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女孩就要消失在視線,倫納德連聲喊道,“奶茶!不是,美女!奶茶!”
她停住了腳步,轉(zhuǎn)過身笑瞇瞇地問,“是奶茶還是美女?”
倫納德走到她面前,尷尬地摸了摸頭,紅著臉道,“之前撞倒了你的奶茶,”他提了提手上的奶茶袋子,“不知怎的就買了,可以給我賠禮道歉的機會嗎?”
女孩接過奶茶,禮貌道謝後就要離開,卻被倫納德叫住了。明明是個大男孩了,此刻卻像沒交作業(yè)的小學(xué)生一樣難爲情,扭扭捏捏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道,“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她用吸管戳開奶茶,吸了一口後,調(diào)皮地眨眨眼,“有緣的話再告訴你。”
這就是拒絕了。
倫納德很是失落,一路上沒精打采的。剛進所裡,迎面撞上鄧肯,鄧隊叼著香菸,開玩笑地踢了他一腳,罵道,“怎麼,遇上什麼大案了,走神成這樣? ”
“我哪裡有什麼大案,”他工作還不到一年,手上接觸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案,說到案子,他又忍不住想起了那個奇譚一中的女孩,“安亦的案子怎麼樣了?”
提起這個,鄧隊就頭疼,拉著倫納德一番訴苦,“我原本還以爲是普通的墜樓案,進展也好好的,誰知道就在剛剛,老杜跟我說死者的手被人換過了,停屍間放著的是她閨蜜的手。”可問題是,上午的時候,張揚的手還在她自己身上長得好好的,也就眨眼間的功夫,張揚瘋了,剁了自己的手;眨眼間的功夫,那手就被人掉包了。
派出所監(jiān)控沒有被人更改過,也沒有人潛入停屍間。
“那她閨蜜呢?”倫納德感覺眼前一團迷霧,想要找到線索,卻遺漏了很關(guān)鍵的地方。
鄧隊拉著他就走,“在醫(yī)院呢,張揚患有長期的重度抑鬱癥,已經(jīng)將她的主治醫(yī)師帶來配合調(diào)查了,就在審訊室。剛好,你跟我一起去。”
主治醫(yī)師是個中年的禿頭男,鼻樑上夾著金框眼鏡,手上戴著金錶,看起來很是和藹。
“張揚最早是在四年前診出抑鬱癥的,她家裡人不重視,等到高一的時候患者出現(xiàn)了嚴重的自殺傾向才讓她吃藥......”和大多數(shù)抑鬱癥患者一樣,張揚的原生家庭給她留下了極大的創(chuàng)傷,整日無所事事好吃懶做的父親對她進行言語羞辱,只顧著工作的冷血母親對她冷暴力,童年時期的她更是時刻小心,稍不留神便會得到父母的拳打腳踢。
“安亦的自殺對她打擊很大,何況兩人是同一個小區(qū)的,離得很近。昨晚他們小區(qū)鬧起來的時候,她還下去看過,晚上回到去就一直噩夢,包括一系列軀體化反應(yīng)......”
鄧肯點點頭,這很合乎情理,無論是誰,有好朋友自殺肯定會難過。
“她今天上午還找我做了心理輔導(dǎo),我給她開了藥。然後就聽到她下午瘋掉的事情了。”主治醫(yī)師交代完,覺得不妥,又趕緊補充,“我們醫(yī)院取藥都是有記錄的,我給她開的也是正常的藥。”
這對破案毫無幫助呀!可是張揚今天只接觸了這位主治醫(yī)師,而且也沒有收到奇怪的郵件或信息。瘋的也太突然了吧。
米蘇拉瞇著眼,突然冷不丁地問道,“你給她做了什麼心理輔導(dǎo)?就是單純的聊天?”
場上的人都看向主治醫(yī)師。主治醫(yī)師沒料到還有這一出,尷尬地道,“就是簡單聊了一下。勸她一定要想開。”在他看來,心病還須心藥醫(yī),患者自己抑鬱,他能怎麼辦,他又不是什麼知心大姐姐,他的時間很寶貴的好不好?所以翻來覆去就是那些客套話,你要想開啊、明天會更好,然後給病者開藥。
醫(yī)師走後,米蘇拉鬱悶地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一口氣咕嚕咕嚕地喝完,而後很不服氣地道,“就是和心理輔導(dǎo)有關(guān)嘛。”
鄧隊想要逗她,也端了杯水猛灌一口,“怎麼我喝著覺得和心理輔導(dǎo)無關(guān)?”
