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後, 我們便直奔機(jī)場去了,去機(jī)場的一路都很順利,不僅道路暢通無阻, 而且我第一次開車來機(jī)場竟然一次都沒走錯路。
從上海飛過來的航班很多, 我們不知道康寧乘坐的是哪一次航班, 所以只好一直在出口等。我們足足等了有差不多40多分鐘, 才終於看見了康寧的身影。然而就在看見康寧的一剎那, 我不但沒有感受到別後重逢的喜悅和歡愉,恰恰相反,我感受到的反而是沉重和壓抑, 甚至還有些憤怒,因爲(wèi)我看見康寧推著行李車而羅湘怡親暱地挎著他胳膊, 兩個人隨著人潮一路有說有笑地走出來。
我雖然看見了他們, 但他們顯然沒有看見我, 當(dāng)然也沒有看見康欣和鐘有慶。這也難怪,他們並不知道我們來機(jī)場接機(jī), 所以根本沒有往接機(jī)的人羣裡看。
我本來可以叫康寧的,如果我叫了,他就會發(fā)現(xiàn)我們了,然而我沒叫,因爲(wèi)看到了羅湘怡親熱地挽著他胳膊的畫面後我怎麼都叫不出口了。如果說前些日子我心中對羅湘怡有的還緊緊是憂慮, 那麼此刻我則是被這幅畫面給深深刺痛了, 我無法形容我的心情, 我真的是灰心透了, 什麼興致都沒有了, 我甚至都不想讓康寧知道我來了。
如果不是有康欣和鐘有慶在,我很可能會一個人轉(zhuǎn)身默默地離開, 如果康寧沒有發(fā)現(xiàn)我,我甚至都不會跟他提起我來機(jī)場接他了。可是不幸的是,有康欣和鐘有慶在,我不能扔下他們一個人逃走。所以我只好默默地站在人羣裡,苦挨著時間。
不僅我沒有叫康寧,康欣和鐘有慶也沒有叫他,開始我還以爲(wèi)他們沒看見康寧出來,可是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鐘有慶不知何時已經(jīng)把康欣的輪椅推出了人羣的時候,我知道他們不僅看見康寧出來了,而且也看見了我看見的那個畫面,還而且他們對那個畫面的感受似乎也很不好。
我看見康欣默默地坐在輪椅裡,而鐘有慶則默默地站在輪椅的後面,他們倆都只是很安靜地等在一邊,當(dāng)康寧和羅湘怡終於從出口走出來的時候,康欣和鐘有慶甚至沒有迎上去。以我對康欣的瞭解,若不是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在她第一眼看到她哥哥的時候她就該用她甜美溫馨的聲音呼叫他了,而且,看見哥哥從出口出來,她早就朝著哥哥飛奔過去了,雖然她的腿不能走路,但是就像她自己說的,她的手臂很有力,她會自己轉(zhuǎn)動輪椅朝著哥哥“飛奔”過去的。然而此刻的康欣卻安靜得很,守在原地,默默地注視著她的哥哥康寧推著行李車和羅湘怡一路有說有笑地走過來。
當(dāng)康寧和羅湘怡走到離康欣和鐘有慶幾步之遙的時候才總算看到了他們倆。
“康欣?有慶?你們怎麼來了?”看到康欣和鐘有慶後康寧不禁十分驚訝地問道。
“嗨!你這個傻哥哥,當(dāng)然是來接你的唄!你離開了這麼久,妹妹肯定是想你了!”沒等康欣和鐘有慶開口說話,羅湘怡便很善解人意地?fù)屜日f道。在看見康欣和鐘有慶後,羅湘怡不但繼續(xù)親熱地挎著康寧的胳膊,而且還由原來的用一隻手臂挎著改爲(wèi)了用兩隻手臂抱著,越發(fā)顯出親熱來。
“是可嘉姐開車帶我們過來的!”康欣對哥哥說道,並沒有理會羅湘怡。
“是嗎?可嘉她人呢?”康寧的臉上立刻現(xiàn)出笑容來,儘管那笑容還是一如既往的含蓄,但是站在人羣中的我還是看得很清楚,並從那笑容裡看見了他愉悅的心,然而我的心卻怎麼都無法愉悅起來。
“她在那邊!”康欣用手指向我所站的位置,不過她指得很無力,我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很沮喪,而且似乎比我還要沮喪。
緊接著我看見康寧的目光望向了我,而我也望向了他,我們的目光穿過人□□錯在一起,我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驚喜、興奮和激動,我相信這些東西他在我的目光中大約一樣也沒看到。
