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良夜儘量溫柔、剋制,可到底漏出些許悲哀。
唐無心眼珠子一轉,看似還有生機的。沉默許久,她從喉嚨處滾出個“嗯”字。
“你再休息會,我陪著。”趙良夜彎身,想要吻吻她。她眼睛躲閃,他就是落吻在她額頭。發涼的皮膚,綢緞的觸感,卻不能再激起他心中的漣漪。
此時此刻,他彷彿吻了清泠泠的玉枕,只有悲慼只有心痛。
唐無心忽地坐起:“我要回去。”
“不行,你才流……產。”他艱難說出這個詞。
她意外固執,眼睛映著他,寫著堅持:“我要回去,我不要留在醫院。我沒事。”
在趙良夜看來,她最後強調的三個字,多少有些欲蓋彌彰。
他生怕她再有差池,實在擰不過唐無心,無奈答應。她穿的是很單薄的,他脫下自個兒的外套,緊緊把她裹住。車子被撞了,形狀扭曲得厲害,好在性能未差。
車子緩緩行駛在燈光黯淡的路上,莫名顯得寂寥。
一路上,車子很安靜。
趙良夜也是陷於悲慟之中的,他想要安撫她。可她閉著眼睛,很是疲倦的樣子。他更是不好打擾。凌晨兩點,路上已經沒有多少來往車輛了。
但他睜大眼睛,開得十分謹慎。
現在一想,對方更像是有意訛錢。
他已經沒有心思追究了,只希望唐無心可以好起來。
唐無心這樣,他根本不該帶她出來,實在胡鬧。可他想著,回家還有家裡人照顧著。要是唐無心一個不高興陷入魔怔,那纔是真真要命的。
到趙家時,更是人聲寂寥。
唐無心已經睡著了。趙良夜不想打攪她,輕盈抱著她。他覷見她濃密睫毛下蒼白的臉色,心中席捲而來的,就是心疼。
或許是太累,亦或是麻醉那勁又上來,唐無心沒有醒過來。
他把她抱回牀上,替她寬衣洗漱,掩上被子。他做了一系列事後,她仍是睡著的。他傾身關了檯燈,霎時房間一片陰影,只有窗簾的細縫漏進幾許星光。
註定是不眠夜。
唐無心已經不是孕婦了,可仍舊是脆弱得很。他輕手輕腳去了書房,兀的坐在雕花木椅上。他取出一盒尚未開封的煙盒,撕開透明的封紙,不太流利地拿出一支菸。
打火機是擱在書桌上的,一色的黑。彷彿是無底的黑洞,要把他吸進去。
趙良夜從來沒有覺得,幾個小時的夜,漫長到堪比幾個世紀。
一支接著一支,書房隔音效果是好的,但他仍舊極力剋制著自己的咳嗽聲。身爲男人,他有太多的情不由衷。失去孩子,他的悲傷未必會比唐無心輕。可他必須要撐起這個家,命途多舛的家。
他的脆弱。只能在唐無心昏迷時,只能在唐無心睡著時。
當唐無心醒了,他斷然要坐回那個,溫如春風,治癒她千瘡百孔的心的趙良夜。
此生漫漫,他竟也是甘願的。
只是……
煙霧繚繞間,趙良夜的眸色又深了幾許——他實在擔心唐無心。
她的表現看似很正常,可這恰恰讓他擔心。或是暴風雨前的平靜,抑或是迴光返照。
一夢天明。
唐無心昏昏睡睡,每段時間不長,總算是得到休息的。
她醒的時候,那一點點漏進的晨光,已經將臥室點得通亮。她怔怔起身,昨夜的記憶一點點涌上心頭。她是沒有悲哀的,僅是,平靜。
偏過頭,她沒有看到牀邊的人。她想他是難受的,或許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宣泄著他的傷心。
她其實是懂他的。他也懂她。兩個人相愛的人,又能互相理解,多麼難得,萬世難求一次。
最最遺憾的,莫過於其中一方過度、反常地掩飾自己。
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她草草洗漱後,徑直走向書房。
推開書房,撲齊而來的,是刺齊的煙味兒。那是在趙良夜身上,幾乎聞不到的味道。而此時此刻,趙良夜就坐在煙火中央。他還在抽,煙霧嫋嫋吹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肯定是悲傷的。
孩子,趙良夜怎麼會,不在意孩子呢?
