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城王國在一場大火之中毀滅了，整個王宮被大火吞噬化爲一片廢墟，王公貴族們逃出了王宮，被宰相波魯斯護送出去的老國王見著自己的兒子百勝已經死去，當即氣急攻心，也跟著當場去世。

人民最終揭竿起義，推翻了這個國家，不過這些已經跟真夜和七夜無關了。

兩人向著林中之王老虎和它的臣民們告別，繼續走在了旅行的路上，這個世界上不僅僅有名爲人類的智慧種族，同時在大地上能夠看見藥叉、羅剎、蛇族，甚至偶爾還能看見阿修羅和食屍鬼，因此別說是碰到有智慧的老虎沒什麼奇怪的，就算是老虎會說話，甚至通過自己的修行來到天國也是很正常的。

“大哥，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七夜換上男子的衣服問道，此時的她已經接受自己女子的身份，只不過穿上男裝能夠爲自己省下很多麻煩。

“我要去見一見那個有名的大沙門，自稱爲佛陀的喬達摩。”真夜開口說道。

“喬達摩悉達多，我聽過他的名字，不過我總感覺他是一個騙子，一名騙術高明的騙子，他只是一名剎帝利，現在居然宣稱自己已經達到了梵的境界，簡直就是讓人難以置信，我們的父親至上仙人都離這個境界遠著啦！”

七夜的語氣中帶著輕蔑，他覺得你肯上那位喬達摩佛陀當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瘋子，他披著苦行僧的黃色袈裟，帶領著自己的門徒雲遊西方，爲了擡高自己的身價，甚至從不主動說法，而是要當地的國王邀請，他纔會慢慢動身。

這位沙門雖說沒有產業，沒有家園，也沒妻室，沒有子嗣，宛若真正的聖人，可是卻收著五百人的門徒，剎帝利國王和王公大臣們紛紛爲他佈施金銀，雖然是出家人，但是日子卻比在家的婆羅門祭司過得還要滋潤。

“即便是騙子，我也要見見他。”真夜的語氣十分堅定。

釋加族的那位喬達摩佛祖傳聞許許多多，魚龍混雜，有的人說他能夠回憶自己前世之事，也能知道自己後來之事，他已經得到無上的知識和快樂，永遠不會加入輪迴之中，成爲三時之主，他創造了種種不可思議的奇蹟，能夠和神靈對話，甚至據說他原本可以涅槃靈魂升入梵境，可是應梵天大神的請求這才繼續留在人間說法。

梵天大神是誰，那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這個世界上生靈的造物主，同時也是所有婆羅門的祖先，梵天大神是至高之神，梵天就是梵的具現化。

因此喬達摩的種種奇蹟，對於正統的婆羅門而言，是典型的異端之言。

“我覺得你是白費心思，不如我們一起找個淨修林，自己去修行，去尋找傳說中的七仙人，問問他們接下來的境界怎樣修行。”七夜不理解真夜的心情，在她看來那位喬達摩佛祖就是典型的騙子，而且是腦門上已經給自己貼上了騙子的標籤。

“你知道我爲什麼要離開我的父親身邊嗎？”真夜突然問道。

“我不知道。”七夜搖了搖頭。

“我的父親年齡已經很大了，即便是他在淨修林被尊稱爲至上仙人，是淨修林仙人中的第一人，可是他也沒有找到真正的梵境，淨修林的其他仙人更是連我的父親也不如，他們或許能夠活很久，苦行的法力也能夠積累很多，可是現在已經是三分時代末期了，憑藉苦行法力讓自己昇天的方法已經不存在了，將來我們不斷齋戒、苦行、冥想、禪定，若是不能達到昇天的梵境，那麼又有什麼意義。”

真夜回味著自己向著父親告別的場景，“難道就這樣庸庸碌碌地生活下去，我是爲了找到那條出路才離開的。”

時代已經變了，圓滿時代世界剛剛誕生，人類與神靈同在，正法最盛，因此四種姓中即便是首陀羅也能夠升入天國，二三時代天神也時常在人間現身，仙人們也能夠通過苦行所換來的法力強行來到天國，而現在是二分時代末期，黑暗時代即將來臨，諸神已經不在人間顯現了，甚至阿修羅和羅剎都在大地上不見了蹤影，想要積累苦行法力，強行昇天的例子已經不存在了，因此昇天變得越來越苛刻，必須擁有擺脫生死輪迴的智慧才能獲得解脫。