我看見康寧的手放開了行李車,並擺脫了羅湘怡纏繞著他的手臂朝我走過來,我卻站在人羣裡不知所措。我該迎上去熱情地?fù)肀麊幔窟€是就這樣站著等著他過來擁抱我?我想我還是不要迎上去擁抱他的好,因爲(wèi)他或者根本不想當(dāng)著羅湘怡的面擁抱我。我不禁想起了從紐約回來的第二天跟我的三個閨蜜在酒吧裡小聚時於帆和美玲說的那些話來了,我忽然覺得正在朝我走過來的這個男人也許真的像她們說的那樣在腳踩兩隻船,當(dāng)然或許他並非有意如此,然而不是有意的對我而言才更可悲,因爲(wèi)那意味著他的內(nèi)心其實並未做出明確的抉擇,也就是說如果不是五一小長假我跟他意外偶遇,那麼他和羅湘怡很可能還是幸福的一對。也許他們之間其實根本不像他說的那樣問題重重,而我對他來說其實也根本不像他說的那樣獨一無二。想到這裡,我的心情不禁越發(fā)沮喪跟落寞了,我甚至覺得在他跟羅湘怡面前我倒像是個第三者,而我特別來機(jī)場接他的行爲(wèi)簡直可以說是愚蠢和荒唐的。
“可嘉!”我聽見他在叫我,語氣又親切又多情,然而我卻無法做出同樣的響應(yīng)。我站在原地,望著他,沒有一點反應(yīng),因爲(wèi)我不知道我應(yīng)該怎樣反應(yīng)才恰當(dāng)。
他終於走到了我身邊,我看見他向我伸出雙臂想要擁抱我,然而鬼使神差地,我竟然有意避開了他的擁抱,我在他完全張開雙臂之前匆忙對他說道:“我們快走吧,康欣已經(jīng)在這裡等了很久了。”說完之後我便迅速地轉(zhuǎn)身直奔康欣和鐘有慶走過去。
“可嘉,你等等。”我聽見他在背後叫我,但是卻沒回頭看他,而是徑自走到了康欣和鐘有慶的身邊。
康寧見狀只好又走了回來。我看見笑容從他的臉上消失了,而他的眼神開始變得迷茫,我在那迷茫中看到了他由愉悅變成了失落的心。我知道,我見到他之後的反應(yīng)是顯得有些冷淡了,但是我無法不冷淡,在目睹了他和羅湘怡親密如戀人的畫面之後,我又怎麼能夠熱情得起來?說真的,此刻我心中的迷茫遠(yuǎn)比他眼中的迷茫更深切。
來機(jī)場接機(jī)完全不像我和康欣之前想的那樣,我們一心想要給康寧一個驚喜,結(jié)果卻毀掉了自己原本很好的心情。在從機(jī)場大廳出來到上車這段時間,氣氛一直很沉悶,因爲(wèi)始終沒有人說話。我不說,康欣也不說,至於鐘有慶,從見到康寧和羅湘怡的那一刻起,他就沒說過一句話。羅湘怡倒是有好幾次試圖打破這種沉悶的氣氛沒話找話說,可惜卻沒人接話。開始康寧倒是接了她兩次話,不過後來大概是覺接得實在無聊,於是也不接話了。羅湘怡見再無人接話,便也說不下去了。
不過,在回去的路上,這種沉悶的氣氛終於在羅湘怡的不懈努力下給打破了。
回去的時候,康寧說夜路不好走,而且還要先送羅湘怡回去,所以他說他開車。我正好沒精神,所以康寧說要開車也正合了我的意。鐘有慶讓我坐在副駕駛位上,我卻堅持要挨著康欣坐,我讓鐘有慶去坐副駕駛位,想不到羅湘怡主動提出要坐副駕駛位,說待會兒下車的時候會方便一點。就這樣,羅湘怡坐在了副駕駛位,而我和康欣還有鐘有慶一起坐在了後排座。
上車以後,羅湘怡開始使出渾身解數(shù)跟大夥兒說話,她不再針對某個人說話,因爲(wèi)那樣如果對方不接話,她就說不下去了。爲(wèi)了能夠成功地打破沉悶的氣氛,她改變了說話的策略。她把說話的對象換成了你們,當(dāng)她想說話的時候,她便會說,你們知道嗎?於是乎無需任何人接話,她便可以隨心所欲想說什麼說什麼了。
“你們知道嗎?康寧特傻,有一次我們在淮海路看到一個人體藝術(shù)展,他竟然沒看出來,還以爲(wèi)那是雕塑呢!”
“你們知道嗎?上海的夜生活真的是名不虛傳啊!晚上的上海真的是妙不可言。我特別喜歡上海的酒吧,尤其是外灘的bar rouge,真是超讚的地方,特別是站在露臺上看著黃浦江的風(fēng)景,看著對面陸家嘴的燈光,吹著風(fēng),絕對是一大享受。我和康寧去過好幾次,康寧也很喜歡那兒的氣氛,下次去上海,一定還要再去。”
……
一路上羅湘怡就是這樣滔滔不絕地給我們講述著她和康寧在上海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儘管沒有任何人響應(yīng)她,她依然講得興致高昂。可以想見,我的心情在她興致高昂的講述中該是何等的消沉和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