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斷斷續(xù)續(xù)傳來一男一女的對話聲,自己聽得不甚明瞭,恍惚間聽了點隻言片語,什麼‘紫璃’,‘解毒’,‘笨手笨腳’之類的話。然後他又睡了不知多久,睜開眼的時候隱檀就坐在塌邊,看到他醒來,就扶他坐了起來,爲(wèi)他切脈。 片刻後,隱檀說道:“恢復(fù)得很好,足夠自己支撐著回西凌了。你師弟還在我那兒等著你康復(fù)的好消息呢,我就先走了,你保重。” 說完隱檀就要起身離去。 “請等一等。”白鳶說。 “嗯?”隱檀眼光中帶著詢問。 白鳶眼含柔光,微微笑道:“謝謝仁兄不辭辛苦,千里迢迢來幫我解毒。” “客氣。但我是受不起仁兄這稱呼的。”隱檀露出禮貌的笑。 “如果方便,能否帶我去你的住處,我想與我?guī)煹芤黄鸹匚髁琛!卑坐S請求道。他很配合地把稱謂給換了。 隱檀垂下眼簾,復(fù)又?jǐn)E眼看了白鳶一眼,方纔吐出一句略含深意的話:“我聽說武林盟已經(jīng)招各路豪傑齊聚,開那什麼誓師大會,你真有空閒在此多停留幾天?” 從那時候,白鳶就覺得隱檀絕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但他既是蘭艾的朋友,便不可能是同他們對著幹的,更何況他還救了自己的性命。 “算了,此時做其它猜想也沒有必要。我們還是趁著甄宵受傷,靛染沒有更多動作之前,把最重要的事解決了吧。”白鳶提議道。 陸寂離沒有立刻答應(yīng),而是默然坐著。 白鳶湊近道:“有話不妨直說,悶在心裡不好。” 陸寂離擡眼看著白鳶,眼中隱隱有些什麼在閃動。他伸出一隻手抓住白鳶的胳膊,
就像小時候被師父罵了去尋師兄求安慰一般。 “師兄,”他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說出口,“我們到底,還要在這兒待多久?”他看著白鳶略有些納悶的表情,接著道:“我不是怕苦,我也不是因爲(wèi)覺得多次奔波身心俱疲才這麼問,我只是害怕。五大藥石,到現(xiàn)在,一共有三個現(xiàn)世了,甄宵已經(jīng)搶走了兩個,除了朱璧和青圭,我們才只知道一個紫璃的下落,而那紫璃卻在一個我們都無法確定是敵是友的人的手裡。 “天曉得蘭艾查出另兩處藥石是在什麼時候?也許她分明知道,卻不對我們言明,若是如此,我們又要等到哪一天才能拯救西凌?甄宵的心思比毒蛇還要惡毒,我們在這兒待得越久,你的危險就越大,這次是中毒,下次誰知道又是什麼?” 他說到此處,已然紅了眼眶,哽咽地說不下去。 白鳶卻露出一抹淺笑,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頂。 “寂離的想法,我能明白的。下山至今,你有多努力,我是知道的。” 寂離心中泛起一陣苦澀,他心想:不,師兄,你不知道,而我也是才明白,其實我根本不懂什麼是努力,隱檀說得對,我笨手笨腳,什麼都做不好。不止如此,我還自以爲(wèi)是、自命不凡、孤芳自賞……可笑啊可笑。 寂離露出一絲苦笑,嘲笑著自己的荒誕。 “寂離,你要相信蘭艾,相信自己的朋友,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隱檀雖然不是個容易相處的人,可他畢竟也照拂過我們,不是嗎?對人雖要保持一定戒心,但過分懷疑可不是好事。” 陸寂離心道:可是,到底怎麼樣纔算得上是朋友
?我真的有朋友嗎? “你不必害怕。我也知道,做這些事,很難很難。可總要有人做的,爲(wèi)什麼不是我呢?若換做是別人來做,恐怕連紫璃的下落也難以尋到,到時雨境被靛染等人輕易控制,鳴鹿臺難道就能倖免嗎?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道理,你是懂得的。” 這點倒是不假。憑甄宵的手段,若是無人阻止,西凌、鍾嶺、東泠三國被吞併是遲早的事。如果靛染掌控了這三個國家,必然會無止境地開疆?dāng)U土,彼時烈金族、花族定是難以倖免,而鳴鹿臺雖處在崇山峻嶺之中,也難保他人爲(wèi)了挖掘礦藏珍寶而受牽連。 坐以待斃,不如盡力一搏。 思慮及此,陸寂離的情緒終於平復(fù)如常。他重重舒了口氣,開口道:“師兄說的是。方纔是我狹隘了,本來下山就已做好覺悟的,怎能因爲(wèi)遇到困境就升起退縮之心呢。” 白鳶聽他說出這番話來,總算自己沒有白費(fèi)口舌,心中甚是欣慰,便道:“你能有這般想法,確是比以前長進(jìn)不少。我二人同修已數(shù)十載,本就情同手足,一時情急雖可理解,但若時常如此,反容易留下把柄與敵手。你要切記,做事穩(wěn)字當(dāng)頭,決不可因情感自亂陣腳,失了分寸。” 陸寂離略帶羞愧地點點頭,道:“知道了,我以後一定注意。” 白鳶看著他,眼前彷彿又是那個貪玩的少年,被他拉著講道理,羞紅了臉認(rèn)錯。他心道:寂離,若我有一天真的離開人世,我也會確保你平安無事的。我不希望任何無辜的人受到傷害,但我最不希望受傷的人是你。 然而這些心裡話,陸寂離是永遠(yuǎn)不會聽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