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印象，有印象，我想起來了。”我孫子慎太說道，“我在南京的時候看到過相關特情簡報，沈溪此人是原軍統青島站站長柯志江的親信大將。”
“是的。”李萃羣點點頭，“柯志江棄暗投明，投誠南京後，青島站原人員大部投誠，冥頑不靈者皆被處決，只有電報組副組長沈溪等多名漏網之魚。”
說著，他看向我孫子慎太，“敢問‘幄’室長，這些照片是？”
“數日前，在南京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暴力襲擊事件。”我孫子慎太說道，“有不明身份的暴力分子，在下關碼頭襲擊了來南京做學術研究的，帝國京都大學的學術團隊，這些人都是被我特高課所擊斃的暴徒。”
“原來如此。”李萃羣表情一肅，“沈溪逃竄後，不知所蹤，這次竟然喪心病狂的襲擊貴國手無寸鐵的學術團隊，其行爲簡直令人髮指。”
他對我孫子慎太說道，“此等襲擊無辜學術人員的行爲，也就只有重慶僞政權才做得出來。”
……
“這麼說，李主任認爲此次襲擊是重慶所爲？”我孫子慎太問道。
“沈溪等人從青島逃竄後，不知所蹤。”李萃羣說道，“不過，根據我們所掌握的情況以及根據軍統的做事行爲之合理推斷，沈溪極可能秘密回到重慶，就青島方面的變故向戴春風彙報。”
“可是，這次下關碼頭的襲擊事件，沈溪出現了。”我孫子慎太說道，“以特工總部所掌握的情報和專業水準……”
“敢問李主任。”我孫子慎太微笑著說道，“這是否意味著此次襲擊事件是來自重慶戴春風的親自指使？”
冊那娘。
阿拉怎麼曉得？！
李萃羣看著我孫子慎太，他的心中暗罵不已。
南京下關碼頭髮生了什麼，他這邊是缺乏瞭解的，要不是我孫子慎太找上門，他都不曉得下關碼頭事件被殺的人是什麼身份。
這件事特高課應該是最清楚內情的，我孫子慎太卻來問他的看法，他有一種彼其娘之的憤怒。
……
“缺乏必要的情報支持，無法得出有效、精確的判斷。”李萃羣搖了搖頭，說道。
“這太遺憾了。”我孫子慎太說道，“我還是願意相信特工總部的專業素養的，如果後續有相關的情報，還請李主任吩咐手下及時彙報我處。”
“這是自然。”李萃羣心中暗罵不已，臉上帶著笑意說道。
他看著我孫子慎太，繼續說道，“‘幄’室長，李某這邊還有要緊公務要處理，我安排董科長隨你左右，有什麼需要你儘可向董科長提出來。”
“如此也好。”我孫子慎太微笑點頭，“此次叨擾了，感謝李主任的幫助和配合。”
“應該的，‘幄’室長客氣了。”李萃羣客氣笑道。
待董正國引著我孫子慎太離開後，李萃羣冷哼一聲，朝著痰盂吐了口濃痰，“我孫子，有你這樣的孫子，晦氣。”
……
“董科長，今日之事，多謝了。”我孫子慎太跟隨董正國到了貴賓會客室，他向董正國道謝。
“分內之事。”董正國趕緊微笑說道。
他的心中則是高度警覺。
我孫子慎太這位上海特高課情報室室長，竟然破天荒的向他致謝，而且態度如此溫和，這種反常的態度，不由得他不高度警惕。
“此前圍剿軍統青島站，董科長是有份參與的，對於青島站的情況也是比較瞭解的。”我孫子慎太說道，“還請董科長認一認其他的照片，看看這些人是不是青島站的漏網之魚。”
“‘幄’室長。”董正國接過照片，翻了翻，他搖搖頭，說道，“其他人並無眼熟的。”
他對我孫子慎太解釋說道，“我方之所以掌握沈溪的相貌，蓋因爲沈溪乃青島站有數的重要中高層人員，至於說其他的青島站基層人員，就很難掌握他們的相貌特徵的。”
“此前軍統青島站不少人投誠，我想知道的是，這些人是都留在北方了？”我孫子慎太皺起眉頭，問道，“就沒有人跟隨你們從青島回上海？”
“倒是有這麼一個人。”董正國想了想，對我孫子慎太說道，“此人叫賴尚榮，原來是軍統青島站情報科的小組長，因爲其祖籍崇明，前番就跟著回了。”
