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長篇大論的期間,各種不明物體砸到她身上。她有心躲閃都躲不開,可這些,終究是小痛小癢!車子裡的朱啓瑤,可能有生命危險!她腦子飛速運轉,一時難以想最好的方式。和瘋癲、魔怔中的沈父講道理,顯然是不可能了。
見唐無心不作回答,沈父拽住她的胳膊,“你倒是說話呀?你說!”
平日沈父未必能打得過唐無心,現在沈父體內有憤怒、悲慟激起的洪荒之力,且人多勢衆。唐無心不能眼睜睜看著朱啓瑤出事,情急之下,她猛地出手,勒住沈父的脖子。沈父當然掙扎,唐無心拿出匕首,直指他的脖子:“別動!”
見唐無心不僅不乖乖去警局,而且動刀子,一時人聲鼎沸。
“安靜!”唐無心拼命吼,妄圖蓋過衆人的聲音,“你們只要讓這車走,我不會傷害他!你們不讓,我是殺人狂魔,你說我會做點什麼?”
沈父到底是惜命的,“讓,讓,讓!”
沈母失去女兒,再不想失去丈夫:“讓!讓!讓!”
擠擠挨挨圍住門口的人羣,突然讓出了一個道。蒲蔓蔓已經嚇壞了,根本忘了怎麼開車。還是張婷婷比較冷靜:“蒲小姐,快開車!二少奶奶都這麼犧牲自己了,大少奶奶和孩子不能再出事了。”
張婷婷看到唐無心這樣,一方面心疼她,一方面痛惜趙良夜看到後該多麼傷心欲絕。
可她,到底一時昏亂,不敵唐無心,她至少有個辦法。
“……行。”蒲蔓蔓顫抖地回答,逐漸恢復記憶,一步步摸索。
終於,車子開出去了。
所幸爲了臨時有事考慮,朱啓瑤的婦科醫生所在的婦科醫院離趙家並不很遠。十來分鐘的路程能解決,這幾分鐘的耽誤,希望不會另出岔子吧。
見車子突出重圍,唐無心收回刀子,將沈父推出。
大庭廣衆之下,沈父被唐無心挾持。失了顏面。且又有殺女之仇,一得到自由,沈父就叫囂:“你這個毒婦!”沈父從身後人拿出又圓又脆的蘋果,往她身上擲去。
唐無心看再次熱鬧起來的人,扭頭找門衛:“警察呢?!”
門衛抵抗無力,在混亂中將傘遞給唐無心:“二少奶奶,您拿這個擋擋吧。”
大力推開傘,唐無心朝門衛吼道:“警察呢?!”
門衛回道:“他去請求支援了……”
唐無心怒不可遏:“去t……”她瞬間想要爆粗,可想到趙良夜的教誨。想到趙良夜看到這段錄像會多難過,她不想再說粗話讓他擰眉了。
重新拿起傘,門衛躲在門衛室看到她滿身髒污,也是於心不忍:“二少奶奶,您還是擋一擋吧。”
唐無心回:“不要。”
等她重新面對那羣,疑心他們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都不覺得,浪費麼?
既然出來了。她也不想做縮頭烏齊,他們愛砸,她也不怕。唐無心擰巴起來,還真只有趙良夜勸得住蕭逢程嚇得住。可惜趙良夜不在蕭逢程也不在,門衛自個兒都怕躲起來,誰還勸?
三分鐘,或者是四分鐘?
反正對於唐無心來說,時間還是挺慢的。
警笛聲漸近,警察終於來了。
陳幼枝是第一個衝進人羣的,那些個暴民,看到制服還是一驚。也正好快彈盡糧絕,他們才齊齊收了手。陳幼枝看到唐無心裸露的胳膊沒一處是乾淨的,臉上倒算得乾淨,脖子處也滿是……
真是瘋了!真是傻了!
當時陳幼枝僅僅是陳幼枝,想要解下制服披在她身上。她反倒伸出手:“警察同志,將我帶進警察局吧。誰是誰非,他們不是想要麼?”
沈晨曦原本慘兮兮死在她眼前,她真的愧疚,還被夢魘折磨。可現如今,沈父沈母如此鬧騰,又帶了一批人鬧得趙家如此不得安寧。唐無心已經無愧了!
