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壓抑,而深沉。
“如何?唐長老久候至此,便是來聽月修彈琴的?”少女低垂著眼眸,紫色的瞳孔中什麼都沒有,“真是承蒙錯愛了!不過,夜已深了,修明日還有要事,先要休息了,唐長老若無其他還是請回吧!”
“月主!”唐包無奈,糾結無法之下,低低的聲音裡,滿是壓抑與哀求,“屬,屬下前來,是希望請月主相助,挽救古擎大陸!”
沒有任何猶豫地,少女波動琴絃的手指不停,聲音平板沒有起伏,淡淡的,卻生生碎了唐包所有的希望,“沒有興趣!”
“月主!”
月修眼皮不擡,“如何?”
少女從始至終一成不變的淡漠,將唐包所有的準備全部浪費。可是,唐包猶豫下還是硬著頭皮勸說,“月主,此事,事關重大,請月主……”
“唐長老!”少女清冷全無溫度的眼直直看向唐包,又轉瞬移開。但,只是那一眼,已經讓唐包再沒有了一點希望。“本座曾以爲唐長老曾經那麼放蕩不羈之人也該是聰明之人的,卻不想……!你以爲,那些什麼天理正道,民生大義,於本座有什麼樣的意義?本座又會如何在意?”
“可是月主,若是這樣,那麼您呢?那些您在乎的人呢?他們,他們也還在這片大陸上啊。如果古擎大陸毀了,您要如何,您在乎的那些人又要如何?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琴聲驀地一停,月修直直看向唐包,目光霎時間直如一把森冷的刀,猛地刺進人心,無可防備。
胸口一顫,面對這目光,唐包下意識地想轉開視線,卻又腦中一轉,硬著頭皮直直回視,不肯也不敢退讓。
不同於那樣的目光,少女的臉色依舊平靜而冷漠,沒有絲毫變化,“我在乎的人?”
輕輕唸叨一聲,少女不經意螓微斜,“不勞唐長老擔憂,修在乎的人早已不多,修現在能力確是不強,但要顧好這幾個卻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呢!”
“月……”
“而且”月修的嘴角緩緩勾起,盪開一抹略略嘲諷的笑意,“修本便不是此界中人。待這次的事情處理結束之後,修自會離去。雖然修爲所限,加上幾番重傷,修暫且還無法找到曾經那處位面的確切座標,但是過得一段時間想必會好一些,便是在時空通道中游走尋找相信也不會是太過困難的事情。”
“再說……”少女輕笑著,盪漾著紫色的眼眸中,波光流轉,彷彿不經意便帶著人心隨同一起飄蕩,不可抵禦。“若實在無法了,修不還可以相求與長老等幾大神獸族中,希望看在過去的一些情分上,幾大神獸還能相助,就當是同曾經一般將修再度封印鎖入異世罷了,不是麼,唐長老?”
“月主!”唐包的臉色一片慘白,“月主明鑑,吾等神獸從未有過叛逆之心,只是……”
“只是爲了天道大義,爲了衆生存亡,甚至,是爲了聽從我的吩咐好生守護著這片大陸,對麼?唐長老?”
“月主!”
“好了”少女擺擺手,全不在意,“唐長老不必緊張!月修明白!”
閉了閉眼,不經意間,少女的臉上,一閃而過的有些嘲諷,有些漠然,也有些落寞,“修自是知道的,有生命的地方,就有犧牲。”然那諸般複雜都只是剎那間,轉瞬不見,少女微微擡頭,瞄著天空的眼中,先前的所有已經重新掩蓋,只是透著些玩味,“不過是修不才而不幸,竟幾番皆做了那祭天的良材,抑或是,這天地間不可容忍的異數啊!”
“月主,不是這樣的,月主,這……”唐包大急,卻愈加爭辯不過。
月修卻依然是那麼笑笑地,慢條斯理地緩緩站起了身,抱起琴不再多言,轉身便要進屋。
“王!”
絕望的低喊,讓少女的腳步輕輕頓住。回過身,剛剛所有的笑意已然不見,對著唐包的態度,清冷而疏離無比,“唐長老,修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彷彿是一個偶然,少女的眼光掃過先前的一處角落,話語卻沒有停頓,“不是您的什麼王,也從來都不是你們所說的等待多年多世的人!”
