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鵬飛詫異的看了王泉一眼，又是下意識回頭朝著河岸上面掃了一眼，轉過頭來揶揄的看著王泉，“大清早吃燒烤？腦回路這麼清奇嗎？”
王泉聽後臉色一黑，下意識的認同宋鵬飛的說法，心裡暗暗琢磨，一孕傻三年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算？
見王泉不說話，宋鵬飛笑著搖頭說道：“我出來就是圖個清靜放空自己。”
王泉哪能不明白宋鵬飛的意思，知道他不想多說，也就不再追問。
安靜下來之後，兩人快速進入到專注狀態，眼睛死死盯著浮漂，每隔上一分鐘左右就提竿換餌。
王泉第一次大早上跑出來釣魚，根本不知道裴清所謂的窗口期到底是什麼樣的，只是本能憑藉浮漂傳遞的信號提拉魚竿。宋鵬飛則不同，他昨天已經經歷過一場慘敗，今天天不亮就跑過來搶位置，如果不能洗刷昨天的恥辱，他自己都覺得臉上掛不住。
好在，今天很不錯。
魚口很快，最快的時候甚至不等浮漂到位就已經傳來咬鉤信號，小的有八九公分長短，大的則有筷子長短。忙活了大半個小時，魚口終於慢了下來。
宋鵬飛歪頭對著王泉笑道：“我看你裝備齊全，還以爲你是釣魚老手呢。”
王泉無所謂的笑了一聲，“如果不算小時候的話，我釣魚的次數一巴掌就能數過來。”
宋鵬飛狐疑的看著王泉，過了一會兒有些懷疑的說道：“釣魚新人能有這麼大的積極性？”
浮漂宛如定海神針一樣紋絲不動，王泉離開自己的釣位走到宋鵬飛旁邊，主動遞上去一根菸，惆悵說道：“我這是無所事事，只能隨便找個事情打發時間。”
宋鵬飛神色突然變得複雜，撇著嘴說道：“我見過的生意人，不管生意大小，每一個都忙得腳不沾地。我第一次聽生意人說自己無所事事！”
“聽你這意思，你是在懷疑我？”
王泉眉毛一挑看著宋鵬飛的側臉，繼續說道：“那我跟你好好掰扯一下。”
不管宋鵬飛想不想聽，王泉自顧自的掰著手指頭說道：“養殖場和種豬場都有專業的人負責，我要是插手的話，非但幫不上忙，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屠宰場那邊我岳父和岳母照看著，他們兩個跟豬肉打了一輩子交道，根本不用我跟著操心。新養殖基地正在建設中，由我爸總攬全局，更用不上我幫忙。九鼎商貿這邊不用多說，不管是生產還是銷售都有專人負責。”
“就連收錢付錢都有我媳婦兒負責，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考慮以後怎麼發展，作爲純正的腦力勞動者，我也很無奈啊！”
聽完王泉這番話，宋鵬飛條件反射的扭頭看向王泉，眼神裡帶著審視意味。如果是普通人，肯定認爲王泉是在裝逼，可宋鵬飛不是普通人，他從王泉這番話中聽出了其他的意思。
生意做到一定地步的時候，老闆確實不用負責具體操作，這是老闆的特權，也是老闆應該保持的姿態，如果事無鉅細全部都要親自經手，要員工何用？把有限的精力浪費在細枝末節上面，企業談何發展向前？
宋鵬飛知道，這不是王泉想要表達的意思，他沒有必要在自己面前彰顯老闆的優越感。王泉剛纔說的這些擁有一個共同點——各司其職！
表面是看起來是自掃門前雪，實際上是想表達他不是一個沒有格局的人，他敢放權給別人，任由他們自行發展。
看宋鵬飛不說話，王泉突然自嘲說道：“不少人說我是甩手掌櫃，也有人說我這是舵手思想，可他們不知道，我連舵手都不想當。”
宋鵬飛盯著王泉，像是要看穿王泉的內心，隨後微皺眉頭說道：“你自己的企業，你不想當舵手？”
王泉快速點頭：“真的，一點都不騙你。”
“進入這一行確實是我主動要求的，但後面很多事情都是受環境影響，說不上逼不得已，但也不是提前謀劃。很多時候都是被賺錢的本能推著往前走，亦或者是不想被人踩在腳下的倔強心理起到了作用。”