“賴尚榮？”我孫子慎太皺著眉頭，“這個名字我怎麼聽著有些耳熟，難道這個賴尚榮的身份實際上另有乾坤？他是軍統青島站重要的秘密人物？”
“呃，賴尚榮本身只是青島站的一個小頭目，並無特別之處。”董正國搖搖頭說道，“至於說‘幄’室長您覺得這名字耳熟，興許是……”
他看著我孫子慎太，笑了笑說道，“興許是因爲‘幄’室長博聞強記，看過《石頭記》吧。”
我孫子慎太先是微微錯愕，然後恍然，可不是麼，難怪他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
……
“我要見一見這個賴尚榮。”我孫子慎太說道，“安排他來辨認這些照片。”
確認了沈溪的身份後，我孫子自身體有一個猜測，他高度懷疑照片中其他那些死者，很可能還有青島站的餘孽，甚至不排除大部分都是青島站的餘孽人員。
因爲這些人的抵抗意志非常強烈，近乎敢死之士，而且根據他的觀察，其他人對那個沈溪非常敬重，因而他傾向於懷疑這些人中有沈溪在青島站的老部下。
“‘幄’室長是懷疑其他人裡也有原青島站人員？”董正國立刻明白我孫子慎太的意思了，他問道。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我孫子慎太點點頭，“請董科長把那個賴尚榮叫來，我要親自看他辨認。”
“可以。”董正國點了點頭，“‘幄’室長稍坐，我去安排一下。”
“有勞。”我孫子慎太微笑頷首。
……
“曹組長呢？”董正國問一個手下。
“這個時候曹組長應該在後院做操呢。”手下想了想，說道。
“做操？”董正國有些不解。
“課長，曹組長這幾天喜歡上了‘太極操’。”手下說道，“他閒下來的時候就會練太極操。”
“這個曹宇。”董正國搖了搖頭，他懷疑曹宇這是拐彎抹角的要進一步拉近和程千帆的關係。
想到那一隻半耳在做太極操的樣子，他不禁搖頭失笑。
“去把曹組長請到我辦公室，就說我有要事要即刻見他。”董正國說道。
“明白。”手下答應一聲，飛快跑去後院宿舍區。
……
“賴尚榮？”曹宇驚訝的看著董正國，“董兄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慫包了？”
董正國打量著曹宇，看到曹宇穿著單薄，額頭上竟然還有細密的汗珠，不禁嘖嘖稱奇。
看來楚部長呼籲大力推廣的太極操，也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賴尚榮，慫包？”他問曹宇，“這是什麼個說法？”
“老兄你是有所不知。”曹宇輕笑一聲，說道，“這傢伙之所以要從青島回上海，可不僅僅是因爲他祖籍崇明，而是怕死。”
“他擔心留在青島，會遭遇軍統的暗殺，想著躲回老家來，不會引人注目。”曹宇笑著道，“此前軍統上海區搞的幾次針對日本人和投誠人員的刺殺，把賴尚榮嚇壞了，生怕軍統會找到他頭上。”
董正國搖了搖頭，且不說賴尚榮只是小嘍囉，在軍統的刺殺名單上根本排不上號，就說一點，這傢伙是秘密回到上海的，估計軍統的情報部門都沒有發現這個原來青島站情報科的小組長現在已經在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工作了。
……
“不僅僅如此，這傢伙現在在我的手下，是出了名的愛偷懶。”曹宇說道，“尤其是外勤任務，但凡是有危險，他是能推脫就推脫，這傢伙都成了醫務室出了名的病號了，實在是推不掉的任務，他也是躲在人羣裡，絕對做好對自己的保護。”
“你這麼一說，我有印象了。”董正國也是拍了拍腦袋說道，“早就聽說有一個弟兄被叫做‘老烏龜’，原來就是他啊。”
“實際上是‘賴烏龜’，賴尚榮聽了後，還和人打了一架，此後大家就喊‘老烏龜’了。”曹宇點點頭，說道。
他吩咐手下去把賴尚榮叫來，然後問董正國，“老兄還沒說找賴尚榮做什麼呢？”
“事情是這樣子的。”董正國便將事情的來尾與曹宇簡潔明瞭道來。
