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掌櫃匆匆趕到奉國公府的時候,小夥計還傻傻在側門口等著。
“怎麼樣?見到小公爺了沒有?”他上去就問。
小夥計一臉爲難搖頭。
江掌櫃氣惱的一巴掌拍過去:“都來了這麼久了,怎麼還沒見上?”
小夥計很委屈:“小公爺哪是我一小夥計說見就能見的……”
江掌櫃一想也是,面上的怒色稍斂,又問:“那話呢?話總有讓門房捎進去吧?銓”
“說是說了……”小夥計欲言又止,“只是……”
“只是什麼?”江掌櫃急道。
小夥計便道:“門房上的人倒是去小公爺那兒稟過一次了,只是聽說,小公爺昨個兒睡下晚了,這會兒還沒起,底下伺候的人不讓驚動,所以……”小公爺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
江掌櫃聽了急的直跺起了腳:“你沒跟他說十萬火急嗎?”
“說了……”沒用。
江掌櫃等不及,一把退了小夥計,自個兒跑去側門求見。
門房上的人已是有些不耐:“說了小公爺還沒起呢,等著吧。”
“可是我們那事兒實在著急啊。”江掌櫃道。
門房上的人一點兒不以爲然:“難道能比驚擾了小公爺還急?”
江掌櫃頓時沒了言語,再好說歹說,還塞銀子,可都不管用,人家就是油鹽不進,實在沒辦法,他也只好跟小夥計似的在門外乾等著了。
等了沒一會兒,他便遠遠又看到來了個老相識,是跟他一樣在小公爺手底下做事的劉掌櫃,臉上亦跟他一樣留著一道被細長棍子抽到的紅色痕跡。
他心裡頭頓時一個咯噔,很快迎上去,問:“老劉,你怎麼也來了?是不是安平公主……”
那劉掌櫃一看他臉上的標記,心中已是瞭然,一臉驚愕:“你也是?”
江掌櫃苦著臉點頭:“捱了打不說,還損了一支價值三千六百兩的百年人蔘。”
劉掌櫃跟著訴苦:“我那兒也是,整塊羊脂玉雕成的玉觀音,一尺多高呢,抱了就走……得趕快稟明小公爺纔是啊……”
“可是小公爺還睡著沒起呢。”江掌櫃頭疼說,“還不讓驚擾。”
“難道就只能等著了?”劉掌櫃驚道。
江掌櫃無奈點頭:“只能等著了。”
結果這一等就直等到快中午的時候,奉國公府的側門口已等了十多位要找小公爺稟明要事的掌櫃,所有人臉上齊齊的都有一道被細棍子抽的痕跡,想也知道是榮華的傑作。
眼看著外頭的情況有些不大對頭,門房上的人有些拿捏不準,急急的再次使人去了趟小公爺那裡稟報。
蕭瑯前兩日剛新得了一花花美少年,昨個兒晚上一起廝混了大半宿,天剛矇矇亮的時候才睡下的,這會兒纔剛起,還睡眼迷離的。
“小公爺,不好了,外頭好像出事了。”蕭瑯身邊的大丫鬟春杏又得了門房上人的稟報,知道事情不對,不敢再耽擱,急急進來稟報了。
“出什麼事了?”蕭瑯半瞇著眼,慵懶的躺在榻上,似是還不情願起來。
春杏立刻道:“剛剛,各處鋪子上的掌櫃們都來稟報,說安平公主去了他們鋪子裡,拿走了好多價值不菲的物件,總計好幾萬兩,卻一分銀子都沒給。”
蕭瑯豁的驚圓了眼,倏地坐直了身子,面色鐵青叫起來:“你說什麼?”
春杏立那兒,纖細的身子不由自主微微發起顫來,很是懊惱。早知道事情這麼嚴重,她該早些進來稟報小公爺的,這下好了,麻煩大了。
“他們人呢?”蕭瑯怒聲問。
“都還在大門口等著呢。”春杏說。
“把人都給我叫進來。”蕭瑯吼道。
“是。”春杏連忙應了,小跑了出去,讓人去將那些等在外頭的掌櫃們全都叫了進來。
那些掌櫃們一到蕭瑯跟前,忙不迭都眼淚汪汪的,你一句我一句訴起苦來。
“小公爺,您可一定要爲我們做主啊……”
“那安平公主欺人太甚了,小公爺……”
一屋子鬧哄哄的,蕭瑯只覺彷彿有一百隻蒼蠅在耳邊飛,卻是一句話都聽不進去,氣惱的猛然一拍桌子:“都給我閉嘴。”
所有聲音瞬間嘎的停住。
蕭瑯暫一鬆氣,隨即又很快凝起神情,銳利的目光一一掃過他們的臉,問:“你們的臉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都傷了?”