他只有她,他只讓她懷了他的孩子。
“阿夜。”唐無心站在書房門口,靜靜喊他。
唐無心很少會這樣喊他,多數是爲了在趙其柯面前表示親近才這麼喊。她和趙良夜面對面時,多數是連名帶姓的。此刻簡短二字,涵蓋千萬情思。
趙良夜無疑是動容的。
他略顯慌張的起身,終於記起來似的,起身打開窗戶。窗外清冽的、混雜泥土的新鮮空氣大把大把進來,但分秒之間,仍是煙味占主導地位。
擰起眉,他竟是惱了。
在趙良夜瞎忙的時候,唐無心已經反鎖上書房,走到他身後,雙手從後面,攬住他的腰。
“阿夜。”再一次,她鄭重其事,情意三千地喊他。
放在窗櫺上的手一僵,趙良夜胸腔都震動起來,因爲她的呼喊。那一瞬間,他想起來小時候,他的母親。
母親總是溫柔的,即便日子清苦,她都不會擱下自己的端莊。她希望自己讀書,每回他作業做得好,她總會軟軟喊他阿夜,給他一顆奶味濃濃的糖果。
而剛剛唐無心這麼一喊,他的情思,忽然回到了幼年。
這一瞬,他是脆弱的。
唐無心像是知道,懷抱一點點收攏,輕喃:“阿夜,沒關係的,沒關係的。”
趙良夜雙手覆上她的,僵住身體。不知過了多久,一滴水珠落在手背上。啪嗒,竟是人世間最美的樂曲。啪嗒,一聲驚起了他內心的脆弱。
緩慢地,他抓住她的手,漸漸移開。
當她以爲他要推開她時,他猛地轉身,投入她的懷中。他半跪在地上,竟像是膜拜著她。他將頭埋在她的腹部,像是悼念那個逝去的孩子。他環住她的腰,無聲地宣泄著情緒。
唐無心簡直是動彈不得了。
今生今世,還有一個男人,爲了他們的孩子,跪在她面前泣不成聲。她還有什麼不滿足?
縱然之前她有千般疑惑萬般不解,此刻她也深信——他愛她。愛慘了她。
知他所爲何事,她手輕輕撫摸他的頭髮:“阿夜,我們還會有孩子的。好多的,孩子。”說話間。她也感覺到她手背一片溼。
一直都是被趙良夜安慰著,這次她破天荒地安慰他,生了許多奇妙感覺。
夫妻兩個人,在人生一世,不就是相互扶持?