……
“沈溪死了？”曹宇驚呼出聲，語氣中還帶了一絲驚喜。
“確實是死了。”董正國點點頭，“照片我看了，應該就是沈溪。”
“你是出了名的會認人，既然你說那是沈溪，那就八九不離十了。”曹宇點點頭，他發出舒坦的嘆息聲，嘖嘖道，“這傢伙從青島跑了，沒想到到最後還是栽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賴尚榮被帶來了。
整個人迷瞪著眼睛，一副毫無精神的樣子。
董正國便知道，這人是被嚇破膽了。
“跟我來。”董正國說道，“一會日本人要問你話，你知道什麼說什麼，不可有任何欺瞞，也不可有誇大。”
說著，他目光逼視賴尚榮，“曉得麼？”
“屬下明白，明白。”賴尚榮先是看向曹宇，被曹宇罵了句‘董科長問你什麼，你回答就是了’，這才忙不迭的說道。
“曹老弟，你也一起過來吧。”董正國微笑道，“賴尚榮是你的人，你跟著也便宜。”
“我就曉得，老兄你找我，不會有是好事。”曹宇苦笑著搖搖頭。
董正國哈哈一笑，他明白曹宇的意思，確實是，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面見日本人大多數時候可不是什麼美差事。
……
賴尚榮手足無措的看向曹宇，又看了董正國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的日本人，最後又看向自家組長，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
“太君讓你認人，你接著照片看就是了。”曹宇氣的罵道，“照片又不會殺你。”
“欸。”賴尚榮這才接過照片，拿在手裡，小心翼翼的翻看。
我孫子慎太皺起眉頭，看向董正國和曹宇。
“投誠後，遭遇了軍統人員的刺殺，他果斷戰鬥，這才死裡逃生。”董正國面帶笑意，向我孫子慎太解釋說道，“許是經歷生死間大恐怖，受了刺激，現在……”
他指了指腦袋，“反應有些慢半拍。”
我孫子慎太皺起眉頭。
“不影響辨認照片。”董正國知道我孫子慎太擔心什麼，趕緊說道，“許是受了軍統的刺殺，他對軍統更加恨之入骨。”
我孫子慎太這才點了點頭。
……
“我，我認識這個人。”賴尚榮看完了所有的照片，手裡舉著一張照片說道。
“這人是誰？”我孫子慎太立刻問道。
“張小鬧。”賴尚榮說道，“我見過他。”
“這個張小鬧在軍統青島站是什麼職務？”我孫子慎太立刻問道。
“什麼身份？”賴尚榮想了想，搖搖頭說道，“這個就知不道了，應該只是個小嘍囉吧。”
“你們怎麼認識的？”董正國在一旁忽而問道。
“就是，就是有一次跟科長出任務，碰到了。”賴尚榮說道。
我孫子慎太又問了幾個問題，見這賴尚榮所知不多，也便只能作罷。
……
“‘幄’室長，現在看來製造下關碼頭貴國學術團隊血案的，正是沈溪所帶領的軍統人員。”董正國對我孫子慎太說道。
“我有一種直覺。”我孫子慎太說道，“這些照片中的其他死者，大部分有可能都是軍統青島站的漏網之魚。”
聽到我孫子慎太這麼說，董正國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孫子慎太注意到曹宇似乎欲言又止，便看向曹宇，“曹組長有話不妨直說。”
“就是覺得很難理解。”曹宇斟酌了一下用詞，說道，“按照室長先生的說法，這次襲擊下關碼頭的應該沈溪所帶領的行動組，且組員多是軍統青島站的餘孽。”
他微微皺眉，繼續說道，“這有點不合常理。”
曹宇對我孫子慎太說道，“按照常理來說，沈溪這些人是軍統青島站僅存的殘餘分子了，可以說是軍統青島站的殘存種子了，用他們的話說，這是軍統青島站重建的火種，沒有將這火種當做敢死隊使用的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