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禹的眼睛裡燃起了一絲希望,管家忽然又皺眉苦思,猶豫不決的道:“不過嘛……”
“沒有什麼不過,我們走吧。”
林禹當機立斷的道。
管家欲言又止一番,終究捱不住林禹的堅持,領著兩個人走出了客棧。
一行三人在斷天城裡七拐八拐,在轉過一個街角時,吳音兒像發現了什麼,突然眼前一亮,驚奇的道:“這不是通往蘇鈺哥哥家的路嗎?”
說完,她拋下了管家和林禹,像是輕盈的鳥兒,迅速的向前跑去。
看著吳音兒的背影,管家眼神一凝,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不知爲什麼而煩惱。
在吳音兒的引領下,三人來到一處府邸前。
這處府邸稱不上豪華,卻也不小,門口黑底金字的牌匾上,書寫著“蘇府”兩個大字。
見到來人,門口的守衛使勁的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的道:“這不是吳小姐嗎?”
吳音兒快步走上了臺階,搖著守衛的肩膀:“小四,蘇哥哥呢?蘇哥哥他人在哪裡?”
小四的眼底閃過一抹仇怨,表情古怪的看著吳音兒:“你還好意思問蘇哥哥!”
“怎麼了?”吳音兒一頭霧水,關心的道。
“咳咳!”小四剛要說話,管家忽然走過來,故意咳嗽了兩聲。
小四深深的看了管家一眼,連帶著對吳音兒的態度都冷淡許多:“蘇少爺他病了。”
“病了?怎麼會?蘇哥哥的身體不是一直很好的嗎?”吳音兒慌的像是丟了魂兒,急切的問道,“小四你告訴我,他得了什麼病,嚴重不嚴重?你發什麼愣啊,你倒是快說啊!”
“假惺惺。”
小四輕輕的吐出一道語音,隨即道,“他現在就後花園,你自己去看吧。”
說完,他連頭帶視線都移到了旁邊,懶得理會吳音兒,和乍一見面時的驚喜截然相反。
沒有在意小四異樣的態度,吳音兒臉上寫滿了關切,一頭闖進蘇府,飛似的直奔花園。
“看起來他們兩家一開始的關係還算不錯,連守衛都認識吳音兒。不過似乎後來出了什麼問題,兩家產生了隔閡。”
林禹默默的想道,看向吳音兒的背影,更覺得奇怪。
遇到吳音兒後,對方一直是知書答禮、溫文爾雅的淑女模樣,喜怒不形於色。但此刻的她,卻像突然小了好幾歲的小孩子,率性了些,真實了些。
管家和林禹快步跟了上去,路過小四的時候,只聽他嘴裡低低的譏諷一句:“吳家屈尊來我們蘇家,真是讓我們蓬蓽生輝吶!”
管家的表情微微一變,迅速的走過去。
蘇府的花園佈置的極爲雅緻,長廊石階連接起了花草樹木、池塘清潭,繽紛落英打著旋兒墜在水面上,被五彩斑斕的魚兒爭相吞食。吃到嘴裡才意識到苦澀,魚兒們擺動著軀體忙不迭的吐出來,模樣滑稽而有趣。
在鳥語花香中穿行而過,一名身如玉樹的男子,倚靠在湖心亭的藤椅中。他劍眉英挺,棱角分明,長的俊朗非常。本該炯炯有神的英目,不知爲何綴著一抹難以抹去的哀愁,彷彿身前的美景都提不起他一點一滴的興趣。蒼白的
臉色,無血的嘴脣,再加上萎靡的精神,看上去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唉……”
似是想到什麼傷心的往事,他輕輕的嘆息。沉重的心情牽連他的病情發作,忍不住輕輕的咳嗽兩聲。
然後,他又恢復雕塑的姿態,怔然的發呆。
“蘇哥哥,蘇哥哥……”
魂牽夢繞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他全身劇烈的一震,隨即搖頭輕嘆:“估計又是幻覺吧!”
“蘇哥哥,蘇哥哥……”
吳音兒一邊焦急的喚著,一邊飛奔過去。
藤椅中的男子眼簾輕微的一挑,當看到吳音兒時,瞳孔猛的一縮,心臟彷彿要跳出胸口。
“音兒?”他站起身迎了上去,走的急了,險些被湖心亭的臺階絆倒,“音兒,你怎麼來了?”