所有人面面相覷了片刻,異口同聲說道:“是安平公主用雞毛撣子抽的。”
蕭瑯眼睛瞪的溜圓,怒沉了臉,道:“到底出什麼事了,一個個都給我說清楚了。”說著,便點了跪最邊上的那胖掌櫃,“你先說……”
“是,小公爺……”
待所有人將事情經過都說了一遍,半個時辰都過去,蕭瑯一臉陰沉,卻是一句話都不說,但凡瞭解他的人都知道,他這是怒極了,氣極了,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了。
“咣”的一手掀翻榻上擺的小桌,他終於還是忍不住爆發了:“他孃的,臭丫頭,老子一直沒動她,她就真當老子好欺負了嘛。”說著,他目光森森的很快掃了一眼跪在跟前的這些戰戰兢兢的掌櫃們,問:“誰是最後見著她的?曉得她現在會去哪兒?”
沉默了片刻,有個瘦小的掌櫃擡了頭,說:“小的有聽到安平公主說接著要去福滿樓吃飯。”
蕭瑯一聽,立刻倏地站起了身,一腳一個很快踹開擋在面前的這些掌櫃們,大步走了出去,口中同時叫著:“來人,備馬……”
這會兒,榮華已在福滿樓她的專用雅間裡坐定,一邊吃著美味佳餚,一邊喝著美酒佳釀,一邊得意洋洋跟陪坐在一旁的顧鈺說著她今個兒一早出來乾的那些好事兒。
顧鈺聽了頓覺有些哭笑不得,更忍不住爲她擔心:“那蕭家如今風頭正勁著呢,可也不是好惹的,你可也別弄巧成拙了。”
榮華不以爲然挑眉:“他們不是好惹的,難道我就是好惹了的?”在那些人面前絕對不能示弱,一次示弱,就會被蹬鼻子上臉的,他狠,你得比他更狠,才能鎮得住他。
顧鈺知道她不愛聽這些,便笑笑,沒再多說什麼,就是挺爲她明搶來的那些寶貝擔心不已:“不過,你費盡氣力搶來的那些東西可得小心收好了,別還沒在手裡捂熱呢,就又被拿回去了。”
榮華看著他,賊賊笑起來:“到了我手裡的東西,哪還那麼容易拿得回去?”不過,有句話他倒是說對了,那些東西確實沒能在她手裡捂熱。
正說著,忽然聽外頭傳來一陣“得得”的急促馬蹄聲,還伴隨著一連串驚嚇的叫聲。
“小心……”
“要撞到人了……”
“什麼人竟然還敢在這地方縱馬?”顧鈺詫異的說著,起身走到窗邊,探頭向下張望。東市口這兒人多,肆意縱馬很容易撞到人,自打一年前,一紈絝縱馬撞傷人想要不顧而去,被榮華揪住狠抽了一頓,在牀上一躺一個月之後,早已沒人有這膽子了。
可惜,他只看到一匹俊逸白馬停在他家福滿樓門前,卻沒見主人,而且這匹白馬看著相當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榮華見他趴在窗戶口看著樓下一動不動,還好像很爲難的皺了眉,直當是遇到什麼難對付的人了,便問:“怎麼啦?又是哪個不識相的?交給我來教訓好了。”
顧鈺靜默了片刻,忽然想起什麼,擡頭看她,僵硬的撇撇嘴,說:“好像……麻煩來了。”
榮華不解:“什麼麻煩?”
顧鈺指指樓下:“樓下那匹馬,好像是蕭瑯的……”
“哦?”榮華也有些意外,不過倒是一點兒不擔心,反而還很興奮,“來得倒是挺快的嘛。”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頭響起了羅掌櫃焦急的聲音:“小公爺,您真的找錯地方了,今個兒,十三公主沒來我們福滿樓。”
蕭瑯則聽著火氣不小:“既然沒來,你怕什麼?攔什麼?給我滾開。”然後就聽“咚”的一聲悶響,貌似是可憐的羅掌櫃又遭殃摔了。果然,片刻之後,就聽他“哎呦喂,哎呦喂”的叫了起來,“摔死我了。”
榮華聽著,難得露出一臉憐憫表情,看向顧鈺道:“給他漲點月錢吧。”真不容易。
顧鈺點點頭,亦深有同感。
不消片刻工夫,榮華所在雅間的門就被“砰”的一聲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