定要完成。否則，他後面的路才真正難走。

伶光給他包紮好了，又湊上去嗅了嗅，滿意地點了點頭：“沒有藥味，很好。”

董銳輕輕呼出一口氣。賀靈川的計劃能做到這一步，他是一點兒都不意外。

爻王半邀請半脅迫，非要賀靈川來爻國不可。但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行徑叫作引狼入室、引火燒身。

這廝當(dāng)年就搞亂過靈虛城，今回磨刀嚯嚯，又要對天水城下手了！

賀靈川正要說話，忽然聽到懷裡“啵”一聲輕響。

咦？他取出一個草結(jié)：“斷了。”

董銳識得那是“千千結(jié)”，煉出來就是一副兩個。在一定距離內(nèi)，其中一個斷了，另一個也會跟著斷，用來簡單傳訊，再方便不過。

這副草結(jié)的另一個在萬俟豐手裡，他拗?jǐn)嗖萁Y(jié)只傳達(dá)一個訊息：

速歸，有麻煩找上門來！

“我們離涿洝還有多遠(yuǎn)？”他立刻催促董銳，“快點！”

董銳翻了個白眼：“最快就是這樣，你讓蝸蟾起飛算了。對了，你頭髮衣服全溼了！”

賀靈川在芒洲忙了一整晚，不僅渾身都溼了，頭髮裡還有幾片草葉子。

伶光趕緊替他把葉子摘光。

……

待重武將軍回到昨晚吃酒的河畔客棧時，陽光掙扎著擺脫雲(yún)層的束縛，努力露了個臉。

經(jīng)歷了暴雨洗禮的大河，渾黃一片。

他走入客棧，滿大廳的桌子上杯盤狼藉，夥計們正在收拾。

客棧裡面很熱鬧，不少商旅辦理退房，拎著行李上車走人。

重武將軍即道：“去打探一下，昨晚都有哪些隊伍被盜？”

“是！”手下徑直去找掌櫃了。

重武將軍路過自己昨晚吃酒的包廂，心頭一動，也走進(jìn)去看了兩眼。 這裡早就收拾好了，桌面乾乾淨(jìng)淨(jìng)，沒有杯盤碗盞。

他叫住路過的夥計：“這一桌客人吃酒，是什麼時候結(jié)束的？”

“我、我今早纔來的。”

昨晚值夜的夥計正在呼呼大睡，被重武將軍的手下喚醒時一臉迷糊。昨晚的前院太熱鬧了，酒客來來去去，翻檯率極高。他張著嘴想了半天才道：“那間包廂啊，好像是日落之前就結(jié)束了。我們進(jìn)去收拾，後面又進(jìn)了兩桌客人。”

日落？重武將軍掐指一算，範(fàn)霜和賀驍?shù)热嗽谧约弘x開的一個時辰內(nèi)也收場了。

這也沒什麼奇怪，範(fàn)霜看起來酒量一般。

他走去客棧後院，見範(fàn)霜門前站著兩個宮衛(wèi)：“他起來沒？”

“範(fàn)大人還在休息。”

就算宮衛(wèi)不說，重武將軍也能聽到裡面?zhèn)鱽淼镊暋！八蛲沓宰砹耍俊?

醉酒的人，覺就睡得沉。

“醉了，醉得厲害，是趙統(tǒng)領(lǐng)和賀島主扶他回屋的。”宮衛(wèi)又道，“範(fàn)大人半夜突然驚起，還去敲賀島主的門，要跟他再幹幾杯。”

“然後呢？”

“還沒敲到門，就被賀島主的護(hù)衛(wèi)給攔下了，我們把他送回這屋，他又鬧騰了好一會兒才睡下。”其實宮衛(wèi)也困，當(dāng)著重武將軍的面不好打呵欠。

“賀島主呢？”

“睡了一晚上，門都沒開。”

重武將軍點點頭，順著樓道拐了兩個彎，往賀靈川的客房走去。

那幾個仰善護(hù)衛(wèi)倒是盡職盡責(zé)，徹夜守在主公門前，見到重武將軍就行禮。

“你們主人呢？”重武將軍笑道，“太陽都起了，他還不起？”

“主公昨晚吃酒，還在休息。”

“酒席不是昨天傍晚就散場了麼，這是一口氣睡十個時辰？”

萬俟豐回道：“主公操心生意、連日勞頓，好不容易有一晚安睡。”

“先吃飯，飯後再睡。”重武將軍說著就伸手敲門，“賀先生！”

他動作輕快，仰善護(hù)衛(wèi)剛想攔，他就已經(jīng)敲響了房門。

篤篤篤！

萬俟豐目光微閃，對方是爻國將軍，他們也不好硬攔著。

裡頭沒動靜。

“這睡得也太沉了。”重武將軍還想再敲門，王福寶斜跨一步，攔在他面前：“將軍爲(wèi)何打擾我家主公？”

他這話有點衝，重武將軍身後的侍衛(wèi)怒斥一聲：“無禮！”

重武將軍擡手打斷，正要說話，屋內(nèi)忽然傳來一點聲響，隨後門吱呀一下開了：“何事喧譁？”

賀靈川就站在門後，臉上除了剛睡醒的迷糊，還有些不悅。

他的語氣也有些責(zé)備，但看清門口的人就是一怔：

“咦，重武將軍？”

他馬上切換成一臉關(guān)切：“被盜的東西追回來了？”

“追回來了。”重武將軍看賀靈川睡眼惺忪、頭髮蓬亂，光腳沒穿襪子，的確像是剛起牀的模樣。他又用眼角餘光一瞥，見賀靈川屋內(nèi)窗戶緊閉，光線很暗。“追了一整晚，幸好都追回來了。”

沒什麼可疑的。

他也說不清自己爲(wèi)什麼要來檢查賀驍，大概只是靈光一閃。

“幸好幸好！”賀靈川笑道，“將軍過來找我吃早飯，我就知道麻煩都解決了。等我一下，我換個衣裳。”

又是吱呀一聲，他不由分說關(guān)上了門。

重武將軍藉著找他吃飯的理由敲門，這時也不好意思轉(zhuǎn)身就走，只得後退兩步等著。

門扉關(guān)閉，賀靈川靠在門上，也是暗中鬆一口氣。

懷中攝魂鏡大叫：“哇哇好險，就差那麼一點兒。”

重武將軍敲門時，賀靈川纔到河畔。他直接跳窗進(jìn)屋，弄亂頭髮、脫掉鞋襪，作睡眼朦朧狀再去開門。

從芒洲返程路上，他用真力烤乾了身上和頭髮的水汽，否則當(dāng)場就要穿幫。

總算趕上了。

否則重武將軍敲門半天，屋裡沒人迴應(yīng)，必定要起疑心。

這趟計劃，直到此刻纔算順利完成。

重武將軍在門外候了一刻多鐘，賀靈川才整理妥當(dāng)，重新推門出來。

絳紅錦衣白玉冠，腰間懸著尾指長的琺瑯小葫蘆，全身上下最素淨(jìng)的反而是那條淺繡金腰帶。

衆(zhòng)人都覺眼前一亮，這麼張揚的裝束，倒襯得他豐神俊朗、倜儻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