趙良夜始終是剋制的男人。
被唐無心激起的崩潰,沒有持續很久。他很快就站起來,有些倉皇:“無心,對不起。”
對不起,我沒有比你堅強。
他沒有說出的話,她懂。她只是揚起脖子,稍顯費力地啄了啄他的脣。此刻煙味散得七七八八,多了清新的空氣和書房固有的水墨味。
兩個漂亮到極致的人。相擁相依,原本就賞心悅目。更何況,置身不錯的景緻呢。
唐無心不再提他難得的脆弱,他也恢復如初。
兩個人攜手下手,很是平靜地宣告了這件事。
趙其柯冷冷一笑:“這個不明不白的孩子,去了也好。”
唐無心沒有反應,趙良夜反倒是怒不可遏:“父親,那是我的孩子!您怎麼可以這麼說。”
“誰知道你的好老婆是不是心虛,提前弄死了那個可能是別人的種的孩子呢。”
盛怒之下,趙良夜摔筷起身。唐無心按住他的手:“坐下,吃早飯。你昨晚沒休息好。”
唐無心這雲淡風輕的模樣,反倒叫趙其柯一怔。
趙良夜原本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可這次,親生父親如此惡言惡語,他多少失態。唐無心如此一按,澆熄了他的怒火。他表現合宜,卻始終對父親的行爲頗有微詞。
這次失去孩子,唐無心表現得冷靜、自制,趙良夜即便擔心,也找不到錯處。他拗不過唐無心,起身去工作。
因爲唐無心說,專注工作的男人最迷人。她希望,他一直那麼迷人。
他捨不得,駁了她的希望。
趙其柯出去了。趙良夜也走了,蘇輕輕更是悄無聲息地就不知所蹤了。趙良辰仍舊是常年不著家,因此趙家又只剩下朱啓瑤、悔之和唐無心。
朱啓瑤在趙家是沒有什麼發言權的,因此用餐之前唐無心宣佈流產時,她縱使擔心,也不敢出聲。
“無心,孩子真的,沒了?”朱啓瑤坐在沙發上,手指漫不經心逗弄懷裡的悔之,眼神鎖住確實顯得蒼白的唐無心。
唐無心不排斥朱啓瑤,十分溫馴:“嗯,沒了。”
這次流產後,她連對趙其柯,都表現出了十足十的耐心。何況是,一直處在弱勢,人生苦不堪言的朱啓瑤呢。
“無心,我實在是……太驚訝了。爲什麼呢?你好好的,爲什麼呢……你人這麼好……爲什麼你要經歷這麼多磨難呢……”
朱啓瑤傷到筋骨的悲慼之語,讓她眸色流轉。她終是恢復了平靜:“大嫂,人各有命。可能是我太幸運,小的時候被蕭逢程救了,過了太好的幾年。後來又被趙良夜愛上,過了太好的時日。然後,註定。我要失去孩子,我要經歷些痛苦。”
這樣輕描淡寫,朱啓瑤淚眼漣漣。朦朧的目光下,是悔之純潔無瑕的眼睛。朱啓瑤猛地收了眼淚,忍著不再哭。
唐無心又低喃:“大嫂,讓我抱抱悔之。”
料想唐無心是思念孩子,朱啓瑤哪敢拒絕?快手將孩子擱到唐無心懷裡,朱啓瑤道:“悔之可喜歡你了,絕對不哭。”
悔之是熟悉唐無心的味道唐無心的懷抱的,因此只轉著骨碌碌的大眼睛,乖巧得很。唐無心心念一動,猛地吻上悔之的額頭,彷彿親吻自己的孩子。
“大嫂,你不覺得,經歷這麼多事之後,我成熟不少麼?”
的確,在餐桌上,唐無心竟是比趙良夜都冷靜。
可終究,朱啓瑤說道:“可無心,二弟肯定希望和你以前一樣,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唐無心眼底蒙上水霧,想到早上趙良夜在書房悲痛欲絕的模樣,沉聲道:“我知道。”
朱啓瑤和趙良夜一樣。面對這樣過於冷靜過於剋制的唐無心,是擔心的。但朱啓瑤也怕說錯話,小心翼翼陪著,希望悔之可以讓唐無心快樂一些。
纔剛失去孩子,唐無心再看到孩子,更多是的傷心吧。或許對悔之有著特殊的感情,唐無心在悔之面前,仍舊是那麼快樂。
其實人事紛紛擾擾,終歸會過去。
今時今日,趙良夜如此傷心,總有一天會好。
她總有一天,會。解脫。