陳幼枝聽清那些人的罵,大致也知道暴動的緣由。他確實不能表現出太偏私,尤其是大庭廣衆,他不能失了警察的公正。即便他心裡,是有對錯的。
拿出鐐銬,陳幼枝猛地發現,唐無心纖細白淨的手腕上,他找不到地方下手。最終,他拂開不明物體,銬住了她的雙手。
陳幼枝再看向暴民,擲地有聲:“我鄭重地告訴你們,你們這樣的行爲,是犯法的。即便你們有冤有屈,這樣的行爲都讓你們變得蠻荒、野蠻。領頭的,應該是被害人的父母吧,也請跟我去警局。剩下的,若還要鬧事,也請去警局。”
都說時勢造英雄,這也確實是陳幼枝從警以來,最有氣勢的一回。
沈父沈母被帶走後,餘下的人不想去局子,自然而然就散了。大門口一片狼藉,確認鬧事的人走遠了,傭人纔敢出來打掃。
www⊙ тt kan⊙ ¢ o 在警車上,陳幼枝再不冒犯她的前提上。用礦泉水和紙巾,粗粗把她脖子處、胳膊上的髒污給洗盡了。陳幼枝心疼之餘,是憤怒:“唐女士,他們打你?你就挨著?他們鬧,你就不能不出來?你看看你,白白遭罪,他們還是恨你還是覺得你殺了人,有什麼用呢!”
陳幼枝遇到過很多案子,自然見過不少悲慟中憤怒的家屬,實在是沒道理可講。
唐無心動了動眼皮:“我大嫂懷孕很久了,我一直在忙,記不清,但肚子大了六七個月的樣子。她身體不好,被那些人嚇得暈過去。請醫生來,家裡設施不到位,他們也未必放醫生進來。我怕一屍兩命,還是要送出去。既然要出去,我只能當個靶子。後來,也是我臭脾氣。我到底是看明白了,他們張牙舞爪的嘴臉。”
陳幼枝嘆氣:“你生氣的時候,也不怎麼聽得去道理吧?”
“陳幼枝,謝謝你。”唐無心並不想聽陳幼枝長篇大論,“有線索嗎?就是關於和沈晨曦同謀的人。當然,前提是你相信我並非精神錯亂臆想出個幕後主謀。”
陳幼枝回道:“爲了查清楚案子,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可疑線索的。這點你大可放心。我有這個前提,唐無心。我想,能爲了大嫂和孩子自己受辱的人,也不會殘忍到這種地步。”
唐無心聳肩:“我是被死人嚇怕了。”
到了警察局之後,陳幼枝帶她回審訊室。可到底,該問的都問了。他就讓她再回憶回憶細節,他還抽出身來,去教育沈氏夫婦。突然發現無力,他又把沈氏夫婦扔給同事。
午休。
吃完午飯,趙良夜第一時間想要給家裡電話。唐無心的打不通,他有些著急了,便打回趙家。
還沒接通,是羅海誠推門進來:“趙總,大事不妙。”
趙良夜切斷電話放好:“怎麼?”
羅海誠將ipad湊到趙良夜眼前,裡面是直播新聞。悲情父母鬧事,隱情是趙氏總裁包庇妻子殺人?
這個標題,明顯是針對他們的。針對趙氏,不不不,針對他針對坐上趙氏總裁之位的他!現在的媒體,爲了吸引眼球,標題已經一邊倒了。
看到標題趙良夜還能想這些事,可一看到內容。
他擔心出事的妻子啊,他護著疼著寵著的妻子啊,竟是遭受了這些!
