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直起腰,俯視山脈。山確實陡峭,大體上呈六十度,灰藍色山體隔絕了綠海。山頂起伏不定,頂端非常的窄,整個山體如同大壩,上面光禿禿的,找不到任何植被。
“平地上走過這段路騎馬要兩天,走路得七天,茂密的森林裡怕是要一個月,趙允,你幫大忙了?!敝Z頓終於口氣軟下來。
“沒什麼,看看地圖,你說的巫妖我看在那座塔裡?!?
諾頓平鋪開那塊布,手指放上頭:“飛過山峰,向南走可以找到荒廢的石城,我們可以去那過夜。要找到高塔必須穿過沼澤,裂谷緊靠山脈另一側?!?
轟隆隆,低沉的,極具穿透力的雷聲。徐白看天上,萬里無雲,打的什麼雷?
諾頓舉起地圖,對他們說:“怪了,山峰上撒了好多黑店,是不是燙的?”
雷聲持續連綿。
勒布豎起耳朵,下意識的心跳加快。成羣的鳥兒自山脈那頭飛起,受到隆隆雷聲的驚嚇?
“徐白,你聞到什麼沒有?”
徐白搖頭。
眼看要飛過山頂,勒布對趙允喊:“趕緊升高,快?!?
四隻傀儡齊齊擡升,不等他們看清山脈另一面的景色,黑壓壓的濃煙騰空而起。
“該死!是石像鬼,大家坐穩了?!崩詹伎窈?。
這下看清了。進入山脈內側,靠近山頂處赫然遍佈裂縫。碩大的石像鬼爭先恐後飛出山體,匯聚成可怕的黑雲。
傀儡加速到極限,勁風沉甸甸的撕扯他們的身體。諾頓一個勁尖叫,不是他膽小,成百上千只石像鬼一同振翅帶來的聲波攪得人內臟翻騰。它們的嘯聲刺耳難聽,好似瀕臨死亡的掙扎。
黑雲攆上這四個傀儡,諾頓下意識低頭看了眼,魂險些飛了。只見石像鬼黑灰色的軀幹上到處是尖刺,爪子是尖的,頭上的角是尖的,牙是尖的,尾巴和翅膀都是尖的。簡直渾身是刺。破爛的蝙蝠形翅膀快速閃動,血紅的雙目散發毫無理性的兇殘光芒。嶙峋的肉體說明它們正餓的難受。
趙允目測兩者的速度,全力飛行爬升。彷彿是山峰突然長出一截,而他們努力要攀越最頂峰。
四個傀儡到底遇上了石像鬼羣。大雕急速轉身,倆利爪抓住飛來的石像鬼,兩下啄掉它的頭。殘缺的屍體跌進石像鬼羣,只聽粗澀的開裂聲,它淪爲了飢餓同類的食物。
趁這寶貴的半秒鐘,三隻天鵝險險飛過峰頂,緊接著全速俯衝。諾頓哭的像個孩子。石像鬼形成的山峰崩塌了,大部分追向天鵝。
“自求多福了,我能做的就這麼多?!笔窆韨€頭比他的傀儡大,飛行技巧不比他差,趙允吃力的左右蛇形。尖銳的嘴和爪子跟他後面不停啄擊。大雕端平雙翅,趙允看著背後,只見大雕雙翅一抖,上面黑色的羽毛化做飛刀激射。
撲哧,撲哧,兩隻石像鬼栽下。
啊,看見森林了。這裡和山峰外側差不多,到處是茂密的樹木。迫降還是可以的。
好幾十只石像鬼包抄到大雕前方,趙允臉上被吹的生疼。沒辦法,炸開條通道跳下去。腦海裡浮現出他所讀過的法術,十指靈巧的移動組合,吟唱出他根本沒聽過的咒語。
可惡,那麼慢,石像鬼大嘴上的裂縫都看見了。
金黃的火焰躥出手心,融合成高速滾動的火光,趙允不想不顧,對準前面扔出。
一秒鐘,熱浪吹過大雕。金紅色火球炸開足有籃球場那麼大的火焰,焦臭的碎片噼啪飛散,濃濃的黑煙轉眼消散。大雕飛過剛爆炸的區域,就在這時趙允感到傀儡一沉,一隻石像鬼咬住了左邊的翅膀。
巨大的慣性使他跌落鷹背,揹包脫手了。極快又極慢的下墜中,他隱約瞥見三隻天鵝的碎片同他一道落下天際。
無數小刀子似的樹枝抽打他的手腳和臉,大腿重重遭到撞擊,痛得他弓
起身子,胸口砸中碗口粗的枝幹,趙允眼前漆黑,肺裡擠空了。
他仰面摔地上,半昏半醒。誰說打天上掉下來會摔昏,痛了五分鐘,腦
子依舊清醒。骨頭斷了嗎?反正腿是腫了。事情棘手了,現在離開虛空可
不是時候,躺這兒等死照樣不行。
頭頂上樹枝動了動,吆,是他的揹包。趙允自嘲的喘氣,隨即睜大了眼
。揹包不偏不倚掛他頭部上方,並一點點的滑動,隨時要滑下樹枝。
不是吧,今晚的運氣太爛了。
“啪嗒”揹包筆直的落下,正掉他腦門上,啊,這下昏了。
恍惚間趙允聽到說話聲,火堆燃燒的輕柔噪音。身下軟綿綿的,鼻子嗅
到股怪味。有吃剩的烤肉,污血味,腥羶味,哦,還有勒布的氣味。他張
開眼皮,火光下勒布啃著什麼。一扭頭口齒不清的對他說:“嗯,還喘氣
呢。吃點東西。”
上衣沒了,腫痛的胸口上裹層布條,憑皮肉的感覺上過藥。他的揹包放
在勒布身邊。
他們所在地是個石頭壘成的簡陋房屋,屋中央是火堆,土紅色磚塊大過
青磚。屋內半人高的小門外竊竊私語聲,植物搖晃的沙沙聲分外清晰。房
頂留有出氣口,整個面積不到二十平米。
勒布舔去嘴上油漬。好奇的擺弄他的傀儡。
“這是什麼?是你召喚的工具?我好容易找回來的,多虧他們幫忙?!?
