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

看著或是面帶歉意、或是眼神狠厲，但都一一站到了無麪人身後的死界主宰們，第一死者不由怒上眉梢，隨即滿眼失望地喝問道：

“你們忘了自己曾經(jīng)說過什麼嗎？當初我放開不歸路，把權能分出去的時候，你們每一個人都向我保證過，一定會維護死界的正常運轉！你們這是可恥的背叛！”

“我們現(xiàn)在就是在維護死界的正常運轉。”

無麪人欠了欠身，隨即聲線冷淡地反問道：

“第一死者大人，有沒有可能，真正背叛了死界的是您呢？”

“我背叛了死界？你在說什麼瘋話？”

“大人，我說的不是瘋話，而是事實。”

開口“糾正”了一下第一死者的說法後，無麪人緩緩挺直脊背，神情微帶厭惡地道：

“我們確實曾經(jīng)來自於現(xiàn)世，但我們早就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的我們是已逝的亡者、是立於整個死界頂點的主宰！如果不是我們的話，整個現(xiàn)世早不知道多少年就完蛋了！

而爲了人類和現(xiàn)世付出了這麼多，我們想得到應有的尊重和地位，想獲得重回現(xiàn)世的權利，這不應該嗎？我們有什麼錯？”

“……”

“而您！您雖然是死界的第一位亡者，但卻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做死界的一份子！明明有足夠的能力，卻從來不曾爲我們爭取回到現(xiàn)世的機會！

在你眼裡，我們根本不是什麼死界的主宰，而是替你處理亡者靈魂的幫手！是必須留在這個只有黑白灰的無聊世界裡，永遠爲人類和現(xiàn)世服務的奴隸！”

“我……”

好像有些被無麪人突然爆發(fā)的怒意嚇到了，原本滿面憤慨的第一死者，不由得下意識地退了半步，隨即深吸了一口氣，微帶愧疚地道：

“我從沒有這麼想過，更沒有把你們視爲什麼奴隸，我只是覺得，既然我們都已經(jīng)死了，那就不該再回到生者的世界裡去。

而且這麼多年下來，你們和死界沾染得太深太緊，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如果貿(mào)然回到現(xiàn)世的話，必定會帶來大範圍的死亡，所以只能選擇犧牲……”

“憑什麼要我們犧牲？”

身上纏著的層層屍帶微微沁色，擠出了不少混著濁黃濃漿的血液後，眼神狠厲的死坊主開口道：

“還在現(xiàn)世活著的生靈早晚會過來，那我們爲什麼不能回去？我們當初也是從現(xiàn)世過來的，而且還爲了維持現(xiàn)世的穩(wěn)定付出了這麼多，該讓步的可不是我們！”

“但你們已經(jīng)死了啊……”

似乎並不擅長應付這種局面，看著一衆(zhòng)死界主宰們朝自己望來時，那一雙雙似乎正在燃燒的眼睛，第一死者不由得再退了一步，隨即有些無力地爭辯道：

“死者進入死界，消亡之後迴歸本源，然後現(xiàn)世纔能有新的靈魂誕生，這個本身就是世界規(guī)則的一部分。

比起其它的靈魂，你們已經(jīng)獲得很多了，我除了不支持你們?nèi)ガF(xiàn)世之外，幫你們獲得了無盡的生命，也從來沒有限制過你們什麼，你們……你們爲什麼就不知足呢？”

“我們不是不知足，而是想拿到和付出相等的回報……算了，您還是走吧。”

微微搖了搖頭後，大概是懶得繼續(xù)解釋了，無麪人擡起手臂，朝著遠離【凍柩川】的方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隨即面無表情地開口道：

“您雖然是最強的死界主宰，但在您放開了不歸路，將死界的規(guī)則分了出來後，我、刻匠以及巡山女的實力，也沒比您差上太多。

三對一的情況下，即便是您也不會是我們的對手，更何況還有其它人壓陣了……看在您過往對我們的照顧上，請您離開這裡，這句話我不會再說下一次了。”

“……”

看著除開提燈老叟的神情還有些猶豫外，已經(jīng)全部堅定地站在了無麪人身後的死界主宰們，第一死者化身的泥男不由得眼神微微一黯，隨即嘆聲道：

“我可以離開……另外，我雖然不知道自己過去做的對不對，但有一件事我很確定，那就是你們一定是錯的！”

“……”

我們是錯的嗎？

看著留下了一句話後，便黯然轉身離開的第一死者，無麪人微微沉默了一瞬，隨即開口喚道：

“第一死者大人。”

“嗯？”

聽到背後的呼喚聲後，渾身泥土正在剝落的第一死者詫異地回過了頭，但第一時間映入他眼簾的，並不是無麪人平坦的臉龐，而是一抹泛著磷光的幽藍色燈火。

“抱歉。”

伴隨著無麪人的致歉聲，黑白兩色的磚石從他腳下蔓延開來，將凍河沿岸蒼白的大地，替換成了黑白交纏的怪異廣場。

而一座覆著厚厚綠苔的巨大墓碑，則從第一死者身後拔地而出，順著幽藍色燈火的光影，像是用刻刀沿著邊沿裁下一般，將它的整個影子拓在了碑面上。

最後，提燈老叟手中的燈盞微微搖了搖，那將第一死者的眼眸全部佔據(jù)的幽藍燈火，便從它的眼眶中汩汩流下，瞬息之間流遍了第一死者的全身，把滿眼錯愕的他燃成了一團人形的湛藍色火炬。

“送他走吧。”

在無麪人有些低沉的語調(diào)中，提燈老叟幽幽地嘆了口氣，隨即擡起空缺的另一隻手臂，用腕骨處末端被削平的半截肉球，朝著第一死者腳下隔空一劃。

“喀！”

隨著突然響起的怪異撕裂聲，黑白磚石、幽藍燈火與佈滿苔蘚的巨大墓碑，齊齊消失在了死界主宰們眼前，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道它們無比熟悉的古樸斷崖。

抱歉。

看了看第一死者滿是怨憤與不解的眼眸後，暫時代管【終焉之崖】的提燈老叟嘆了口氣，隨即避開它的目光低頭上前，擡手將呆立不動的第一死者從崖邊推了下去。

您並沒有選擇站在死界這邊，而伏擊清理局的計劃絕對不能泄露……那就只能對不起了。

“走吧。”

看了眼彷如一塊石頭般，渾身僵直地摔下了【終焉之崖】的第一死者，無麪人不由得嘆了口氣，隨即轉頭朝滿臉愕然的死界主宰們道：

“我也不想這樣，但第一死者大人知道得太多了，如果他……等等！”

看著遠處落在地上的一堆碎冰，以及那面已經(jīng)被人掏了個大洞的黑色冰川，無麪人的眼眶不由得猛然擴大，險些直接撐破了自己的麪皮！

“巡山女呢？巡山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