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雞腿超好吃的, 你不想留下來吃嗎?”我終是個急性子的人,耐不住這樣的僵持局面,先開了口。
不開口倒好, 一開口, 就迎來的歸邪的驟怒, 他倏地回過頭來, 狠狠地瞪著我, 眼神都能把我撕碎了,但就是不說話。
我的髮絲都因他渾身散發出的怒氣而吹散開來,繼續努力:“即墨這邊風景也不錯, 雖然比不上青鸞峰的幽靜,但是也是居住的好地方……”
他眼裡的狂風暴雨有增無減。
我咽口吐沫, 腦海中已經浮現了他一把扭過我的脖子把我扯碎的情景:“其實……我本打算和紈絝去青鸞峰的……不過, 這裡實在是有我牽掛了很久很久的人……”當然是很久很久, 從一開始玩仙劍四就被夏元辰和狐三這對CP搞的鬱悶糾結不已,好在現在大功告成……呃, 也不算,但是起碼狐三去找小夏了……
他一揚手,我條件反射的覺得他要扇我,嚇得閉了眼等他的手揮下來。
然而那雙手卻狠狠的將我掠了過去。
他將頭埋在我的胸前,頸間, 最後終是和我臉對著臉, 眼裡已經混沌到讓我看不懂:“你和他成親……已經……”
我突然想起在幻瞑界的那片竹林, 我被他雷到半死的那日, 有點好笑的說:“咳, 嗯,成親了……當然就……洞房了……”
是誰曾經以爲無意間抓了我的某個重點部位, 就硬說我們洞房了?還死活要把我娶回去?
現在想想,我還是想笑……可是……爲什麼話到最後,卻帶了一絲絲的哽塞?
他摸著我的臉的手已經轉變成狠狠的掐:“爲什麼……當初不嫁給我?!爲什麼是他……?”
我無語。
我能怎麼回答?我心裡根本沒有答案。
或許,只是想在我走之前,能讓這裡的人,哪怕只是一個人,覺得幸福。因爲仙劍的世界裡,似乎沒有人是完全幸福的……紈絝對我的癡情,我不可能傻到看不出,那麼爲何不接受他,讓他開心一點呢?
我的心微微顫抖著,最後還是回握住他的手,輕輕說:“我好累了,所以想在這裡,先休息一下……紈絝他受了很重很重的傷,我不能讓他再被我傷下去。”
“那爲何不是我?就只因爲他爲你肯毀了元神?你這麼在乎他,爲什麼就不能在乎我一點點?”
我看向他的眼睛,毫不猶豫地說:“我在乎。”
他有些失神,而我只是重複那句話:“歸邪,也許你不信,可我真的在乎。”藏在心裡的沒說完的是,但我現在做不到公平對待每一個人。
有些好笑的想起以前看那些穿越文的時候,總會羨慕文裡的女主都能周旋於幾個男配之間,最後來個圓滿的結局,可是真正到了我自己身上,我才發現,真的要做到這一切,太難了。
脣被他的脣貼住,我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緊接著就是“嗖”的一聲,歸邪悶哼一聲,倒在我的懷裡,然後被紈絝拽到一旁。
一個沉甸甸的飯盒放在了我的面前,雞腿的香味陣陣傳來,我卻緊張的不敢吃,只是怯生生的望著紈絝,只見紈絝把玩著憐情刃,語氣淡如風般:“小扣扣先吃,不用等我,我要把這廝身上的肉一刀刀割下來。”
我一個激靈,卻不敢明目張膽的阻止,果然,這女人要是嫁了人啊,立刻就得三從四德,我連膽量都變小了。
“紈絝……”我拼命的擠眼淚出來。
“怎麼?給他求情?”他用極其危險的眼神看我。
我忙搖搖頭,機械的拿起一隻雞腿,放在嘴裡吃,一邊吃還一邊說:“我……我吃雞腿,我吃雞腿……”
歸邪咳出一口血來,撐起身子,大吼一聲:“我、們、再、戰!”
而可憐的我只能一邊吃雞腿,一邊看著兩人在頭頂表演空中芭蕾。
不知過了多久,廝殺才結束,我看歸邪滿臉的血跡,我忙笨拙的用不太熟練的法術去療傷,誰知紈絝卻陰陽怪氣的說:“那是我的血!”
我忙轉身去給他查看傷勢,看著看著卻“噗哧”笑了出來,心想,這誰流的血也有好比的啊?
