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冰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死死盯著杜遠,眼睛裡包含著的意思一半是憤恨一半是驚詫:“你居然殺了她?你居然殺了一個與你無冤無仇而且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
李若冰的聲音越說越大,最後幾個字簡直是衝著杜遠吼出來一樣。杜遠卻面色平靜地端坐著不動,彷彿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咳、咳。”孟浩然咳嗽兩聲,期期艾艾地說道:“杜兄弟你不會真的把哈密絲給殺了吧。兩國交兵尚且不斬來使,何況這女孩並不是士兵哪。”
杜遠的臉上流露出一抹嘲諷的笑,緩緩道:“你們說的這個女孩,她身上穿著的是西蜀錦衣堂織造的蜀錦,身上戴著的首飾是京城聚寶齋制的項鍊和耳釘,連用的胭脂都是湖廣老字號所制。你們以爲這是她花錢買回來的麼?你們說這個女人與我們無冤無仇,可在我看來他身上穿的,手裡戴的這些東西上面都沾滿了漢人的血跡。”
“便算這些東西是搶自我們漢人,可也不是這樣一個柔弱無力的女孩子能下手幹的事。這些物事定都是那些匈奴士兵獻給她的,與她有何干系。”卓非凡反駁道。
杜遠笑了,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孩子當然不需要自己動手。只要她嘴皮子上下一動,自然會有人把她看上的東西搶來。匈奴整個民族都是靠著劫掠漢人作爲他們的副業(yè),而真正在劫掠漢人的過程中,得到最多好處的並不是低層的牧民,而是你們說的這些看上去柔柔弱弱、手無縛雞之力甚至看上去很得人好感的貴族。哈密絲不論是不是親手殺死過漢人,她都曾經(jīng)心安理得地享受過屠殺和劫掠帶來的好處。這種人,我又怎能不殺?”
杜遠稍稍停下,歇了一口氣,看著啞口無言的衆(zhòng)人又接著說道:“更何況你們有沒有想過一旦這個女人回到匈奴的後果會怎麼樣?一旦勃爾斤吉特知道綁架了他最心愛的女兒的是一羣漢人,那麼整個向陽坡就會象乃顏部一樣,被立志復仇的匈奴騎兵給碾碎。甚至是整個東疆都會被匈奴遷怒,會在匈奴人的馬蹄下顫抖。難道你們希望看到這種情況出現(xiàn)麼?”
杜遠站起身子,雙手支撐在桌上,從左到右一個一個地掃視著在場的衆(zhòng)人。孟浩然、卓非凡、李娟、費正彬都在他凌厲地眼神下默默垂下了頭。
李若冰胸口不停地起伏著。她不是不知道一旦哈密絲逃脫的後果是什麼,她也不是不知道杜遠所做的是最快也是最直接解決問題的一種方法。只是她一向覺得杜遠是一個心思細膩、溫柔體貼的人,哪知道原來自己所愛的人居然變成了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嫋雄。巨大的失望讓她覺得心口隱隱作痛,一陣昏暈的感覺讓她覺得搖搖欲墜。
傷心氣憤之下,李若冰口無遮攔地斥責道:“杜遠,你還有點人性沒有?你當你只是殺了一隻雞麼?你怎麼能在殺了一個無辜的人後還這麼的理直氣壯振振有辭呢?”
卓非凡瞪了李若冰一眼,大喝一聲止住了她的話,道:“若冰,杜遠也是爲了大家好才這麼做的。他或者做得不對,但你這樣說他可就過了。”
杜遠眉毛一挑,似想說些什麼。但是良久之後,他只是深深地嘆息一聲,雙肩無力地垂下。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靜靜地走出了門。
卓非凡連忙追了出去,哪知開門一看,杜遠卻已不見了蹤影。卓非凡心下暗罵一聲:這小子真不愧是吸血鬼,還真是來去無蹤。只一眨眼,便連個鬼影也看不見了。
低下頭想了想,卓非凡在腿上貼了兩道疾行符,一溜煙地便往山頂而去。果然見杜遠正懶洋洋地躺在山頂?shù)牟莸厣希煅e叼著一根草,正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卓非凡也不跟他客氣,上去踹了他一腳示意杜遠往邊上挪挪,便也跟著在他身邊躺下來了:“我就知道你會跑到山頂上曬太陽。似乎你變正常了以後,特別喜歡陽光哪。”
杜遠把閉上的眼睛睜開一條縫,隨即又緊緊地閉上了,理也不理卓非凡。
“喂,在想什麼呢?”卓非凡繼續(xù)死皮賴臉地跟杜遠套近乎,杜遠無奈下只得開了口:
“腦子裡太亂,想法太多,就乾脆什麼也不想了。”
卓非凡卻不想讓他就此偷懶,契而不捨地拿手指繼續(xù)捅捅杜遠,道:“喂,你不會就這麼就生氣了吧。女人是要哄的,你這花叢老手又不是不知道。”
杜遠被卓非凡給氣樂了:“花叢老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就談了一次戀愛而已。哪說得上什麼花叢老手。再說我也不是因爲若冰那一句話就生氣了,我哪有那麼小氣。我只是有一些事想不通,就到這兒來曬曬太陽而已。”
卓非凡知道杜遠被他打開了話匣子,就不說話了,靜靜地躺著享受著初春陽光的溫暖。
果然杜遠便惱了起來,指著卓非凡的鼻子就開了罵:“你這傢伙怎麼一點也不知情識趣,把人家的話頭挑起來就不理人家了,不知道搭一句腔嗎?”
卓非凡忍著笑意,反問道:“人家?人家指的是誰?這兩個字用得太女性化了吧。”看見杜遠已是怒髮衝冠,卓非凡不敢再玩下去了,趕忙舉手投降道:“好好好,我搭腔就是了。請問‘人家’爲什麼事想不通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