說罷,衣袖輕擺,轉身便重新向著屋子走去。
然而,一陣清風拂過,一道人影已經擋在了面前。
藍深衣,俊美無雙的男子站在面前,只是脣色竟一如臉色,微微蒼白。他站在月修的面前,緊緊地盯著少女的雙眸中恍若風暴席捲,巨浪翻騰,卻又都被死死禁錮壓抑在了那小小的空間,讓人看著彷彿一塊巨石壓在了針尖之上,隨時都要崩潰一般。而他本人,若是仔細,也不難看出其胸間細細顫抖。
迦洛的一樣便是唐包都看得清清楚楚。而正是如此,卻讓唐包的心中越凜然。即便相處的時間並不算長,但唐包卻深深地瞭解,這個人,他的優雅,他的冷靜自持,根本就如實天生的一般,好像生生刻在了骨子裡,生生世世都不會磨滅,而此時此刻,他所有的冷靜卻彷彿要全然破碎了一般。
腦中一轉,唐包只覺一道光一閃而過,而瞬間抓住了的唐包忽而明白,剛剛月主的話,當中多有深意,根本不單單是告訴他,也是察覺到了迦洛的存在啊!
不是誰等待多年多世的人!唐包只覺心中彷彿被丟了一枚炸彈,轟然炸開。他不是不知道他們之間一定有了什麼矛盾,卻是真的沒有想到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月主那句話,是完全撇清了所有的關係。
“修,你剛剛是什麼意思?”
少女的眼眸清冷沒有波動,連再度重逢,抑或是她剛剛想起一切時見面的一點無可掩藏都沒有了。就是那麼冷漠的,好像看著一個毫無關係的人。
這樣的眼神,讓迦洛的心愈加地沉了下去,再也太不上來。
說不清自己心中此刻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但是月修的臉上就像是帶著一層面具,連眼睛都完美遮掩,再沒有一個人,能看到她心底細微的流露。
眼前這個人,她已經再不想有多少牽扯。
而她也明白,要如何才能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就像唐包所說,她真的太懂得如何把握人心。她很明白,此刻,她並不需要多做什麼,她只要完美地表現如對陌生人一般的冷漠與疏離有禮,就夠了!再多便是做作,而眼前這個人,太聰明,從來不可小覷。
“修……”
“見過海國九皇子!”冷淡的眼神,完美的禮節,卻讓迦洛的臉上褪盡了血色。“原本九皇子熱情來訪,小女本不該多說。但此係小女閨閣,深夜之中,九皇子一外姓男子卻在此處位面不妥,還請九皇子移駕前廳,小女兄長自會好生招待!”
一句送客,月修繞開眼前男子閃身便走,卻被迦洛一把抓住了手腕,“修!”
少女掙了掙,卻不得脫開。擡起頭,紫色的眼眸森然可怖,在這夜色中,恍若獸瞳,“九皇子,您逾矩了!”
“修……”
“九皇子!”男子清晰可辨的絕望與哀求,並沒有能動搖少女,她的聲音裡,依舊聽不到一點感情,“您,或者其他的什麼人,苦苦守候等待多年的誠心確實令我感動,但是,很遺憾,我只是樂嵐的公主,紫月墨依,雖陰差陽錯爲那異世來客,卻實在不過一介普通之人,並非你們所期待守候的人,這樣說,您可曾明白?
“月主!我們,我們不會弄錯的,月主,您……”唐包大急,但是那邊的迦洛卻一言不,眸中愈哀絕。
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九皇子,還請自重,放手!”
彷彿所有的情感壓至極致,忽然之間,迦洛的身上再看不清許多,就像一旁的唐包,只感覺,似乎就那麼一眨眼,連迦洛也攏上了一層薄霧,再也看不清了。
“不放!”他看著她,忽然之間沒有了剛剛的彷徨心痛。那雙眼,好像突然穿越了時空,回到了曾經,他也是這般看著她,深深的,溫柔而堅定,讓她的心忍不住微微輕顫,就要死守不住!
“你是我的妻,我如何能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