趙良夜坐在辦公室,心不在焉的。他目光停留在沙發一腳,昨天孩子似的躺在那裡的唐無心,還懷著他的孩子。
羅海誠不久進來,恭敬稟報:“趙總。”
“說。”
羅海誠清清嗓子:“那個司機是解決了,多喝了點酒,胡攪蠻纏的在警局鬧了一個晚上。路口也有視頻,完全是他的過錯,又是酒駕。依您所言,我們沒有要賠償,但是他估計還有麻煩。”
說完,羅海誠看見趙良夜輕闔雙目,毫不在意的模樣。
於是乎,他又繼續:“至於夫人,昨天上午,蘇輕輕小夫人見過她,還有您大哥。”
“說了什麼,你能知道麼?”趙良夜開口問。
昨天的唐無心,的確是異常的。忽然乖巧得跟貓似的。今早她的安慰讓他覺得愛意濃濃,同時也是心慌的。他不知道,到底怎麼了。如今一想,或許是蘇輕輕說了什麼。
羅海誠畢恭畢敬回:“無從得知。”
輕扶額頭,趙良夜道:“你下去吧。”
“是。”
羅海誠有規律的腳步聲遠去,偌大的辦公室。又僅剩趙良夜了。
投身公務,他忽地拿起,撥通了蘇輕輕的號碼。他存著的備註,是小媽。從來沒有打通過他也從來沒有給她發過消息。蘇輕輕該做什麼,在他的私人領域,他已經交代得一清二楚。
從一開始,他就相信蘇輕輕是個聰明的姑娘。
至少現在看來,蘇輕輕所做,都是合適的,沒有大錯。
可這次,蘇輕輕,似乎是有意觸了他的底線。蒲蔓蔓。也未必敢觸的底線。
“你找我。”蘇輕輕找唐無心時,就做好任何準備了。她一早說是有活動,事實上就窩在經常去的茶樓包廂,盯著。
蘇輕輕認定,趙良夜會找她,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後天。總會找的。
而趙良夜,比蘇輕輕以爲的,更要在意唐無心。一直要避嫌避嫌的他,爲了一個唐無心,竟是破了自己的規矩。
當然,蘇輕輕走得太早,並不知道唐無心流產了。
趙良夜仍舊是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嗯。”
“肯定不會是在公司,我見不得人呢。”蘇輕輕語氣平靜,“我在枉思茶樓205包廂,你來。”
“好。”趙良夜也十分爽快。
枉思茶樓很是清新別緻,進門就是清淡的草木香。裝潢從簡,清減卻不少美感。書法佳作,零星藤木,一應俱全的茶具。還有,清湯掛麪的蘇輕輕。
蘇輕輕曾經走的是玉女風,自從嫁給趙其柯後,她顧忌的少了。何況女星,所謂的素顏,到底是上了妝的。可這次,坐在趙良夜面前,蘇輕輕卻是半點不塗抹的。她臉上的小瑕疵都願意露在他面前的。
因爲蘇輕輕知道,他喜歡乾乾淨淨的女孩子。
即便她不是女孩子,也要乾乾淨淨。
“你跟我的妻子,說了什麼?”
蘇輕輕執起茶盞,有模有樣地泡茶。她不疾不徐地忙碌了,趙良夜雖無意看她,卻是冷靜等著。
洗,泡,各種步驟過去,茶香已經四溢。她伸手,將茶盞遞給他:“嘗一下。”
他接過。放下,“告訴我。”
蘇輕輕眉眼一彎,泄出燦爛的笑容。她眉角是有顆痣的,很多人是覺得不美的。恰恰從頭到尾,這一點痣,是趙良夜對蘇輕輕最有印象的。
並沒有隱瞞的意圖,蘇輕輕笑:“你這麼聰明,怎麼不知道,我說了什麼?我告訴唐無心,我是你的人,我不甘心,她這麼傷害你,卻得到你的愛。我告訴唐無心,你愛的、要娶的,從來都是蒲蔓蔓。”
“你。”趙良夜氣結。
綴連以往種種,他當然知道,唐無心有多在意蒲蔓蔓的存在。當初他有所猶疑,確實是有所保留。他知道她是騙子,他並不知道日後他會愛上她。就像,她愛他。
可到了後來,他以爲,是不用提了。
因爲他們共經生死。
現如今,他卻覺得,是不一樣的。唐無心。終究不一樣了。
如果蘇輕輕並沒有打擊到她,她又何必像個小獸一樣蜷在他的辦公室,看了他一下午工作?當時更多的,他是喜歡她這般乖巧溫馴。
後又是流產。
她這番冷靜,確實有問題!
