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醒她,問問這顆死人頭,他殘餘的部分到哪兒找?我的工作可是計件的?!睏壷閮?。
賀鎮眼看這塊殘缺的魂魄飛上飛下,表示否定:“我表姐會嚇死的,我找機會再說了,你不用那麼急。大不了我負擔你的損失。”
“呵呵呵,你負擔?沒人能負擔的。你知道我是吃什麼的?嗯?”
賀鎮麻利的背起樑倩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他痛苦的學到了這點,對於棄珠兒不敢大意。他清楚陰陽界上的,無論是正是邪,全是無血無淚的。生死對他們平淡不過,當心爲上。
棄珠兒沒多追問,推門上陽臺,舒舒服服找塊兒寬敞的地兒,和衣而睡。
熙攘的人,精美的廣告,或是旁若無人,或是麻木辛勞,又或是蜷縮進熱情虛假的面孔。即使距離近的相互擦過,無處不在的層次,身份,視野,裝束。死死關押著心靈。這無形的壓迫一刻不停,孫鋒嫌惡的離開車窗,呼吸渾濁無明的氣體。
我想和你在一起,峰。
真的嗎?我不會是第十七個聽這話的人吧。
壞死了,你明明知道人家是認真的。
嘿嘿,我當然知道了。開個玩笑而已嘛。哦,後天你生日,要什麼做禮物,哥哥買給你。
我想,你送我去學校。姚磊羞澀的提出。
這叫什麼禮物。
那不一樣,能和哥哥一塊兒,就是我的禮物了。
搞不懂你,ok,我送你。下個星期我來你學校找你,滿意了,小寶貝?
真好,姚磊,你說呢。他甜蜜的撫摸懷裡細長的木盒,感受不受束縛的私會。車要到站了,他滿足的,稍許心酸的放下木盒。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朝陽無限妙,只是要上工。棄珠兒十二分不甘的爬起,惡狠狠詛咒番清醒的陽光。賀鎮捂頭後悔大醉帶來的頭痛,樑倩眉貌似精神正常,做好早飯喊他吃。
棄珠兒跳下陽臺,落進車裡,四處尋找早餐去了。
賀鎮沒什麼胃口,表姐出門後,他試著分析這件事。棄珠兒明確說明這是分屍案。表姐昨晚遇見很可能是兇手的人,人頭擺在他面前,他詳細檢查番。保存程度良好,刀口顯然是外行人切的。砍了許多刀。剝去殘餘白蠟,死者年紀二十左右,男性。皮膚輕度脫水,沒有毀容,口腔氣管裡無異物。假如他活著,是個靦腆的大男孩吧。賀鎮這樣想。
報警萬萬不可,可這頭擱哪兒。唉,拉下臉來求師傅得了,面子這東西,不是想要就有的。打個電話告訴海青,忍耐他爽到極點的炫耀。總算獲準寄存他找到的屍塊。包好頭顱,他去衛生間用力洗手,卡住脖子乾嘔幾聲。早飯吐光可就白吃了。擦去水漬,鏡子裡萎靡的狀態令他大爲不滿。原來所謂滄桑難看死了,幹嘛喝酒啊。自戀一通,他端起木盒,趕去他師父所在的小廟。
超市,樑倩眉推個購物車,整理貨架上的飲料。棄珠兒吃飽飯溜達進超市,來回逛蕩。時不時晃過她周圍,建議現在開始詢問人頭。她咬緊了不搭腔,只對他說除非賀鎮在場,否則一概免談。棄珠兒覺得自討沒趣,乾脆鑽進二層食府,盼望能發現潛在的客人。
“人好少啊,哈,這個胖子有希望。還有你,一看就是早死的樣。忒,心肝發黑的我最愛。等下,我給你做個記號?!彼麌峡春玫哪繕?,左一個右一個,那些人渾然不覺,急匆匆享用完簡單的食物。
“吃吧吃吧,要是吃不好,我也會心裡不安的?!彼静妥郎?,檢閱人羣。按他們常說的一個詞,他打工夠辛苦的。饞了不能吃,不愛吃的不可以挑,唉。
午餐時間,樑倩眉上來就餐,遠遠的棄珠兒大力招手。
“美女,上這兒,我買了好多吃的。算我請你?!狈植磺鍎e人是否看得到他,她裝作棄珠兒是透明的。
買份炒飯,不等坐穩,棄珠兒唰的鑽出地面,外加兩人份的麻辣燙。
“遷就你了,我上你這兒吃。不是我催你,我的時間很緊,讓他說句話,就一句?!睏壷閮宏_筷子,帽子撇一旁空閒的座椅上。
“戴上你帽子,你這個樣子我吃不下?!睒刨幻嫉皖^。
“怎麼了?我長的不錯啊,你看多少人喜歡我髮型?!?