能夠讓人擺脫生死輪迴的知識實在是太寶貴了，即便那位喬達摩佛陀是一個騙子，也是值得的，。

“可是你不是說你的無上瑜伽能夠讓你同樣擺脫這種人世間的痛苦嗎？”七夜拼命阻止真夜去見那位喬達摩，不僅僅是他認爲那位喬達摩佛陀是一個騙子，更是因爲他有一種預感。

真夜和那位喬達摩佛陀見面時，就是他和真夜分別之時。

“可是從瑜伽睡眠，從冥想、從禪定、從三摩地上得到的解脫並不是真正的解脫，只要我回到現實中所有的痛苦就向著我襲來了。那是最美好的夢境，只是麻醉劑而已。這跟普通人跑到酒館借酒消愁，擺脫人世間的痛苦又有什麼區別，當醒來的時候，明天還不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真夜搖了搖頭，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無法擺脫來自肉身的束縛，淨修林的其他仙人也是一樣，升入天國很多仙人都是拋棄自己的肉身來到天國，可是沒有達到梵境的話，拋棄肉身只是自殺。

當然據說二分時代的轉輪聖王堅戰就是帶著自己的肉身直升天國的，只是婆羅門和剎帝利分別用的是出世法和入世法，兩者不具備代表性。

當然冥想、禪定這些並不是完全沒有意義的，因爲如果連禪定獲得的狀態都沒有體驗過，又怎麼能夠追求解脫。

真夜和七夜化身爲了沙門，向著佛陀遊行的地方而去，想要接近沙門，自然要化身爲沙門。此時的婆羅門教和沙門正在彼此對立著，如果有人知道淨修林裡大名鼎鼎的至上仙人的兒子竟然成爲了一名沙門，在婆羅門的社會中無異於世一種極大的侮辱。

真夜和七夜不想讓父親爲難，紛紛放棄了自己原本的裝束，在長達七天七夜的奔波中，兩人終於來到了那位喬達摩佛陀此時正在正居住的林苑。

七夜心情又些複雜，伴隨著越來越接近佛陀，聽聞佛陀說法的人也越來越多，當他們向兩人向自己講述佛陀曾經講述的說法，七夜此時完全已經沉醉了。

那猶如天上的仙樂一般悅耳動人，七夜沉醉了，然而真夜卻笑了笑，從他人那裡獲知到佛陀講經的內容彼此之間是如此不同，有著巨大的差異和鴻溝，因爲佛陀講解的經典並不是文字。

因爲是一名婆羅門聽到了佛陀的話，所以在認同之下，不自覺地加入了應該尊敬婆羅門的內容，如果是名剎帝利就應該有尊重剎帝利的內容，是丈夫就講述妻子應該尊敬丈夫，是父親的則是孩子應該聽從父親之言。

這些佛陀的說法穿得越遠，內容就越有失偏頗，而關於佛陀的傳說也是越穿越糟糕，越傳越誇張，因此不論是真夜還是七夜都好奇，那位喬達摩佛陀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林苑外站滿了佛陀的信徒，真夜不禁感嘆爲什麼喬達摩會被稱爲沙門的王者，如此“蠱惑人心”，如此人多勢衆，將來就算由喬達摩佛陀支配領導整個沙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太陽神蘇利耶的光輝剛剛升起，七夜和真夜就已經看見在此過夜的信徒和想要看佛陀容貌之人，有人說佛陀是一位舉世無雙的美男子，甚至他的美貌本身就是至高無上的梵，世界的真理。

僧人們穿著統一的黃色修行衣衫，據說佛陀領導的僧團戒律頗爲嚴格，只要在僧團之內，所有人都必須穿上同樣顏色的衣服，放棄自己的種姓，放棄自己的家庭，遵守僧團的戒律。

剛來的人很多都只是聽說佛陀的大名，就像是見明星一樣單純想要看個熱鬧，而僧團並沒有阻止，據說在僧團之外，也有許多並不出家的佛陀弟子，他們都是在家人們，被尊稱爲居士，在家修行。