“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超乎我的想象了。我就一個高中畢業生，肚子里根本沒有那麼多墨水。現在每往前邁一步都要經過反覆的思考，聽取更多人的聲音，說是步履維艱或許有些誇張，但若是說如履薄冰絕對不是誇大其詞。”
王泉出神的看著河面，突然轉頭看向宋鵬飛，跟宋鵬飛對視一眼，突然說道：“你消息那麼靈通，可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的是什麼事情嗎？”
宋鵬飛眼神閃爍不定，過了幾秒鐘之後，試探道：“沉澱自己？”
這四個字讓王泉微微愣神，腦子閃過一個念頭，遲疑片刻後，搖頭說道：“你這倒是給我提了個醒，卻不是我現在的想法。”
“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找個厲害的舵手，就是網上說的那種職業經理人，哪怕是掏高價去挖也在所不惜！”
宋鵬飛抿了抿嘴，轉頭看向河面，而後伸手提竿。心裡暗暗發笑，王泉兜了這麼大一圈子，最終的話題還是挖人。
宋鵬飛的舉動讓王泉愣住了，自己都快被自己的深情流露打動了，他怎麼就不上道兒呢？
強忍住內心的不滿，王泉臉上掛著‘真誠’二字，“養殖方面的總負責人董鑫就是我從三匯挖來的，不但收入比三匯高，還擁有百分之百的話語權。我這裡不但是賺錢的平臺，也是實現個人價值的舞臺。”
“我……”
話說一半，就看到宋鵬飛突然回頭看著自己，王泉趕緊換上最具親和力的微笑。
“把你的小心思收一收吧，我真的聽不下去了！”
王泉沒覺得尷尬，宋鵬飛倒是尷尬的不行，無奈看著王泉，又是說道：“來，我問你，你挖我過去準備讓我幹啥？跟著你賣豬下水？如果你是我，你會答應麼？”
王泉張口欲言，還沒說出聲音就被宋鵬飛打斷。
“摸著你最在乎的東西再說話！”
見王泉閉嘴，宋鵬飛笑著說道：“我實話跟你說，現在的九鼎商貿肯本不值得我去。”
這句話瞬間打散王泉臉上的笑容，換上濃重的失望之色。
“換種說法，就算我過去了，我能幫你幹啥？九鼎商貿的銷售渠道基本上健全了，接下來只要穩步發展，保住現有的銷售渠道就行了。再往上，還能發展成啥樣？副產品的利潤確實可以，但成長空間也是有限的。”
“我不知道你對九鼎商貿的最終期盼是什麼樣子的，但我知道，想要把九鼎商貿做到你想像的地步，僅僅依靠中原根本支撐不住。”
“上次給你建議，算是給你提供一個穩固基礎的方向，兩個省份能否支撐起九鼎商貿都說不好，這就是副產品的侷限性！”
“縱然你把九鼎商貿做成副產品行業內的第一又能怎樣？無非是多賺點錢，社會影響力有嗎？能產生品牌價值嗎？能……”
宋鵬飛一口氣說了很多，看到王泉的神情越來越低沉，主動停下話題。
裴清早就注意到了旁邊的動靜，王泉能主動蹲到他的身邊，已經說明了問題，心裡暗暗疑惑那個醜貨到底是什麼來頭。
正好這一會兒魚口比較慢，裴清心思一動慢慢起身。來到跟前才發現王泉神色有些低落，整個人都變得無精打采起來。再看那個醜貨，明明沒有魚口卻裝出一副馬上就要上魚的姿態。
在王泉身邊蹲下，裴清遞給王泉一支香菸，王泉木然的接過，還沒點燃就聽到背後傳來詢問聲：“釣到魚沒有？”
不知不覺中已經八點多鐘了，太陽開始鋪灑溫暖，苗苗扶著張舒衝著下面喊話，又是小聲嘀咕著：“早飯都沒顧上吃，要是沒釣到魚咋辦？”
張舒的目光看著河邊的王泉，不以爲然的回道：“你開車去買。”
苗苗斜楞張舒一眼，心裡暗暗腹誹。
“必須釣到！”
沒等王泉說話，裴清主動笑著迴應。王泉聽到苗苗的聲音，就知道她想幹啥了，慢慢起身走到宋鵬飛魚護旁邊，直接提起魚護，展示給張舒和苗苗看。