“咳咳咳”,趙良夜頓時止不住咳嗽,他擡了擡手,“拿開。”
羅海誠瞧見趙良夜臉色變得蒼白可怖,不忍再讓他看下去,便拿回,關了新聞。
趙良夜一直在咳嗽,沒有說什麼。
靜等趙良夜恢復,不想趙良夜一開口便是:“我要去警局。”
羅海誠阻攔:“趙總,你看到標題了嗎?你忘了,前任趙總是這麼下臺的嗎?即便你們有本質區別,他收黑賬做僞賬,可你在沒有確實證據前,表現得像包庇妻子殺人的話,也會對公司有影響的。趙總,我想請你冷靜下來,做最好的決定。”
“你沒看到,我的妻子,變成什麼樣了嗎?”他低低說著,卻擋不住其中的悲痛。
羅海誠說道:“說句實話,夫人在警局,會少塊肉嗎?你愛妻是好,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倒成了包庇。我並非讓你不管夫人,而是想你做最好的決定,爲公司,爲夫人。”
趙良夜跌坐回皮椅:“可我還是要去警察局。”
“現在是午休時間,您是自由的。”羅海誠這下倒沒有起伏了。
等到許徵延發現新聞急匆匆去找趙良夜時,趙良夜辦公室已經空蕩蕩了。許徵延不好擅自行動,只能心急如焚地等著。
趕到警察局,趙良夜第一時間找到陳幼枝。
陳幼枝不等趙良夜開口問,主動領他到關唐無心的審訊室。領路過程中,陳幼枝道:“她還不錯,吃了點東西,配合調查,情緒也穩定。”
趙良夜點頭:“謝謝你。”
進了審訊室,陳幼枝主動退出去,給夫妻二人騰出私人空間。
“老公。”唐無心跟個沒事人似的,笑得眉目閃閃。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彷彿看到了整個春天。
趙良夜心有慼慼:“無心,你怎麼這麼固執!”
“你寵出來的。”事情過去了,唐無心反倒不這麼在意了。反正不過是點皮肉傷,即使真的曝光視頻。難道不是展露對方的醜陋麼?
趙良夜一時苦笑不得,坐到她旁邊,擡起她的手上看下看。幸好,沒有觸目驚心的傷。她沒有洗過,衣服仍是髒的。趙良夜卻絲毫不介意,一把將她代入懷中。他輕撫她沒有那麼柔順的長髮:“沒事就好。”
她埋在他胸口,聞著他身上清清淡淡的草木香,頓時心情舒朗。
幾分鐘後,她推開他,表現出十分的冷靜:“公司怎麼樣。”
“沒事。”趙良夜回得極快。
唐無心甩出遭殃的:“我這壞了,但是我會讓家裡人給我折騰個好的。趙良夜,有事別瞞我。不然我現在就跟你離婚。”
“……”趙良夜看她一板一眼的樣子,不知該喜該悲,嘆氣,“無心。以後別拿離婚威脅我,知道嗎?至於事情,趙氏很好。你的事,大概是媒體說我包庇你殺人,想要引起輿論吧。”
唐無心腦子轉啊轉:“趙良夜,我好了。我站在那裡被那些陌生人手裡的奇怪東西砸著,他們不至於砸得我多痛,但是他們把我腦子的‘沈晨曦’砸走了。
趙良夜,你想想,這件事。嗯,我一開始被莫名其妙拐走,對方既不打我也不怎麼我,只給我下藥讓我失去意識。看如今情況,他就是想讓我自己都懷疑,我暴虐殺死了沈晨曦。沈晨曦父母你我都是知道一二的。他們未必會很快知道內情,也未必敢鬧得如此大。在加上迫不及待的媒體報道,趙良夜,你覺得呢?”
“對方想要趙氏還是想要你我身敗名裂?”趙良夜順著她的話猜。比起她所說的話,他更在意她有如蓬勃上升的朝陽般熱烈的狀態。
她抿嘴:“或許兼而有之呢。”
“嗯。”
“所以,趙良夜,你現在就該回公司了。輿論是一回事,公司不出事才最重要。至於我,就呆在警局吧。反正也沒幾天,你若真爲我好,私下多派人查查那個案子。從我失蹤到那個廢棄倉庫,即便是對方和沈晨曦父母交涉時,總會有蛛絲馬跡的。人無完人,做錯事魔怔的人,更不會完美。”唐無心伸手摸了摸趙良夜鬢角處軟軟的發,眼中是千萬情思。
趙良夜似乎有些不懂她了。
“無心,趙氏在你心裡,真的那麼重要?”
“你忘了我爲什麼嫁給你?”不管唐無心現在想不想離開趙良夜,她都不想如此陷害、算計她的人得逞,因此她要反擊,她不能坐以待斃。
趙良夜應道:“好。”
羅海誠的意思,也是讓趙良夜回來,所以羅海誠是佩服唐無心的。
趙良夜走後,唐無心倒有些惆悵。
她這樣,倒是佔了一個審訊室。不過陳幼枝算得貼心,時進時出問她一些問題,表現得她還是有在的必要的。
趙良夜離開後約摸半個小時,張婷婷趕到警察局,手裡拎著一袋衣物。
“二少奶奶,這是您換洗的衣物。身上這一身。不要再穿了……”張婷婷差點哭出來。她到底是年輕,見不得落敗頹垣。
唐無心被銬在一起的手略微艱難地接過紙袋子,問張婷婷:“大嫂呢,怎麼樣?”