“你笑什麼?!”歸邪低咒一聲。
我艱難的抿著嘴,絕對不能憋不住爲了一時盡興說出來而遭來殺身之禍!
紈絝看著我給他療傷,脣角慢慢彎了上去,不屑的瞥了一眼歸邪,似在示威:“要不是我剛剛復原不久,能讓你傷到?”
我忙打住這個話題,防止兩個人又衝上去打架,腦海裡瞬間閃過一個辦法,忙說:“對了歸邪,現在幻瞑界怎麼樣了?”
沒想到這一問,卻問來了我最不想知道的結果。
“果如你說,玄霄……已經出來了。”
我一震,心裡暗暗苦笑,沒想到他竟這麼等不及,又問:“那……瓊華打算什麼時候進攻?”
歸邪咬咬牙,似是傷口又疼了:“不出十日。”
我低頭不語,早就知道,這一切會來的,只是沒想到,自己竟是那麼快,就盼到了盡頭——這短暫幸福的盡頭。
只是走回歸邪面前,什麼都不說,努力地治他身上的傷,手卻在不自覺的顫抖。
歸邪的眼睛堅定的望向我:“放心,有我。”
我想對他笑,卻發現自從聽到那個人從冰裡出來的消息之後,就再也笑不出來。
“嬋幽讓你來的?”紈絝走上前來,抱住我。
歸邪皺眉,雖是不願,但還是說:“你終是幻瞑護將。”
紈絝輕哼一聲,不再答話,轉而溫柔的對我說:“小扣扣,我纔不聽他們的,我只聽你的,你要是不想回去,我們就一輩子快快樂樂待在這裡。”
我卻搖搖頭:“我們……我們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看著紈絝有些受傷的神情,我毫無底氣的補充:“等……等這些事情都結束,我們再回來,好不好?”
可其實,等這一切都結束,我大概,也就不在這裡了……
我終是要對不起你吧……紈絝……
紈絝卻單純的完全相信了我,點點頭,笑得一臉幸福。
我的心卻被那幸福刺得好痛。
紈絝,我這樣做,究竟是對你好,還是再一次害了你?
『幻瞑界』
“扣姐姐!扣姐姐回來了!”小離見我回來,開心的撲了上來。
我抱住它,撫著它的頭,卻隱隱覺得四周的氛圍很是奇怪。
再仔細看看,才發現原本一片祥和的幻瞑界已嚴加戒備,早就沒了往日的平和安詳。
“你怎麼獨自一個在路上?沒和其他的小貘一起玩嗎?”如今非比尋常,我自然擔心它的安全。
它搖搖頭,有些畏怯的說:“其他人都說……要去保護幻瞑,就都參加護衛隊伍了,可是小離害怕……”
我有些驚訝:“大人們去了,你們也要去嗎?”
小離點點頭:“嬋幽大人說,每隻貘都有守護幻瞑的責任,可是……可是小離害怕……”說著就縮到我的懷裡。
“小離不怕,小離不怕哦,沒事的,紈絝——”我回頭叫身後的紈絝。
紈絝走過來,有些警惕的盯著我懷裡的小離,我點了點他的頭,朝他吐吐舌頭:“你帶小離去我的寢室那裡休息,不許嚇著它!”
紈絝不情願的一扭腰,指著一臉黑色明顯心情不怎麼樣的歸邪說:“怎麼不讓他去?就知道你們要揹著我偷情!”
立刻就聽到了歸邪嘴裡的磨牙聲,我只好展開撒嬌攻勢:“紈絝~~~好紈絝~~你就去嘛~~~”沒辦法,總不能讓我當著歸邪的面說出真正的原因吧!就歸邪那駭人的神色,估計小離還沒走到半路就被他嚇死了。
紈絝被我推推搡搡的弄走,手裡還很不情願的抱著小離,看他皺著眉的樣子,走在路上,都可以用跌跌撞撞來形容了,我心情出奇的開心。
兩個人走遠了,我才收起臉上偷笑的表情,一回頭,卻撞上歸邪的一張死人臉。
不過,現在也沒時間跟他鬧了,我拉住他就向幻瞑宮走,這嬋幽怎麼搞的,連幼年的貘都讓它們參軍?
歸邪被我像抹布串兒一樣拖到幻瞑宮,一進去,就來不及避讓的撞上了一個人。
“啊!”
