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初的裝傻充愣置若罔聞發展爲主動商談和解，和解不成現在又要主動處理相關責任人，銅鑼的態度轉變讓王泉不解的同時，心裡的不爽也是變得更加濃烈。

說好聽點銅鑼解決問題的態度很積極，說難聽點，三番五次的變換態度，無非就是想要試探九鼎商貿，能用最小代價解決問題絕對不多出一分一毫，這就是銅鑼的真實心態。

自己沒有原則底線，也把別人當成跟他們一樣的人了？

佟部長上次打電話談和解的時候，王泉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們既然沒把自己當回事兒，那麼，現在也沒有繼續和談的必要了。

“佟部長，我說句不該說的，涉及到這件事情的相關責任人怎麼處理，跟我們九鼎商貿真沒有太大的關係。你們怎麼處置，對我們九鼎商貿也沒有任何意義。我們九鼎商貿只想查清楚事實真相，找回我們的損失。這種敢坑害合作伙伴的人，留在銅鑼的危害性有多大相信你們自己心裡很清楚，你們完全沒有必要拿這件事試探我們的態度。”

王泉毫不客氣的說了一通，趁著佟部長沉默的時候，繼續說道：“佟部長，我跟你說句交心的話，最早的時候你們銅鑼如果能拿出現在這種處理事情的態度，這件事根本發展不到現在這種狀況。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如果你是我，會怎麼做？”

“不是。”

佟部長急忙開口，“王泉，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很多種，真的沒有必要把事情做絕。咱們把公司職務放在一邊，就以朋友的身份說話。”

“說實話，出現這種事情，不管是誰都會忍不住生氣。但是生氣歸生氣，生意還得照做不是？九鼎商貿現在做的確實挺不錯，但並不代表著你們已經有實力向老牌大集團公司發起挑戰。”

“網絡上的傳言相信你也看到了，不管唐人出於什麼目的，話總是沒錯的。九鼎商貿能有今天，完全就是一副貪吃蛇的姿態。從承包商手裡搶飯吃也就不說了，同類生意人本就存在競爭，這是商業法則，沒人能說你什麼。但你們上次協助三匯搞唐人，確實有火中取栗的嫌疑。我也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們是副產品商貿公司，貿然得罪實力強勁的產業化企業，對你們沒有一點好處。”

“豫北那兩兄弟就是最好的例子，在大衆眼裡，人家是爲了保住自己的飯碗不被搶，不得已才奮起反抗的。結果你們覺得他們是在挑釁九鼎商貿的行業威信，不但搶了人家的場子，還把對方趕出了中原市場。反過來想想，三匯在咱們這個行業本就是霸道的代言人，你們協助他們去搞唐人，雖然跟其他集團公司沒有關係，但脣亡齒寒的道理大家都懂。”

“你們這種冒險獲取利益的做法說不上對與錯，但已經讓其他大集團公司看在眼中記在心裡了，以後跟你們打交道之前，都會忍不住想起你們之前做過的事情。如果你們這次爲了出氣，非要把銅鑼告上法庭，就算你們贏了，爭了一口氣，其他集團公司是不是更加警惕你們了？”

“王泉，咱們認識的時間不短了，雖然平時接觸的機會不多，但我對你個人的評價還是很高的。再加上老張和老李都跟我是十幾年的關係了，你們既然合夥做事，我自然不希望你們的路越走越窄。聽老哥一句勸，見好就收不但能找回你們的損失，還能給以後鋪路。”

佟部長話說的真切，語氣中透露出來的情緒也沒有任何問題。

王泉聽得直皺眉頭，特別是佟部長評價九鼎商貿協助三匯搞唐人的事情讓王泉感覺到了無形的壓力籠罩全身。心裡暗暗嘀咕，他是爲了嚇唬自己，還是真的這樣？

見王泉久久不語，佟部長又是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合則兩利，在你們不損失一分錢的情況下，銅鑼這邊也能保住臉面。這樣解決，還能讓看熱鬧的人知道九鼎商貿不是斤斤計較睚眥必報，良好的公司形象更有利於九鼎商貿以後的發展不是嗎？最重要的是，你們答應和解，公司這邊肯定會念你們的好，以後再談合作的話，你們絕對要比其他公司更具優先權。”