是覺得你嚇人才對,她始終害怕他的眼神。紅白分明,格外兇煞。
“天黑,你看不到他的臉,我當個參考了。他熱愛拋屍,認爲這是傑作,渴望他人欣賞。回頭找找媒體上的刑事案,他絕對不會停手的。好消息是這個兇手並不刻意隱藏屍體,找起來相對容易。你在聽嗎?”
樑倩眉捏斷了筷子,這混蛋成心妨礙她吃午飯,說的這麼輕描淡寫。
棄珠兒風捲殘雲般消滅菜餚,包括她的大部分炒飯,吹著口哨鑽下地板
。樑倩眉只得回去上班。瞥見棄珠兒開車離去,越發的不安。
那傢伙好像看透了她的記憶,真不敢想象他是什麼。心情忐忑撐過這天
,臨下班她表弟來了。
“表姐,棄珠兒呢?”
樑倩眉只覺胸口堵的慌:“他吃完中飯跑了。你等會兒,今天我不加班
,回家談?!?
收拾完手頭上的活,她儘快趕回家。
經過賀鎮再三叮囑,樑倩眉鼓足膽量,同意他替自己開眼。這顆頭多麼恐怖總比兩眼一抹黑強。賀鎮食指輕貼她額頭上,唸叨幾句,緩緩移開手指。灰濛濛一團氣嘩的飄過,活像衛星慢騰騰以她做中心轉動。
“還好,我受得了。”她強笑道。
魂魄不全,死者不能維持原貌,對他表姐算是不幸中的幸運了。
賀鎮說:“表姐,你開始問吧。它只見得到你?!?
樑倩眉嘴脣突然發木,她使勁活動下巴,賀鎮鼓勵的微笑。
“你叫什麼?”她說出最先想到的疑問。
人頭停止漂移,飛至她臉部略高的位置,嘴脣反覆開合。沒聲音怎麼聽啊。但賀鎮聽的很入神。
“他叫姚磊?!?
樑倩眉:“你要我做什麼?”
人頭憂傷的落桌上,似乎是在哭泣。她慌了。
賀鎮建議說:“問它如今要找誰?掛念的是誰?”
她依言提問,人頭滾上圈,說出個名字。
賀鎮摸著鼻子:“孫鋒,不是他家人,是他朋友或同事?他們什麼關係?表姐,問他知不知道兇手的身份?”
豈料這個溫吞的殘魂聽完第三個問題立即不對勁了。先是呆住不動,然後牙尖了,眼裡流出分不出是淚是血的東西,從桌上騰的彈起。對準樑倩眉直咬。她反射的護起臉,賀鎮雙指彈出張閃爍金光的網,三指並用,拽住了殘魂。
“嗯,橫死鬼戾氣就是大。老實待著!”人頭胡亂躥動,無奈毫無作用,賀鎮掏個小瓷瓶,揉吧揉吧塞進瓶裡,貼上符紙。
樑倩眉好半天不能動,沒辦法,對她來說鬼太嚇人了。打死她都不幹了。賀鎮自言自語:“他最重要的人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知道了。表姐,你說你碰到的那人大概二十至三十歲對吧。”
樑倩眉聲音發顫:“對,他有一米七五的樣子,騎輛自行車,是那種賽車手騎的,彎車把的。”
“所以兇手是某個賽車俱樂部的人?!睏壷閮捍┻^她家牆壁,含著香菸。
“有消息?”賀鎮。
棄珠兒吐出串眼圈,樂滋滋的吸回口中,反吐出來:“有,好消息是警方在良好市民的協助下收穫某人的一部分。據傳是屬於同一人的兩條腿。壞消息是你要潛入法醫的驗屍所,偷出屍體?!?
樑倩眉:“爲什麼你不去,那不是容易得多。”
“這個,”棄珠兒抓耳朵,“停屍房我去不了,這是我的職業規則。別多問了?!?
“可我不認路,警局我從不去的。白大哥在我可以套些話,他出遠門啦?!?
“這好辦,趁夜黑風高,我拉你去警局,花個五六分鐘,屍體到手走人?!?
賀鎮想了想,說不出更好的辦法,於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