“大少奶奶……”張婷婷回憶起之前經歷過的場面,也是心有餘悸,“大少奶奶早產了,生了小少爺。反正挺驚險的,醫生說,大少奶奶再來晚些,可能誰都保不住。小少爺現在在溫箱裡,反正是脆弱得很。醫生說要好好養著,也保不齊能好好成長。醫生也說,大少奶奶傷了身體,再也不能懷孕了。讓她懷孕就是要她命。所以……小少爺要是熬不下來,大少奶奶就不能再有孩子了……”
張婷婷也同情朱啓瑤。趙良辰什麼樣誰都知道。朱啓瑤如此一來,想要和誰重新開始都不大可能了。而且原本朱啓瑤寄情於孩子,要是那可憐的孩子熬不過……朱啓瑤還能撐得住麼?
唐無心聽著也揪心,不過覺得她挨幾下值了。畢竟現在的朱啓瑤,並沒有陷入絕境,她的小侄子,肯定能健健康康活下來的!
“那大嫂現在怎麼樣?”
張婷婷回:“二少奶奶您放心,大少奶奶暈厥過去,正在病房裡。蒲小姐雖然嚇壞了,但還是照顧著呢。我擔心您,醫院一穩下來,我就趕回家裡去那些衣服了。我也是怕你擔心,所以給您傳個信。對了,我打不通您的電話,估摸您可能壞了。我就在您房間拿了個。給。”
唐無心誇:“沒想到,你還挺機靈。”
張婷婷哪敢居功:“今天要不是二少奶奶你,大少奶奶還真不知道怎麼樣了呢。”
“你去看大嫂吧。等她醒過來,你記得告訴她,我在警察局不能去看她和孩子,但我祝願他們都好。”唐無心吩咐。
點頭,張婷婷道:“好,二少奶奶,這裡不比家裡,您也要照顧好自己。”
“去吧。”唐無心催促。
等張婷婷走後,唐無心坐在原地,有些艱難地換換卡。開機後,當然有趙良夜的未接來電,還有蕭逢程的。趙良夜她已經見過了,該交代的都交代好了。這蕭逢程,她不得不承認,蕭逢程探查這方面的能力比趙良夜強。之前她在廢舊倉庫,也是蕭逢程的人先得到消息。
像是知道她思考猶豫,她開機不到一分鐘,蕭逢程再次來電。
唐無心手的緣故,想放外音,又怕蕭逢程說些不能夠聽的話。她還是虛擡起左手,緊貼著右手,而右手則接聽。
“蕭老大。”
“你之前,可真仗義。”蕭逢程冷冷道,“即便是朱啓瑤孩子沒了,又有什麼呢。”
“蕭老大,別和我探討這個問題。對不起,你教我冷血,我以爲我學得很好。可我離開你。又被別人教了。”
“趙良夜,對嗎?”蕭逢程幾乎輕蔑地說。
“蕭老大,我在被綁走之前,是想要找你的。我想要和你說關於幫你達到目的然後放我自由的事,可惜我被綁走了。”
蕭逢程道:“可是唐無心,在你被發現的時候,你只想挨著趙良夜。你已經做出了你的選擇,你扼殺了我給你自由的心。不過呢,我這個人,就喜歡看悲劇發生。你越喜歡趙良夜,我越痛快。”
“你在這個時候給我電話,只爲了幸災樂禍?”唐無心不去想那些她思考過千百遍的問題。總有一天,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的。
“不,”蕭逢程手捏遙控器,畫面定格在滿身狼狽的唐無心上,“我發現了線索。可我不想讓你這麼快脫離苦海,我想讓你再痛苦一些。或者,你去等你的趙良夜發現線索吧。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我發現了線索的同時,肯定會斷了其他人的機會。無心,說到底,你還是仰仗我的仁慈。”
唐無心說道:“蕭老大,我這一輩子,都是在牢籠裡的。你覺得,這些日子,我呆在警察局,不,待在監獄裡,我會難過嗎?我已經習慣了。”
蕭逢程玩味她的話,忽而低低笑了:“無心。你絕不會知道,我多麼期待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喪家狗的樣子。”
“蕭老大,我知道,我知道你有線索了,我知道你會阻礙趙良夜的路了。還有,其他的事麼?”悲哀之餘,唐無心還是努力冷靜。
“沒,祝你牢獄之行愉快。”蕭逢程輕飄飄地說。
唐無心果然沒想錯!
