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門打開，一個看著才成年不久的年輕男孩有些心虛膽怯的走了下來，手裡攥著手機，緊張的身子都在發抖，他沒敢靠近地上的婦女，這是他拿到駕照後第一次上路，沒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很是慌亂的朝周圍人解釋：
“不是···我沒闖紅燈，是她···是這位阿姨突然出現在馬路上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年輕男孩越說越急躁，周圍人的目光裡充斥著異樣的冷漠與懷疑。
沒辦法，先報警吧！
正當年輕男孩顫抖著手指準備報警處理時，林昊走到他身邊，拍了下他的肩膀：
“先打急救電話再報警，人還沒死！”
“哦····好的”
年輕男孩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趕緊按照林昊說的做。
林昊查看了那婦女的傷勢，似乎右腿的傷比較嚴重，萬幸人還有清醒的意識，可以溝通。
“您再堅持下。”
不知中年婦女聽進去多少，她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大好，閉眼皺眉不時含糊的喊出兩句“查查···”，她似是疼的厲害了，伸手抓住了林昊的手腕，死死不放。
“阿姨，到了醫院會給您好好查的！”
“哥···哥，謝謝你幫我，但她不會訛上你吧！”年輕男孩沒經歷過這種事，但也看過不少人咬人的惡性社會新聞，不由得擔心起來。
“先別想那些，這裡到處都是監控，你說不清的它們都拍下了，不用怕！”
“哦，好！”
幾分鐘後，救護車和警車先後到達現場，林昊本想就此離開，但沒想到那中年婦女一直抓著他不肯放手，到最後，醫護人員也只能跟林昊商量讓他隨行。
年輕男孩跟警察處理這次交通事故去了，臨走前，還特意給林昊留了電話號碼，讓他‘出了事及時聯繫’。
“這人還挺講義氣！”
坐著救護車抵達了最近的市第三醫院，醫生檢查完基本傷勢後，判定骨折出血，需要儘快手術，進手術室前，林昊纔在醫生護士的幫助下襬脫了中年婦女的“魔爪”。
出於擔心，林昊在手術室外等了半個小時，這纔看到一名穿著寬大T恤的中年胖男人氣喘吁吁的趕來，見到林昊一人等在手術室外，便抓著他問：
“有沒有看到這裡進去一名出了交通事故的中年女性，中長頭髮，藍色碎花裙子······”
聽到這描述，林昊一下子就判斷出了這人就是那中年婦女的家屬。
“您是她的？”
“我是她丈夫！”
確認過關係後，林昊簡單給對方講了下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人倒也沒有表現出潑皮無賴，反而只是沉重的嘆氣。
“唉···又是老毛病犯了······”
雙方互換身份信息後，林昊看著名片上的名字：張文濤，不由得蹙眉，這不就是他要看的最後一處房源的房主姓名嗎！
如果剛纔沒有那個交通事故，他這會兒應該已經去那最後一處房源看房子去了。
人生真是妙不可言啊！
聽到林昊提起看房子的事，張文濤也面露詫異：
“這···這可真是太巧了，我來之前還給你發了消息說要取消看房呢！”
林昊聞言，這纔拿出手機看到一條未讀消息，正是張文濤給他發來的。
有了這重遭遇，張文濤看林昊反而少了幾分陌生感，坐在他身邊，擡眼看著“手術中”的紅色燈牌，額頭的川字紋又加深了幾分。
“張大哥，您妻子是遇到了什麼問題嗎？我那會兒就注意到她似乎精神不大好，一直喊‘查查’，我還以爲她是擔心醫院的檢查······”林昊很是客氣的開了口，張文濤看上去十分疲憊，似乎遭遇某種折磨已久，與他妻子相比，臉色並沒有好到哪兒去。
“唉···茶茶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她半月前溺水死了。”
張文濤提到這個名字，眼中有些落寞，他習慣性的在身上摸出一包煙想抽，但忽而想到這裡是醫院，大手狠狠捏了下包裝，又裝進口袋裡去了。
“那還請您節哀！其實，我的父母也剛剛過世。”林昊語氣自然平和，他也是經歷過親人生死離別的痛苦，能一定程度理解張文濤夫婦，越是這個時候，就越不能故意擺出太多的憐憫和同情。
讓對方知道你和他有一樣的經歷，能共情這份悲傷就足夠了。
張文濤眼皮子擡了下，但很快又垂了下去，嘴角揚起一絲苦澀的笑：
“你也不容易，人如果只是死去那倒簡單了，你能想象你死去的父母在葬禮過後，每天還會出現在家裡的情形嗎？”
“死去的人又出現在家裡？您的意思是···鬼？”
“應該是鬼吧，我也找不到別的形容詞了，我們家的房子是十五年前買的，它見證了我們家很多重要的時刻，我跟我老婆結婚、茶茶出生、上學···是個很有意義的房子。”
張文濤語氣低沉，醫院的走廊裡總有種遊離在生死之間的故事感，他靠在椅背上，眼裡還能看到熬夜的紅血絲。
林昊沒有打斷他，繼續靜靜聽了下去。
“直到半月前我家茶茶···她突然···突然就溺死了，我跟我老婆去警察局認領屍體的時候，她都泡的不成人樣了···”
張文濤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在醫院的長椅上竟忍不住有些情緒崩潰，他似乎還能看到那天女兒悽慘的模樣。
“我們給茶茶辦了葬禮，讓她入土爲安，可沒想到第二天下午四點半的時候，我們看到茶茶滿身是水的出現在家裡，還是那副溺死時的模樣······”
說到這裡，張文濤的表情變得更蒼白黯淡了，他雙手捂著腦袋很是痛苦：
“我們開始以爲是自己眼花了，可後來這大半個月裡茶茶每天都會在下午四點半出現在家裡，什麼也不說，就在自己房間裡坐一夜，第二天日出時就會消失，每天每天都是這樣，我跟我老婆都快被她這樣折磨瘋了······茶茶死的真的太慘了，她一定是怪我們沒去救她，都是我們當父母的不稱職·····”
自責、內疚、恐懼像三座大山壓在這個中年男人的身上，他的妻子比他更痛苦，以至於在馬路上失了神，一度想要被車撞死去陪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