米蘇拉是新疆姑娘,長得很是漂亮,被譽爲警隊一枝花。剛到公安局的時候,衆(zhòng)狼蠢蠢欲動,誰知道這小妮子是個只知道破案的工作狂,遇上案子倔得跟驢一樣,對自己的直覺很是自信。你問她,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了,逼急了鼻子哼哼誰都不理。
偏偏人家運氣好啊,在安亦案之前從未失手。
鄧隊有心挫挫這小妮子的傲氣,趁機訓(xùn)話,“你呀,別太鑽牛角尖了,我們漢族有句話,叫做有心栽花花不開。”
“大老粗的裝啥裝,都是中國人,什麼你你我我的,”米蘇拉白了他一眼,“我拿這個月的工資打賭,就是和心理輔導(dǎo)有關(guān),你敢賭嗎?”
笑話,他鄧肯怕過誰。剛好上頭要空降一個青少年心理方面的專家協(xié)助調(diào)查,不就動動嘴皮的事情嘛,他發(fā)令,讓手下人幹就是了。
手機微微一震,鄧隊點開微信,頓時眉開眼笑,“小妮子,我還就跟你賭了。上頭的人到了,現(xiàn)在就在大廳呢。”
大廳裡,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女孩坐在位置上喝奶茶,看到他們過來,站起來笑著打招呼,“我是Angie。”尖尖下巴狐貍眼,小鼻子也是尖尖的,頭髮隨意紮成丸子,看起來青春又乖巧。
倫納德只覺得腦海中轟隆一聲,忍住沒有打招呼,直到鄧隊他們都自我介紹完,他才強裝淡定地道,“叫我阿倫就好。”
安亦笑了笑,也不生分,揚了揚快喝完的奶茶,脆生生地叫了一聲,“阿倫。”
彷彿自己纔是喝奶茶的人,倫納德覺得甜甜的,面上矜持地抿了抿嘴,卻不知道自己的嘴角已經(jīng)瘋狂上揚。
Angie據(jù)說是難得一見的神童,十五歲讀完國內(nèi)大學(xué)後選擇到法國進行深造,在心理學(xué)方面造詣頗高。她還有一個絕活,就是催眠無形,可能你只是無意掃了一眼她的裙子,下一秒就在她催眠出的幻境裡了,國外給她一個俗到極致卻無可替代的稱號——天使。
但傳聞難免有誇大的嫌疑,而且天使還有三不屈原則,一不屈惡、二不屈富、三不屈權(quán),見證過她催眠技術(shù)的人少之又少。
這樣的姑奶奶,原本是省裡靠著沾親帶故的一些關(guān)係,好不容易纔請來的大能,怎麼樣也輪不到奇譚市。可是天使自己發(fā)郵件說想要到基層走走,上頭也不敢爲難,就讓她到了奇譚市,本來還專門讓人候著,誰知道她自個兒混在人羣裡不見了。
鄧肯也沒多在意,一來小姑娘心智成熟腦子沒病,一直用手機跟他報平安;二來,天使只是在本領(lǐng)域出名,也沒有在學(xué)術(shù)界和什麼人結(jié)怨,不擔心別人暗殺她;三來,他不信催眠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關(guān)於心理最多堅信犯罪心理學(xué)。
他搓了搓手,來不及客套,便將張揚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得清清楚楚。
安亦云淡風輕地笑了笑,“張揚雖然瘋了,但是瘋子也自有她的世界與三觀。她砍自己的手,不是出於自殺傾向,也不是因爲躁狂,必然是受到了她自己世界的影響。”
道理大家都懂,可問題是,誰知道她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如果信得過我的話,不妨帶我去見張揚。”見鄧肯有所顧慮,安亦吸了吸奶茶,解釋道,“我的催眠只能以旁觀者的身份進入她的世界,不會對她的世界造成任何影響。”所謂的世界,完全是張揚的潛意識,這種先天的習(xí)性、後天的習(xí)慣,誰可以改變呢。
誰敢質(zhì)疑她呀!就算心裡不相信,但是誰都不敢表現(xiàn)出來。他鄧肯雖然對升官沒啥慾望,可也不想得罪上司,被擼到檔案室看守文件啊!他連忙解釋,“在心理學(xué)這塊,誰都不能不信任你啊!只是,張揚已經(jīng)瘋了,我怕她傷到你。”要是Angie有個三長兩短,他恐怕不是被罰去看文件那麼簡單了。
有些人就是奇怪,沒有真正瞭解事物之前會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等到真正近距離接觸纔會開始重視。
聽說天使很厲害是一回事,真正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