“你好好考慮一下，下午下班之前我再給你打電話，到時候你再告訴我最終決定也不遲。”

佟部長似乎知道王泉一時間難以做出抉擇，主動給王泉留下考慮的時間，也給自己籌集更多砝碼留時間。

……

邱克奇回到自己辦公室的時候吩咐助理，暫時不接待來客。把自己關進辦公室，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撥通了刁坤的電話。

“邱總！”

刁坤接到邱克奇打來的電話欣喜異常，就像是即將溺斃的人看到了救生員一樣。

邱克奇能聽到刁坤這句問候裡的激動情緒，也正是如此，他的臉色在此變得難看。重重呼出一口氣後，邱克奇決然說道：“小刁，你女兒明年是不是該高考了？”

“是啊，邱總真是好記性，我……”

刁坤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才感覺到不對勁，怎麼有種電視劇裡替人頂罪時安排家屬的既視感？濃濃的不詳感覺浮上心頭，刁坤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轉而變得陰沉，過了好一會兒才沉聲問道：“邱總，你這是什麼意思？”

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邱克奇再也沒有不舒服的感覺，反倒輕聲笑著，“小刁，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加工廠總經理的年薪也就五十萬吧？加上福利獎金，一年下來也就不到七十萬的樣子。”

邱克奇的話讓刁坤有種墜入冰窟的感覺，先是女兒，後是薪資，這明顯是要自己上去頂缸了！

自己果真被放棄了！

徹骨的寒意讓刁坤說不出話來，心裡的憤恨無法言表，腦子裡卻是清晰的知道，自己就算把邱克奇咬出來，對於邱克奇來講，也傷不了筋骨。

無力感充斥全身，刁坤第一次知道，無助對於即將絕望的人是多麼的可怕。很快，刁坤心裡再次泛起一個念頭，既然不能兩敗俱傷，那就聽聽邱克奇能給出什麼樣的籌碼。

“你知道的，我兒子就在國外，出國留學的事情我辦過，不是一件難事兒。只要這件事情能夠順利結束，你女兒出過的事情就沒問題。另外，我私人補給兩百萬，等你以後出來可以作爲啓動資金。”

“你覺得怎麼樣？”

刁坤聽得冷笑連連，出國讀書才花幾個錢？兩百萬看起來是我三年的薪水，但我三年何止賺兩百萬？

“邱總，恕我直言，我並不覺得孩子一定要出國讀書纔能有出息，所以出國讀書的事就不要說了。還有，我這些年雖然賺的不多，但也不缺錢花，如果九鼎商貿死咬不放，我也不是不敢承擔責任的人。”

刁坤的話讓邱克奇臉色變得陰沉起來，沒等他說話又聽到刁坤說話。

“我這兩天諮詢過律師，像我這種情況，最多算的上侵佔他人財產。如果真的要依法論處的話，最多也就是吐出侵佔的資金，然後繳納一筆還能接受的罰金，真要進去的話，時間並不會太久。相反，如果換做其他罪名的話，性質就不一樣了，我這樣的小身板，真不一定能抗住。”

既然話都說明了，刁坤跟邱克奇說話的時候也不需要保持尊敬的語氣，非但如此，此時的刁坤反倒表現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態。

刁坤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現讓邱克奇大皺眉頭，沉默了許久後冷聲問道：“那你想要多少？”

刁坤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邱克奇的問題，過了好幾秒鐘，語氣突然變得柔和許多，試探問道：“邱總，這事兒真就沒有緩和的餘地了？”