魚兒離水立刻在魚護裡掙扎起來，似乎擔心上面的兩個女人看不清楚，王泉伸手從魚護裡挑出一條看起來最大的，捧在手裡讓她們看清楚。
宋鵬飛皺著眉頭盯著王泉，眼神裡帶著些許不滿，“這是我釣的吧？”
王泉頭也不回：“嗯。”
宋鵬飛眉頭皺的更緊，陰沉著臉：“我早上不吃燒烤！”
王泉無所謂道：“好。”
宋鵬飛：“……”
裴清眼神兒不善的盯著宋鵬飛，剛看見他張嘴沒等說出聲音就譏笑道：“要不是我昨天走的時候打了窩子，你今天能釣到這麼大的鯽魚？搶我位置我都沒吭聲，吃一條魚怎麼了？這麼大歲數了，怎麼這麼小氣？”
王泉跟你合生和氣的說話，並不代表著我也一樣，裴清可不管宋鵬飛到底什麼身份。
宋鵬飛啞口無言，臉色鐵青。
王泉看也不看宋鵬飛，心裡暗暗舒爽，讓你剛纔拿話懟我。
燒烤架很快就位，王泉實在看不過上面的殘留物，親自動手在河裡洗刷。裴清生完火開著王泉的車子去了最近的超市採買其他菜品，等他回來的時候木炭已經全部燒透。
河岸上面四個人有說有笑，河邊只剩下宋鵬飛一個人堅守著釣位，燒烤的香味飄散過來，肚子不爭氣的咕咕抗議。心裡暗罵一聲，眼神更加陰鬱，正準備起身把釣箱裡準備的麪包飲料拿出來，就聽到身後傳來王泉賤兮兮的聲音。
“老宋，你釣的魚真不錯，你要不要上來嚐嚐？”
屁股剛剛離開釣箱，就聽到這句話，宋鵬飛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坐下理也不理王泉。過了好一會兒，沒有聽到王泉的聲音，宋鵬飛裝作伸懶腰，利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沒看到人。
起身，打開釣箱，剛準備拿麪包，讓人憎惡的聲音再次出現。
“那誰，羊肉串烤好了，你吃不吃？”
裴清一副愛吃不吃的口吻，只是象徵性的問了一句，說完直接轉身返回。
宋鵬飛身後五米的地方就是河岸，連續兩次被打斷拿食物的舉動，此時他早已怒氣值爆表。內心反覆糾結，如果自己拿出麪包，王泉會不會笑話自己？那個不會說話的年輕人會不會藉機諷刺自己？
面子和肚子到底要哪個？
沒等宋鵬飛做出選擇，背後傳來腳步聲，宋鵬飛趕緊正襟危坐，裝出專心釣魚不問旁事的模樣。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燒烤的香味也是鑽入鼻孔。
“特麼的，這是端到自己跟前吃了？這還怎麼眼不見心不煩？”
宋鵬飛沒有回頭，心裡暗暗猜測。
伴隨著孜然味道，空氣中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香味，宋鵬飛眉頭緊皺。
“謝謝你的魚，投桃報李，我請你吃羊肉串和烤饅頭！”
爽郎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淡淡香風拂過。
宋鵬飛眼底閃過一絲錯愕，沒敢繼續裝下去，快速回頭，看到一個女人端著一個塑料盤子，盤子上面放著烤好的羊肉串和饅頭片。
短髮給人一種乾淨利落的感覺，微笑更是讓人感覺到真誠，宋鵬飛驚疑不定，這是王泉的媳婦兒？
宋鵬飛生的是王泉和裴清的氣，倒不至於跟一個陌生女人生氣，更不好意思拒絕別人的好意。
從苗苗手上接過塑料盤，剛準備道謝，又聽到苗苗說道：“張舒懷著孕，不方便下來，王泉得在上面伺候她。”
說話的時候，苗苗整理好裙子慢慢蹲下來，臉上笑容不變接著說道：“我看你好長時間沒有釣到魚了，還不如跟我們一起吃點東西，吃飽了纔有力氣繼續釣魚，你說呢？”
看著這雙靈動的眼睛，宋鵬飛心裡只剩下一個聲音：她沒有對自己的相貌表現出厭惡？！
別人不在意自己的相貌，自己也不用刻意端著，這種感覺讓宋鵬飛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