僧人們很多，七夜拉住一旁的行人想要詢問究竟誰纔是佛陀，可是被問到的人都搖了搖頭，他們也不知道佛陀究竟在哪裡，因爲在場的僧人都幾乎一樣，也沒有哪位僧人如謠言上所說的那樣，背後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金光，透露著一種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王霸之氣。

真夜見到了那位喬達摩佛陀，第一眼看見了他就認出他來了，這是一種十分玄妙的感覺，明明就是同樣穿著僧衣的普通男子，外表看不出任何特別指出，可是他還是認出他來了。

“七夜，跟我來，這位就是佛陀。”

真夜一把拉住了七夜的衣服，向著那位手捧著石鉢的男人低聲舉了一躬，問道，“你就是那位喬達摩悉達多佛陀？”

“如果這裡沒有別的人叫這個名字，那麼我就是你口中說的那位佛陀。”佛陀微笑著笑道，語氣平靜既不高傲也不謙卑，就像是吃飯喝水一般說話。

神態安寧的佛陀，嘴角保持著微笑，似乎沒有任何憂愁，他的呼吸均勻，走在路上看著有目的，似乎又沒有目的，就如同水自然流動著，隨心所欲，不被萬事萬物束縛。

“如果有人也叫喬達摩，也有人叫悉達多，那麼他也是佛陀嗎？”真夜反問。

“是的，少年，如果你叫喬達摩，或者你叫悉達多的話，那麼你也是佛陀。”佛陀身後跟著兩名弟子赤足走在路上，每天早上他們都會進城裡乞食化緣。

“爲什麼？我的小名就叫悉達多，難道你說我也是佛陀。”真夜詫異地問道。

“喬達摩就是悉達多，悉達多也是喬達摩，我喬達摩是已經覺悟的人，而你悉達多是還未覺悟的佛。”佛陀自顧自地走著，部態從容或許對於他來說只是稀鬆平常的對話，可是卻讓真夜陷入了沉思。

“您是說，佛陀是覺悟的衆生，而衆生是還沒有覺悟的佛嗎？”真夜問著佛陀，可是佛陀的身影已經在步行中漸行漸遠。

“哥哥，佛陀現在去化緣了，中午他會回來講經的，我們不妨留下來在這裡聽他講經。”

因爲已經來到佛陀居住的林苑，這裡到處都是佛陀的信徒以及追隨者，因此她再也不用忍受那些二手甚至三手的佛陀講經了。

更妙的是佛陀的僧團居然有女性的一席之地，佛陀也有著女弟子，在僧團內部被稱爲比丘尼，也可以跟著佛陀修行。

如果佛陀是一個如同謠言所說的那樣，是一名偉大的覺悟者，說不定他還能夠讓自己重新變回男性。

真夜不明白佛陀所說的那句話，悉達多就是喬達摩，喬達摩也是悉達多，這究竟是什麼意思，明明是看似如此輕描淡寫的話，可是爲何卻讓他的內心深處掀起如此大的波瀾。

太陽神蘇利耶已經爬上了天空中央，熾熱的陽光籠罩在整個淨修林之中，佛陀也回來了，開始了他的講經之旅，七夜爲真夜佔據了一個好位置，這樣能夠保證他們兩個不僅能夠清楚聽到佛陀的聲音，同時也能看到他說法的動作。

原本他以爲是自己運氣好，才能搶到好位置，後來當佛陀說法時，喬達摩那音量並不高的說話聲傳進了他整個耳朵裡，同樣也傳進了其他淨修林中正在聽佛陀講經之人的耳朵裡。

佛陀將自己如何獲得解脫的體驗以經文的形式說出去，同時爲他人講述生老病死，世事無常，什麼是三法印，何謂四諦，何謂八道，要以怎樣的形式才能達到解脫，才能夠涅槃。

對於真夜而言，他只聽到了來自喬達摩的慫恿，只有砸掉世界虛幻強加給世人的枷鎖，才能看到世界的榮光，神靈不是絕對者，神靈不是真實的，自己的父親，自己的弟弟，甚至這個由梵天大神所創造的世界也不是真實的。

一切都是摩耶幻象。自己以及世人都是梵的顯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