“唔……”
我捂著被撞疼的額頭,望向那個好聽的女聲的來源。
面色雖冷,卻有一種天生的傲然氣質環繞著她,絕世之姿,卻彷彿不屬於這個塵世一般。
我有些激動的剛欲張口,她的身後卻傳來另一個男子的聲音。
“少主當心。”
於是準備好的“夢璃”兩個字就毫無預兆的變成了:“奚仲……”
夢璃身後的男子身形一頓,我們的目光就這樣不期而遇。
然後心裡沒來由的一慌,低下頭,就看到他攙扶著她手臂的手。
攙扶?
記得還沒有穿越過來的時候,在街上,我就常常看到一對對恩愛的老公公老婆婆們攙扶在一起,幸福的走在路上的情景。
而現在……他們……
我微微咬了下脣,把腦海裡那些奇怪的東西拋掉:“你好,我是……那個霍小扣……”呃……也不知道夢璃知不知道我?
夢璃點點頭,微微一笑,頓時美若天仙,我差點都看呆了,要不是歸邪捏緊了我的手輕聲說了句“沒出息”的話,我估計我真的就拜倒在夢璃的裙下大喊神仙姐姐了。
“謝謝你爲我們幻瞑界做出那麼多事。”她點了點頭,“能見到你的真人,璃兒十分開心。”
我擺擺手:“呃……沒什麼的,我沒做什麼的,不敢當不敢當……”簡直語無倫次了。
歸邪衝我耳朵邊喊:“你不是要找嬋幽麼?!磨磨蹭蹭的幹什麼?”
我果然是欺軟怕硬型的,忙點頭哈腰:“好好……我們去找嬋幽……”
歸邪哼了一聲,就拉著我往裡面走,我無奈了,剛剛是誰在路上裝成抹布串兒不肯走的?
也不知是無意,還是刻意,我就這麼和夢璃他們兩人簡簡單單的,擦身而過。
壓抑住那些奇奇怪怪的感覺,被歸邪一路拉到內室,我突然覺得奇怪:“歸邪,你怎麼知道我是要來找嬋幽的?”我剛剛可沒告訴他啊。
他睨我一眼,一臉“你是白癡嗎”的表情:“你不是要對她說不要讓幼年的貘參加戰役麼?”
我點點頭,更驚訝了:“是啊,可是我好像沒告訴過你啊……”
他皺眉,看我的神情越來越不屑:“你向來都是把心裡的所有情緒都表現在臉上,我能看不出你在想什麼?”
我“哦”了一聲,就聽裡面傳來嬋幽的聲音:“兩位,進來吧。”
嬋幽坐在內室的桌前,桌上的香爐正冒著淡淡的紫煙。
她睜開眼,看向我,眼裡一抹笑意閃過:“真是好久不見。”
我點點頭,雖然在我可能不覺得有多久,可是嬋幽卻是已經十九年沒有見過我了,就連上次我救紈絝,都沒有來找她幫忙,而一名幻瞑護將因我而險些送命,她卻也從未來爲難過我。
雖然心裡覺得奇怪,但我還是直話直說:“嬋幽,我覺得你不應該讓那些年幼的貘參戰,它們還小,根本沒有作戰能力,何況,它們是幻瞑未來的希望,難道你就爲了打贏這場戰役,連未來的希望也全部捨棄了嗎?”
嬋幽有些賞識的看著我:“我知道你會爲這個而來,這也是我要向你請教的難題。”
我不解:“什麼……?”原來她是故意設這個“圈套”等我來的。
她垂下眼眸:“我也知用幼年的貘充數根本不是辦法,但十九年前那一戰,幻瞑強壯的主力護衛隊早已消亡,如今用僅剩下的四名護將來抵制,也不是辦法……”
也就是說,現在的幻瞑,根本脆弱到不堪一擊。
沒想到,歇息了十九年的幻瞑,依舊脆弱,無法恢復至以前的繁榮。而十九年前的那場大戰,又帶給了幻瞑多麼嚴重的傷害?!
我細想了很久,才說:“嬋幽……這世上,唯有適者生存,弱者……難逃被淘汰的命運。”
歸邪拉著我的手一緊,而嬋幽也看向我,眼神有些尖銳:“怎麼?你怕了?想讓幻瞑毫無抵抗就去送死?就算要亡,我幻瞑也一定要全力以赴保護家園!”