“蘇哥哥,我聽說你病了?”吳音兒緊張的詢問道。
“我哪裡生病了?”蘇鈺一雙劍眉輕輕的皺起,看向門口方向,玩笑的道,“一定又是小四告訴你的對不對?這個小子,總是盼著我生病。”
吳音兒像是面對自己的長輩,乖巧的垂下頭默認,竟是有些害羞。
這時候,管家和林禹也走了過來。
看到管家蘇鈺一怔,神色間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最終還是彬彬有禮的拱手道:“吳管家好。”
“嗯。”管家淺淺的應了下,看著蘇鈺開不了口,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吳管家,你這次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想讓我蘇家幫忙?”蘇鈺察言觀色,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但說無妨,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一定盡心盡力。”
“我們的確是有事相求。”糾結了一會兒,管家終於開口道,“實不相瞞,我們此次來到斷天城,是爲了唐少將軍的招親而來……”
蘇鈺微笑的臉龐微微一僵。
“可是我們在路上發生的意外,丟失了邀請函,進不去唐府。”管家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父親與唐家有些交情,所以想請你們蘇家出面,證明音兒小姐的身份。”
蘇鈺眼中的喜悅迅速的消失掉,他身子一震,瞇起雙眼看向吳音兒。
眼神裡,是錯愕,是震驚,是心痛。
就像在傷口上灑了一把鹽,鑽心的疼痛。
吳音兒心裡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莫名的自責起來,不敢直視蘇鈺的眼睛。
良久,蘇鈺把視線從吳音兒的身上收回來,重新換上了一幅笑臉,彷彿剛纔的那些負面情緒從沒有出現過。
“那……還請吳管家和音兒到移步客房稍等片刻,我去書房找父親說明這件事。”蘇鈺身子讓到一旁,伸出手邀請,優雅的動作裡別有一番成熟穩重的味道。
“我們就在這裡等吧。”管家淡淡的道。
看得出來,他不想和蘇家有太多的瓜葛。
“那……好吧。我去去就來。”蘇鈺微微一笑,把尷尬掩飾過去。
吳音兒望著蘇鈺的背影怔怔出神,看到這一幕,林禹心中一動,施展無影訣追了上去。
蘇鈺的身影在庭院裡穿梭,最後來到位於府邸另一側的書房。
他敲敲門:“父親。”
“是鈺兒吧,進來吧!”
林禹藏身在書房前的高樹上,只見蘇鈺進去沒有一會兒,裡面就傳來蘇父勃然大怒的吼聲。
“不行,我絕對不會幫他們這個忙!滾,讓他們滾,我們蘇家,不歡迎他!”
“父親,您不需要去唐府,只需要寫一封書信。這不過是舉手之勞,您就答應孩兒吧。”
“混帳,你難道忘記了當初他們吳家,是怎麼羞辱我們的了嗎?想嫁入唐府,好哇,有本事就嫁吧嫁吧,這次招親徐怡也參加,還想輪到她吳音兒,真是白日做夢!”
“父親,請您不要這麼說音兒!”
“你……”
屋裡忽然傳出茶杯摔碎的聲音,緊跟著,“啪”的一下,氣急敗壞的蘇父扇了蘇鈺一耳光。
“父親,自那次提親後,孩兒從來沒有求過您。我知道我做的不對,也害咱們丟了蘇家丟了顏面,今天我最後一次求您,希望您能幫音兒一把。”
屋子裡陷入了沉默,許久,才傳出蘇父的嘆息聲。
“鈺兒,你從小就聰明伶俐,認真刻苦。我一直相信,將來蘇家傳到你的手上,一定會發揚光大。你說你怎麼這麼傻,天底下的好女孩那麼多,你爲什麼偏偏只看上那個吳音兒?我不是沒有幫你去提親,可是是他們眼界高,看不上咱,你說你回來頹廢的樣子,真是讓爲父痛心疾首!”
“恕孩兒不孝。”
“唉,罷了罷了……這封書信你拿去,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和吳家有聯繫了。”
“謝謝父親。”
等到蘇鈺走出屋,屋裡傳出蘇父頹然的聲音。
“當初你們把禮品扔出門,說我蘇家癡心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如今卻又找上門來要我幫忙,唉,我家的鈺兒,遲早得讓你們吳家活活的折磨死啊!”
拿著書信出了門,蘇鈺並沒有立即回去,而是繞路到後院僕人們的住所。
他找到一名丫鬟借來傅粉塗抹到臉上,直到看不出紅腫來,才走回了花園。
此時他的臉上,完全沒有半分大吵一場後的模樣,仍然是面帶微笑,淡然如風。
“音兒,你要的東西我給你拿來了。”蘇鈺把懷中的書信掏出來,遞給吳音兒,“我父親他正在休息,所以多耽誤了點時間。”
“蘇哥哥,謝謝了。”吳音兒囁嚅的道,伸手去接。
按理說被蘇哥哥幫了這麼大一個忙,她理應高興纔對,偏偏心裡不對味,極爲不舒服。
斜地裡伸出一隻手掌,把書信截了過去。
管家看了蘇鈺一眼,連句謝謝都沒有,直接道:“我們走吧。”
“吳管家,今……今天時候不早了,不如你們在這裡休息一晚上,明天再進唐府吧!”蘇鈺猶豫了下,問道。
吳音兒的眼前一亮,管家卻冷冷的道:“不必了。”
吳音兒眼中的喜悅迅速的黯淡下去,跟在管家身後走了一段路,纔想起什麼,回過頭對蘇鈺揮手:“蘇哥哥,再見哦。”
“嗯,再見。”
蘇鈺淺淺一笑,笑容多少有些苦澀的味道。
這天,他在花園裡,整整站了一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