恨恨掛了,她有什麼辦法?只能希望,趙良夜能發現蕭逢程沒有發現的東西。現在她是絕對不能出警察局了,一來穩住沈晨曦父母的鬧事,二來也可以不讓趙良夜擔上包庇妻子殺人的罪名。
陳幼枝?
扔了,她滿腦子都是各種可能。在審訊室,實在無聊。
陳幼枝憐她無處換衣,把自己的宿舍騰給她。晚上她進女牢之時。至少是一身乾淨的。她是沒有定罪,可也洗不清嫌疑。趙家她又不能呆,陳幼枝就讓她臨時在單獨的牢房。沒有牢友的。
陳幼枝的關照,到這裡也結束了。
晚上,趙家有兩件大事,一件是朱啓瑤生了兒子,另一件是唐無心如今等同於坐牢。趙其柯一行人,先去看朱啓瑤。
朱啓瑤好些了,照看一日的蒲蔓蔓還在,滿臉憔悴。
趙良辰也破天荒在,不過看到兒子的興致,倒也不大。他那種表情,好像是累贅從一個變成兩個。
趙其柯喜得孫子,當然是高興的,心情好些。雖然不能抱孩子,但他深信他的長孫會康健成長。
趙其柯原本想要賜名的,可朱啓瑤苦苦哀求孩子要叫“趙悔之”。
“你是不是瘋了?”趙良辰很煩這個別有深意的名字,怒對朱啓瑤。
“老大,你怎麼這麼對啓瑤!”趙其柯趕緊制止,又安撫情緒快要崩潰的朱啓瑤,“好好好,悔之這個名字好,我的孫兒,就叫趙悔之。”
朱啓瑤身子沒恢復,說幾句就累了。因此趙其柯領著一大家子出去了,朱啓瑤獨獨留住趙良夜。
趙良夜滿心唐無心,不明就裡,但還是留下來了。
“二弟,你扶我起來。”朱啓瑤聲音漂浮,但努力剋制。想要表現得氣色好些。
趙良夜不敢怠慢,仔細扶朱啓瑤起來:“大嫂,辛苦你了。大哥對你不好,是他還沒有想明白,你忍著些,等悔之長大了,他會明白妻兒的重要性的。”
孕婦原本多愁,趙良夜一席話更是激得朱啓瑤眼淚簌簌而下。
“二弟,你和你大哥,真是截然不同。他是我丈夫,我給孩子取名希望他悔過,他對我惡言相向。你看他待我冷漠,反倒安慰起我來。還有無心,我和孩子的命,都是無心救的。二弟……我不能……不能再……”
趙良夜趕緊遞上紙巾盒:“大嫂。你別太過傷心。你在月子期,以後要落下病根的。”
其實朱啓瑤已經沒什麼好在意了——不能再有孩子,難道不是一個女人最大的病根?
朱啓瑤扯過紙巾:“二弟,我要告訴你一些事,我也想求你一些事。”
“大嫂,您請。”趙良夜是同情朱啓瑤的。
明眼人,都會同情朱啓瑤的。
醫院走廊,趙良辰早早走人,虞念薇也沒有擁有嫡孫的喜悅,陰惻惻說不舒服就離開了。而蘇輕輕,倒是怕這個趙悔之生出來降低她的既得利益,也不大想留,說先要出去散散步。
趙其柯,其實是想等趙良夜出來問問唐無心的事。
至於蒲蔓蔓,也擔心。唐無心的事張婷婷轉述了,她也想跟趙良夜表達一下慰問。
走廊上只有兩個人,趙其柯就只好跟蒲蔓蔓搭話:“蔓蔓,謝謝你。這次啓瑤生孩子,多虧你照應,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讓你看了笑話。”
在朱啓瑤手術、生孩子當口,蒲蔓蔓、張婷婷都沒有想到找趙良辰。可事後,張婷婷給唐無心送衣服時聯繫趙良辰,他根本不願意來。到後來,還是趙其柯趕過來。雖然趕過來已經晚了,未免朱啓瑤父母看了笑話,他逼也逼來了趙良辰。
之前朱啓瑤父母先回家,備著明天一早來照顧。他們還以爲,趙良辰會徹夜照顧朱啓瑤呢。
蒲蔓蔓道:“趙伯伯其實我不過是做了一點小事,全都是無心。我沒她冷靜,卻比她運氣好。無心攤上這樣的事,阿夜和趙伯伯,肯定要焦頭爛額。”
趙其柯重重嘆氣:“我當初要知道沈家人這麼難纏,我死也不會找沈家那丫頭嫁個老二!”
