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辦公室有兩個部門,人事部和業(yè)務(wù)部。但只有一個經(jīng)理,就是大白鯊謝嬋。聽說謝嬋是老闆的親妹妹,所以位高權(quán)重。辦公室滿滿的人,這時卻鴉雀無聲,人人的目光都盯著一個方向,經(jīng)理室。而裡邊傳來謝嬋的聲音,聽起來是在罵人,沒聽得清楚具體罵什麼。
我悄悄走去,站在龔秀華的桌子邊,說:“門鎖修好了?!?
龔秀華扭頭看我一眼,“哦”了聲,又望向經(jīng)理室。
我問:“怎麼了?”
龔秀華輕聲嘆息:“唉,青梅這次又闖禍了?!?
“青梅?”
“嗯,你認(rèn)識?”
“呃……剛認(rèn)識不久,她怎麼了?”
龔秀華聳聳肩膀,說:“那丫頭,是條失魂魚,工作上總有點錯誤?!?
我說:“她是財務(wù)部的,工作出錯直接影響金錢啊?!?
龔秀華點點頭,說:“就是咯,聽說這次她沒注意填錯了表格,報稅多了點?!?
我說:“那糟糕了,是不是報多了好幾萬?”
龔秀華笑笑,“哪有那麼誇張?只是多幾百塊而已。”
“幾百塊?”我瞪大了眼睛,問:“幾百塊被罵成這樣?”
“那大白……”龔秀華說了一半趕緊忍住,說:“不關(guān)你的事情,你去忙你的吧?!苯又终f:“青梅明知謝經(jīng)理找她,還敢來遲,不被罵纔怪啦?!?
我沉默了一會兒,轉(zhuǎn)身走出。我上到二樓,猶豫了下,就站在樓梯口,等吳青梅。我想,如果不是我和她在廁所發(fā)生誤會,她就不會遲到,“罪名”可能就小一些。雖然,是她太膽小了。
等了半個小時,吳青梅居然還沒回來。我暗罵:“這個大白鯊,真要罵死人才肯罷休嗎?”下面突然傳來腳步聲,我勾頭一看,卻是老熊。老熊問:“你在這裡幹什麼?”我反問:“你去哪兒?”
老熊擡擡手中的小袋子,說:“阿明病了,給他買點藥。”
我心中一動,又問:“病了?什麼?。俊?
老熊說:“有點發(fā)燒,他喊冷,全身都在發(fā)抖?!?
我剛想再問清楚,但是下邊又傳來腳步聲,這次是吳青梅,而老熊已經(jīng)直接上樓了。
我“嗨”一聲,打個招呼。吳青梅瞅瞅我,不作聲。我說:“喂,你沒什麼事吧?”她輕輕搖頭,繼續(xù)往上走。我跟著走,說:“不好意思啊,我耽誤你的時間了。”她還是輕輕搖頭,“不關(guān)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勉強說完,眼眶泛紅了。
我不知怎麼安慰,只能眼睜睜地看她走進(jìn)辦公室。我暗暗嘆氣,走上五樓探望阿明。阿明剛吃了藥,大熱天的,他全身穿著衣服,蓋著一件薄被單,還是冷得發(fā)抖。
我問:“怎樣了?”仔細(xì)看去,覺得他很不對勁兒。他的臉色隱隱發(fā)青,額頭緊緊皺起,一雙眼睛灰灰的。
老熊說:“喂藥給他吃了。”
我一把扯住老熊的胳膊,打個眼色,我們走出門口。
我說:“喂,他的病不尋常啊?!崩闲芤汇?,低聲問:“你指的是……他在李子坡遇上的事?”我就想點頭的,但心裡有顧忌,只是說:“我不知道,只是認(rèn)爲(wèi)應(yīng)該送他去醫(yī)院,他病得很重呢?!?
老熊回頭瞧了瞧,說:“其實……我覺得送醫(yī)院也不行,等隔壁宿舍的老戴回來了,讓他先審查一下。”
我問:“老戴懂那些東西的嗎?”
老熊說:“以前聽老戴提起過,他早幾年也有個夥計,遇上了那些事情,後來請人搞定了。他既然見識過,應(yīng)該有好的建議?!?
我心想:“可惜我只能殺鬼,要驅(qū)邪的話,不知用刀行不行?唉,我曾經(jīng)下決定的,不學(xué)會法術(shù)或者道術(shù),不再用刀?!膘妒俏页聊恕?
老熊又說:“小凡,你別不信那些東西,你看看阿明的眼睛。”
我一愣,問:“怎麼了?”
老熊說:“我都半輩子的人了,好歹懂一些常識嘛。如果是普通的病邪入裡發(fā)燒感冒,眼睛都是通紅的,因爲(wèi)充血嘛,對不?但是阿明的眼睛裡,有兩條黑線啊,非比尋常。”
我再楞了下,說:“你說的好像有道理,我看他的眼睛好像是灰色的,你比我懂多了。”
老熊笑笑,“你個小孩子,懂得哪有我多?”
我也笑笑,心想:“你說的未必有根據(jù),而我所見識的,你做夢也不會夢得到!”