刁坤不想替邱克奇頂罪，甚至不想上法庭，在他心中，九鼎商貿無非是想要錢，大不了多賠一些給他們，堵住他們的嘴不就行了。只要讓他們滿意，撤訴之後自己無非是調離現在的工作崗位，再嚴重一點，最多就是開除。只要邱克奇還在高層領導圈子裡，稍微放一點資源給自己，自己就能賺到比上班更多的錢。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爲什麼一定要上法庭呢？

邱克奇何嘗不是跟刁坤一樣的想法，但今天高層會議的態勢讓他明白，這件事肯定不是能用錢解決得了的！

“很難！”

仔細想了好大一會兒，邱克奇緩緩吐出兩個字，而後又是接著說道：“總部這邊不止一次跟九鼎商貿溝通試圖和解，但對方不知道因爲什麼，一直不鬆口。現在網絡上的輿論風向你應該看到了，看似對九鼎商貿不利，實則是唐人打了一手臭牌。只要有人質疑唐人，唐人發出來的言論就會不攻自破，甚至是連累到所有大集團公司。”

“九鼎商貿應該是就是看明白了這一點，所以纔會有恃無恐。我覺得他們的目的並不在金錢的多少，而是有其他想法。集團高層估計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今天開會的時候纔會統一決定處理相關責任人，把姿態擺出來，儘可能的讓九鼎商貿消氣撤訴。這種情況下，必須要做出取捨，不然的話，對整個集團公司都很不利。”

邱克奇語氣中帶著頹然，說完之後，稍稍停頓一下，又是感慨道：“小刁，你說的很對，如果只是簡單的侵佔他人財產，代價並不是很大。老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短暫的忍辱負重，不就是爲了更加美好的未來嗎？”

……

佟部長的電話讓王泉不禁陷入深思，到底是爲了一時的痛快好，還是爲以後的長期發展做打算？老張和老李都跟佟部長有著密切的關係，這個時候找他們徵求意見，估計很大的可能選擇後者。王泉思來想去，還是找自己最親近的人。

“說實話，佟部長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要我說的話，我同意跟銅鑼和解。不是怕了那些所謂的大集團公司，而是謹小慎微。九鼎商貿成長的速度太快了，順風順水的時候看不出來什麼，萬一遇到重大的挫折，誰敢保證沒有人站出來搞咱們？”

“且不說這些還沒有發生的猜測，只說當前的話，咱們的客戶渠道需要銅鑼提供的貨源，如果真的跟銅鑼鬧僵，現在屠宰量又面臨危機，咱們如何自處？”

“泉子，你長時間不出來跑業務，不知道業務方面的難處。咱們九鼎商貿看似實力不錯，不缺客戶不缺貨源。究其根本，還是因爲咱們掌握了大量的貨源，才擁有了這麼多的客戶渠道。一旦咱們的貨源不夠支撐客戶，你覺得咱們還能這麼風光嗎？”

“國內市場太大了，咱們充其量也就是同行之中的佼佼者，根本算不上強者。我說句不該說的，咱們都還年輕，比起那些老資格的同行，就算是硬碰硬碰不贏，咱們也能利用時間熬死他們。大把的時光在，何必計較一朝一夕的得失呢？”

林東之前傾向於跟銅鑼和解，只要把九鼎商貿該得的利益找補回來，沒必要跟銅鑼鬧僵。常年的業務經驗讓林東更注重合著雙贏，撕破臉這種事情，林東打心眼裡不贊成。

“和解什麼的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現在輿論風向對咱們不利的情況下，銅鑼爲什麼會主動讓步？”

林東的勸解並沒有出乎王泉的意料，之前說起打官司的時候，林東就說過與其跟對方扯皮，還不如儘快把自己的利益找補回來。

銅鑼現在展示出來的態度著實讓王泉不解，之前還是不管不顧，怎麼就突然發生了逆轉？

“我嚴重懷疑銅鑼還有其他的想法，要不然根本解釋不通他們突然轉變態度的行爲。”王泉皺著眉頭，心裡卻是已經有了猜測，“東哥，你說咱們起訴銅鑼這件事，是不是影響到了銅鑼的下一步發展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