蒲蔓蔓聽到當初,突然很想問:趙伯伯,當初你爲什麼不讓我嫁個阿夜?
她還是忍住了,稍稍迴應幾句。
十來分鐘後,趙良夜出來了。
“啓瑤怎麼樣?”
趙良夜臉色有異,不過很快調整好:“大嫂太累,已經睡過去了。大哥不願意照顧,我們還是要請專業人員照顧的。”
趙其柯認同:“你這個大哥,自從出事後,就沒一天像話過!”
“是吧。”趙良夜應。
“公司怎麼樣,無心的事,有轉機麼?”
在回憶朱啓瑤那番話,趙良夜忽的和趙其柯對視:“爸。公司沒有漏洞。任何項目都在按部就班地進展著,至於那條新聞。沈伯父沈伯母對無心太過殘忍,反倒沒佔輿論上風。還有無心已經入了監獄候審,也沒什麼錯處可找。對了,爸,身爲丈夫,我不能讓她待在家裡照顧她,我要去監獄照顧她。”
“你怎麼進得去!”趙其柯怒道,“你可別荒唐了!”
趙良夜回:“我怕無心認牀,我倒是認識無心案子負責那個陳警官,我想我請求,他願意我和無心一起睡的。我什麼都不會做的,父親,我就是擔心我的妻子。”
眼前突然浮現了當年的場景,他從未對程煙雨如此情深如此不顧一切。可他的兒子卻可以對唐無心如此。
那種從內心滋生的衰老之感,頓時纏繞他。他像是倦了:“行,你去吧。無心到底救了啓瑤救了悔之。”趙其柯有時候老糊塗有時候也是清醒的,關於唐無心這事,他是不信唐無心是殺人兇手的。
趙其柯倦得厲害,不多說,要回去了。
趙良夜專注到,忘了蒲蔓蔓還在等。
旁聽父子對話的蒲蔓蔓,再次深刻意識到,現在趙良夜的心離自己有多遠。
“阿夜。”蒲蔓蔓還是喊住趙良夜。
趙良夜回頭,彷彿才注意到她的存在:“蔓蔓,對了,這次謝謝你幫忙開車。我家裡僕人這麼多,關鍵時刻,沒人比你有膽氣的。還有,你照顧大嫂一整天,我也要謝謝你。”
蒲蔓蔓喊住趙良夜,要的並不是謝謝。
“阿夜,我想說,這些事情都會過去的。無心會無罪釋放的,而你,會把趙氏越做越大,你們會越來越幸福的。”蒲蔓蔓未必真心實意,可這是她表現出的讓步。
趙良夜深知箇中情感,於是道:“謝謝你,蔓蔓。”
又一次聽到“謝謝”,蒲蔓蔓眼中涌出豆大的淚珠,噼裡啪啦,接連在光滑的地面上濺開水花。
“阿夜,我這次真的跟你告別了,你就不能再抱抱我嗎?”蒲蔓蔓先是看到唐無心遇事比她鎮靜、果決,再聽到趙良夜不惜去牢房陪唐無心睡爲了唐無心有個好覺。她不服輸不行,至少在這個當口。
面前的蒲蔓蔓眼淚簌簌而下,雙手虛弱地撐開一個懷抱,風一吹就會散似的。
趙良夜一步步向前,終是抱住了這個用大好青春喜歡著他的女孩兒:“蔓蔓,再見,珍重。”
懷抱停留幾秒後,趙良夜鬆開,離去。
蒲蔓蔓站在原地,依舊是淚流不止,她在心裡對趙良夜的背影說道:阿夜,珍重。
趙良夜的請求的確是荒唐,陳幼枝也未必能瞞得住。陳幼枝這先例一開,監獄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子。可唐無心始終不是被判刑的嫌犯。陳幼枝又囑咐同事不要聲張,於是同意。
在窄小的牀上,唐無心和趙良夜都不得不側著身子才能擠下。入夢前,他對她的最後一句話是:無心,這樣的日子,不會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