我搖搖頭,笑了:“嬋幽,我怎麼現在才發現,原來你很有帝王風範。”
她卻站起身,一副不送客的樣子:“既然無法幫忙,我也不強求,請回吧。”
我笑,我怎麼能不幫忙?若不是爲了幫幻瞑,我還來這裡做什麼?只是,我怕我也幫不到多少。
“如今幻瞑實力甚弱,那隻能拖一日是一日。”
“拖?”她停下來看我。
“做出假相,矇蔽對方,趁對方猶疑不敢進攻之際,把居住在這裡的貘和幻瞑的紫晶石都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只留少數護衛人員守住這裡。嬋幽,不知你聽沒聽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她有些不能接受:“你要我放棄幻瞑界?!”
我直視她的眼睛,反問:“如今之勢,你覺得除了放棄這裡,還有別的辦法麼?!等劍柱再次做成,幻瞑界的靈力就會不斷流失,守著一個毫無生氣的地方,讓大家白白送死,又有什麼意義?”
的確,幻瞑早已是一個只剩下骨架的支離破碎的高樓大廈,留在這裡,也毫無用處。只有先撤出,以後再尋找回來修復好它的辦法。
因爲,畢竟,它的骨架還在。
嬋幽閉了閉眼,內心在艱難的抉擇,但沒有猶疑多久,就睜開了眼:“放棄幻瞑,該怎麼做?”
我心裡對她的讚歎之情越來越濃:“瓊華要攻幻瞑,必要先破壞其與幻瞑之間的阻礙,就是結界。既然這樣,只要他們一日進不來,我們就多了一日可以把大家轉移出去。”
她略略點頭:“你是說,要做一個難以攻破的結界?”
“嗯,越堅固越好,維持的時間越久,我們就越有希望。”
她不易察覺的皺了下眉,卻說:“我明白了,謝謝你,霍小扣。”
我卻明白她那絲皺眉的含義:“你的身體如今大不如前,那個結界怕是要耗費你很大精力,不如,讓我來幫你?”
嬋幽有些好笑的看我:“你?只怕你還沒幫上我,你身邊那一羣男人就把我五馬分屍了。我可不敢勞煩你,你且放心,我這身子還撐得住一個像樣子的結界,何況幻瞑還有四將,他們都可助我。”
我大爲尷尬,這嬋幽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這麼……冷幽默了?
“你胡說什麼呢……”我指著她,尷尬到沒話可說。
她臉上的笑容竟讓我第一次覺得,她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歸邪,你且出去,我有些話,要單獨對霍小扣說。”
歸邪有些不願的看向我:“我就在外面候著。”
我點點頭,看著歸邪走了出去,奇怪的問:“你還有什麼事?”該說的不都已經說過了嗎?
“對不起。”
我一愣:“啊?”
嬋幽面有愧色的看著桌上的香爐:“我從重樓那裡知道了……我丈夫的事。”
我頓時明白了。
“對不起,那次,青紅不分就將你一掌打了下去。”
我哈哈道:“沒事沒事,我早就忘了,你提那些做什麼?而且確實也有我的問題,要是我不是四界之蒂,也就沒那麼多紛擾了不是?”
對啊……要是我不是四界之蒂,就真的沒那麼多紛擾了吧……
“還有,你一個人這麼多年,一個人撐著這麼大的幻瞑界,我真的很佩服你,一點都沒有怪你的意思,所以嬋幽,你不用給我道什麼歉的,沒關係的。”
嬋幽看我的眼神變得友善:“以前還不覺得你有哪裡好,現在才明白,怪不得那些男人都爲你要死要活的。”
我的臉“噌”的一下紅了:“你……你別亂說話啊……”人家現在可是有有夫之婦!
嬋幽卻正了神色:“只是……我勸你最好能看清,自己心裡,究竟在乎誰。”
我愣了一下,卻無所謂的笑了:“看清了,也沒什麼用了吧……”
對上她探究的表情,我說:“還有什麼事麼?”
她搖搖頭:“沒有了,我會盡快做好結界,另外,你若還有什麼好的想法,都可以隨時告訴我,這幻瞑的一兵一卒,都會聽從你的命令。”
我很感激她的信任:“謝謝你……嬋幽。”謝謝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幫助自己想要幫助的人。
而走出的那一剎那,卻聽到她的聲音說:“該是我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