這時老熊的電話響了,他接通了說:“安經(jīng)理,你好,嗯,什麼?輪到我出車了?好的,哪裡???!”他突然驚叫一聲,回頭看看宿舍,走開幾步說:“不是吧,讓我去廣西玉林?是不是李子坡?我草……”
我聽得心頭一動:“如果我跟著去李子坡……哎呀,都決定了不能多事,我又何必瞎操心呢?”
老熊繼續(xù)在講電話:“安經(jīng)理,是這樣的,我不去李子坡了,因爲(wèi)阿明病了嘛,我得照顧他,對呀,等小鍵回來,我纔出車,好不好?呃……小凡他……”他看著我,說話支支吾吾。我念頭一轉(zhuǎn),明白了。老熊拿阿明的病當(dāng)擋箭牌,但安隆海提起我,讓我照顧阿明。
果然老熊又說:“小凡他很忙的啊,他在上班呢,這樣,下午小鍵就回來了,我下午纔出車,不差那幾個小時,對,對,謝謝了。”掛斷電話,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我說:“未必有事的,怎麼不敢去?”
老熊一瞪眼,“未必就是有可能,有可能遇上不好的事情,我爲(wèi)什麼要去?我等其他地方的車?yán)u出?!?
我點點頭,說:“你看著啊,我下去幹活了,隨時都有瑣碎的事情。”老熊說:“去吧。”我深深地看了一眼阿明,才走下樓梯。
下午的時候,小鍵回到了。我抽空上到宿舍,老熊正與小鍵在談?wù)撽P(guān)於阿明的事情。小鍵也相信阿明是撞邪,愁眉不展。
阿明真不像一般的病,一直迷迷糊糊,中午也沒吃東西,只是喝了幾口水而已。我說:“不如送醫(yī)院吧,再等老戴的話,萬一他真是大病呢?豈不是耽誤了治療時間?”
他們商量了下,覺得我的話有理,便張羅車輛,送阿明去醫(yī)院。
其實我有一個感覺,我基本上確定阿明是撞邪的,那種感覺越來越強,雖然是感覺,但我對這方面的感覺應(yīng)該很準(zhǔn)。怎麼辦呢?我不能出手,但要我眼睜睜地看著同事受苦,或許還有生命的危險也不顧的話,我又怎麼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猶豫了好一會兒,決定向蒼度子諮詢一下。我知道蒼度子不適應(yīng)現(xiàn)代的通訊科技,所以給陳武倫打電話。幸好電話通了,蒼度子一聽我的敘述,立即責(zé)怪我:“不是說了不讓你碰的嗎?你怎麼還那麼逞強?”
我心裡委屈了,說:“我沒逞強啊,我沒出手,沒給意見,但什麼都不管又對不起同事啊。”
蒼度子沉默一會兒,說:“按照你的說法,還有你那麼強的感應(yīng),估計是撞邪了,撞邪大致兩種情況,一種是邪氣入侵,一種是邪體附身。前一種好辦,使法術(shù)驅(qū)走邪氣就行,後一種呢就比較麻煩,必須是行家施法,而且是能壓住那邪靈才能生效,不然鬥來鬥去,受苦的始終是傷者?!?
我問:“怎麼才能確定是哪一種呢?”
蒼度子說:“這個……你根本不懂,我怎麼說得明白?這樣吧,你讓他們?nèi)フ艺矣惺颤N得力的道士或高僧,沒找到之前……給他含薑片?!?
我說:“就薑片而已???黑狗血或者公雞血行不行?”
蒼度子罵了:“你混蛋啊,那些治不了體內(nèi)的邪氣,只是防止邪氣入侵就有用。”他停了一會兒,“可惜……”只說了兩個字又不說了。我再問的時候,他叮囑我不要管,就掛線了。
我很無奈,唯有打電話給老熊,詢問阿明的情況,最後告訴他,含薑片或許有用,讓他去醫(yī)院途中,順便買些姜。
時間漸漸過去,到了下班時間。我吃了飯,剛回到公司大門口,手機突然滴滴響,有信息發(fā)來。我一看,頓時高興地笑了。信息是陳武倫發(fā)來的,內(nèi)容是這樣:“其實高祖叔很想幫你的,剛纔聊起你,他覺得很不安心,怕見死不救拖累人命,但他又怕你一知半解,更加誤害人命,所以才阻止你出手。我也是個老人家了,眼睛不瞎。你在龍之大廈出事後那種悔恨的表情和表現(xiàn),我相信你已深深引以爲(wèi)戒,不會再逞強,不會再自大。高祖叔剛纔提起,你的武器就是最好的驅(qū)邪利器,在最後的緊急關(guān)頭,如果實在沒人解救你的同事,你就出手吧,不過要記住,低調(diào)?!?
我重複看了兩遍,忽然心生感慨。是的,我對於靈界的事情一知半解,以前總自以爲(wèi)是,以後確實要低調(diào)做人,能做的就偷偷做,不能做的或者不知道怎麼做的,絕對不做了。
我喃喃地說:“阿明,大家一場同事,如果老戴幫不了你的話,我不會坐視不管的,放心?!?
走上樓梯,我覺得腳步輕鬆了許多,經(jīng)過三樓的時候,我扭頭看了看,腳步不由得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