趙良夜不再停留,起身要回趙家。
蘇輕輕卻攔住:“趙良夜,你真的,沒有什麼要對我嗎?”
傾身而前的蘇輕輕,碎髮落在臉龐,細細的雀斑,顯得十分動人。
趙良夜熟視無睹:“想我罰你?那我還要看你造成了什麼後果。”
蘇輕輕道:“大不了一死,可你趙良夜,如今這麼春風得意,能冠上殺人的惡名麼?”明明是千方百計要討趙良夜的喜歡,可他如此冷淡,她終究是惱了。
隔開她的手,趙良夜眸色一冷:“殺你,髒我手。”
再想阻隔,她意外發現,那個一直病弱的男人,可以步履如風。
但那是,爲了另外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叫做,唐無心。
蘇輕輕不過二十,最好的年紀。最好的容貌。她當然不甘心,也不覺得哪裡輸給唐無心。同樣作爲男人的棋子,她卻沒有唐無心的好運。
別說趙其柯並沒有真的愛過她,即使愛過,一個可以當她爺爺的男人,也給不了她任何東西。甚至是,牽手有的怦然心動。
可終究,她猝然跌坐回原地,她不敢再去招惹趙良夜了。
趙良夜急匆匆趕回去,他不知道爲什麼,心跳劇烈。他不想多做一些事,他只想告訴唐無心,不要相信蘇輕輕。
他這輩子,娶了她,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沒有了。
已經要到趙家了,正午的太陽,還不灼熱,似乎預示著,一切都好。
《海闊天空》熟悉的旋律響起,他眉頭一緊。羅海誠沒有事不會給他打電話,而每次,在羅海誠的一本正經的勸慰下,他總是會去埋頭他的江山。
而這次,他避開不接。他有種很強烈的。要失去唐無心的感覺。
緩緩駛進大門,等他將車停在車庫,羅海誠已經打過多個電話。他是喜歡《海闊天空》,現在,熟悉的旋律,卻激起他的煩躁。或許真的有重要事情,或許羅海誠氣憤他的不接聽。他索性關機——這一次,他真的什麼都不要顧了。
“二少爺,你怎麼回來了?”張婷婷滿臉慌張,顯然她極力剋制。
這些小變化,如何瞞得住趙良夜?
趙良夜神色一凜:“婷婷,出什麼事了?”
張婷婷仍是打馬虎眼:“二少爺,剛剛收拾完午餐,你是不是沒吃?要不要我給你煮些東西?就是你尋常喜歡的口味吧?”
異常,萬分。
趙良夜索性推開張婷婷,大步上樓。
心慌,張婷婷趕緊跟上。
被莫名的恐慌縈繞,趙良夜直接推門而入。臥室一如當初,油畫是油畫,電視是電視,牀上的被子鋪得十分整潔,似乎還有陽光的味道。
不,不是陽光的味道。
是血腥味。
趙良夜猛遭雷劈般,徑直往浴室走,小浴室樣樣整潔,大浴室,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雕花的瓷磚看似乾淨,卻有掩不住血絲。
僵在原地,他緩緩閉上眼睛,已經能想象上午的幾個小時裡,唐無心做了什麼。
她根本就不好,根本就不好!
張婷婷身爲下人,反應自然是敏捷的。趙良夜能看到的血漬,張婷婷更加能看到……眼見確實瞞不住了,張婷婷只好哆哆嗦嗦,老老實實交代:“二少奶奶應該是失去孩子悲傷過度,她割腕自殺了……大少奶奶發現的,現在送去了醫院……不知道,情況是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