趙允撐起胳膊,登時發出劇烈的咳嗽聲。每咳一次胸口的骨頭都要碎了
,很不瀟灑的**著躺倒。
“徐白他們呢?”
他說一個字要花上跑一公里的力氣,維持呼吸耗盡了他的體力,這五個
字是他的極限了。
“沒見到,過了今晚再說。徐白會沒事,另一個軟蛋說不準了?!崩詹?
身上的傷輕些,胳膊上纏滿布條,腹部血跡斑斑的,皮缺了一塊。
趙允昏沉沉睡去,這覺特別不踏實,老夢見追上諾頓暴打。那傢伙總打
不死,可惡至極。
布勒拍醒他,趙允直喊。
“打死你,往哪裡跑,別跑。”
布勒晃他:“起來,你睡一整晚了??偟弥x謝人家句,快點。”
趙允抽著冷氣扶正眼鏡,摔這麼慘眼鏡好好的,奇蹟啊。手肘支起胸部
,疼痛是少了。坐起身體,右腿試著動彈。手背上橫豎不一的傷口結了痂
,紫紅紫紅的。他輕哼聲,手撐住地上的枯草,蹭出房門。
微亮的天,夜色剛剛退去。圓形石臺約莫直徑三百米,那間休息的石屋是直接在這個臺子上修建的。繞石臺大半圈全部是這種小個的建築物。石臺中間逐層下降,柔緩的坡度沉下三米,形成一個內圈。圈中是尖頂低矮的方形石屋。表面雕刻模糊古舊。還可以看出屋頂爲金黃色,其上盤繞兩條大蛇。石塊切割堆砌的工藝高超,渾然一體。甚至內圈底部修有排水渠,大石屋前四個噴泉源源不絕噴涌泉水。
好大的建築,地圖上沒標明啊。勒布對他說:“等他們祈禱完,你可要好好感謝他們,沒有他們,我們早喂石像鬼了。”
趙允點頭,不忘將揹包挎肩上。
悉悉索索,石屋的主人現身了。
翠綠色鱗片,棕黃色頭顱,細長的舌頭吞吐捲動。趙允眼前一亮。此地的主人竟然是羣蛇人。這不奇怪,他一時想不通的是爲什麼蛇人沒吃掉他們。
似乎是料到他的反應,勒布幾分厭煩的解釋:“艾託曼是大地和雨水之神,你們稱我們爲獸人,而我們認爲自己是艾託曼的後裔。我稍微可以理解他們的信仰。你不用擔心?!?
蛇人爬上石臺,粗且長的蛇類軀體上手臂強健粗壯,近乎於蜥蜴的頭,不停發出嘶嘶聲。
石臺外圍的蛇較爲年長,體型比較大。其中一條偏黃綠色的蛇人爬來。
他稍做停頓,勒布做出類似鞠躬的動作,趙允忍住痛照做。蛇人用他低沉厚重的嗓音說:“你的同伴醒了,帶他去見女王?!?
他們走下坡道,蛇人帶他進入內圈的大石屋內。光線很暗,裡頭空蕩蕩,他所說的女王正盤起下半身,脖子上,胳膊上掛滿黃金加各色寶石做成的飾品。她的鱗片是三色的,綠,籃,黃,特別是雙臂,籃黃相間,組成巨眼狀。
女王:“你醒了,很好。我的孩子,你們證明了自身的勇氣,你願意加入我們嗎?”
不等趙允發問,勒布替女王解釋:“這位是納加女王,她的子民經常受到伽拉德手下的侵略。他們抗爭了很久。襲擊我們的石像鬼就是他的爪牙。關於諾頓提到的村民,納加女王說她的子民們見到過,在沼澤地附近,他們跟在羣牛頭怪身邊,走進了沼澤對面的遠古遺蹟。那裡是伽拉德的巢穴。徐白他們我沒找到,只發現一些血跡?!?
趙允沉思片刻,對女王說:“我當然願意爲您效勞,也希望儘早找到我的朋友。您有什麼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