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支漢人移民的成因，大體上可以將青衣理解爲沒有路引，不在官府統籌下，因戰亂生活的緣由，自發南下逃難的漢人，烏衣則由南北宋流放嶺南的罪民後代組成，但實際上隨著時間流逝，青衣，烏衣早已經融合，區別只在於身上的衣服顏色。

“有，不過不管是青衣寨，還是烏衣寨，無不是對內團結，對外排斥，我陸家在廣西，雲南行商百年，日常也多有接觸，可說真的，踏上過他們寨子的沒幾個，而且整體上來說，青，烏衣雖爲漢人，可習性上比僮族還要野蠻！”

三年前，陸榮十七歲便接手陸家一部分商業網絡，被當成陸家未來的家主來培養，陸榮既然怎麼說，那情況必然也是如此。

“這個問題還真是辣手啊！”

也是，一幫沒有戶籍的人，生活在開發程度較低的廣西，生存壓力不是一般兩般的大，抱團是爲了生存，排外是爲了更好的抱團。

“不僅辣手，而且他們寨子很難找，就是一幫躲在山嗷嗷裡的人，沒有當地土司的嚮導，想要找到他們極難，同時若是貿然靠近，既有可能遭遇攻擊，沒有熟悉的人做引導，說不通的！”陸榮補充道。

不是不知道瓊海缺人，而是有些人真的不適合引進瓊海。

“格局小了！”

陸榮說的聽似很有道理，但朱允熥對此卻不贊同。

人很複雜，但在三大需求不能滿足的情況下，再複雜的人性，所所求卻是一樣的。

青衣，烏衣，抱團也好，排外也罷，根本在於沒有安全感，難穩生理需求，更不要提社交需求了。

他們的安全感缺失，環境是外因，內因是沒有戶籍。

古代的戶籍制度很亂，將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可再爛的戶籍制度，也區分了一點，有戶籍爲人，沒戶籍爲非人。

發生在青衣，烏衣身上的種種悲劇，就是因爲戶籍的缺乏，得不到廣泛的認同。

無法借力，內部不報團就不能活。

同理沒有戶籍，他們也無法獲得恆產，開荒的重重福利落不到他們身上，甚至與他們開荒完成，下一刻就會被人搶走，逼迫之下除了山林，人煙稀少的地帶，他們再無二選。

中原不給他們戶籍，原因有很多，可瓊海能給啊！

“三爺意思是，以戶籍拉攏青衣，烏衣……只是，青衣，烏衣的野性十足！”

瓊海很缺人，缺口更是隨著發展越來越大，但還沒到葷素不忌，什麼人都收的程度。

至少在招攬青衣，烏衣上，陸榮是持反對意見的。

“誰說馬上要招攬了，老規矩，先從蒙學，鴻學開始，經過二三年的接觸，再行考慮！”朱允熥笑道。

葷素不忌的收人，肯定是不行的。

青衣，烏衣混到今日的田地，原罪可能不是在他們身上，但生存的環境卻最能改變人，瓊海目前所求爲穩。

招攬青衣，烏衣，短期內或許能解決用人荒，可長期帶來是不穩定。

阿拉伯之春，敘利亞陷入戰火。

大量的難民逃脫，以德國爲代表的歐洲國家，政策上爲什麼願意招攬敘利亞難民？

因缺人嗎？

不全是！

全球戰亂多了，南北非常年混戰，中東也不太平，哪裡沒有人？發達地區哪裡不缺人？

別說是因爲敘利亞靠近歐洲，也別提什麼狗屁的人道主義。

歸根到底是因爲敘利亞有著一批素質相對不錯的勞動人口，難民中不少曾今也是中產階級，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可快速補充歐洲中下層勞動力的缺口。

可問題是，這些被歐洲所看重高素質人口，進入歐洲之後並沒有帶來預想中的正面效果，反倒成爲了社會安全問題的不穩定因素。

人還是原來的人，可環境變了，思想也跟著變了。

青衣，烏衣脫離主流社會的時間太長，身上的問題只會更大。

因此對青衣，烏衣的吸收，必然要有選擇。

“這可以試一下，但一開始效果不會太好！”

聞言，這個陸榮可以理解。

“這只是一想法，具體還要分析，先下去休息吧，明天會議你列席！”

“是！”

……

晚霞映照山谷，巨大的廠房外，一排排赤裸著上身，手端著食盒，正在朝嘴裡灌飯的青壯，時不時瞄向廠房，隨時準備起身拿起工具衝進去。

這是冶金工廠開爐後的第四天，第一爐鐵水化鋼的關鍵時候。

在這重要的關頭，豐收節對石碌地區的冶金人來說，早已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是人都知道，這一爐鋼水要是能成功的煉出來，等待他們是比豐收節還要更爲盛大的慶典！

除了北上參加運動會，爲他們爭取榮譽的運動員，石碌礦區沒有一個請假的。

咚咚咚……

急促的鑼鼓聲敲響，聲音所到，一排排青壯快速站了起來，丟下食盒，拿起工具快速衝進廠房。

在沒有大型機械的幫助下，冶金工坊必須依靠大量的人力來運轉。

爲了確保第一爐鋼水不出任何的問題，冶金廠房內外聚集了四十個小隊，六百多號人呢。

高溫，乾燥的廠房內，巨大的熔爐在一聲聲號子聲中拉高離開高爐。

下放，清涼的井水快速從地底抽出，鋪滿預定的塑性渠道與磨具。

渠道與磨具兩盤，一隊隊小隊，手持著鐵鉤，隨時準備將初步塑性完成的磨具拉出來。

最後的準備工作隨著高爐下放，傾瀉而進入倒計時。

乾燥化爲悶勢。

工作還沒開始，汗水已如漿液一般涌出。

“開！”

一聲號聲響起，通紅的鋼水直接從熔爐傾倒而出，落地化爲火紅的潮汐，肉眼可見的水蒸氣快速形成。

一陣陣熱浪襲來，將人體皮膚快速發紅。

“拉！”

經過初步的降溫，鋼水涌入第一組磨具，並且快速漫過第二組，第三組，新的命令傳來。

靠近烘爐最近的兩隊青壯，快速將鐵鉤插進磨具的之中，將磨具連帶著磨具中鋼水，拖入一旁的水渠中，借水流進一步完成降溫。

極好的開始，帶動了後續的節奏，一組組磨具與渠道中被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