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熱情打招呼歸熱情打招呼，小蔣手頭的工作還很多，每天，每一牀病人，都會產生這麼一張住院清單，她都需要給送過來。欠費的則看情況，家屬在場的給家屬，家屬不在場的，就挨個打電話。
一個新護士，幹這種工作一兩年的，沒什麼好稀奇。
“郝建兵嗎？”小蔣問道。
郝建兵沒有回答，不過這種情況下，不回答就是默認。
“你今天的費用是38077.5元，還有一萬二餘額，這幾天都不用繳費。”說著，小蔣將一疊厚厚的賬單，放到了郝建兵的牀頭。
“我怎麼......”
“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什麼。”
郝建兵其實是有問題要問的，那就是他這腿傷，還有化療，用了近四萬，怎麼還有一萬多的餘額？這些錢哪裡來的？
但是，當他瞥見宋謙之後，沒有把這個問題問出口。
顯然，醫院不是慈善機構，即便自己再可憐，再沒錢，只要不是死在醫院裡，醫院也不會管的。
那麼，這五萬塊，自然是這位撞了自己兩次都沒把自己撞死的老闆付的了。
郝建兵想要說聲謝謝，但是卻怎麼都張不開口。他還是有點鬱悶，如果一把撞死自己就好了，保險公司可以賠幾十萬的，那所有債務都還清了。
但是，人家給預付了五萬塊，似乎也得說點什麼。
“你給我預付的錢，我可能沒法還你，我還欠著很多......”郝建兵輕聲說道。
宋謙可沒想過讓一個已經負債二十多萬的大病患者還自己錢，本來就是散財的對象，其實宋謙完全可以大方的幫他把幾十萬的債務都還了，只不過一個多月的散財任務執行下來，宋謙已經不再像最開始那樣，遇到誰有需要，就直接給錢解決。
世界上誰不需要錢？遇到一個解決一個，這定然不是財神應該做的事。
也正準備說點什麼，手機響了。
不是宋謙的手機，是曹甯的手機響了。
“主任，什麼事？”“我在醫院呢。”“找到郝建兵了，確實是馬文淵那個案件的被告。”“是嗎？”“那好的，也給我吧。”
掛完電話，曹甯也不隱瞞，直接對宋謙和郝建兵道：“你們這個交通事故人身損害賠償案件，也由我接手了。”
“什麼意思？”宋謙問道。
“也沒什麼，就是幫忙審覈一下醫藥費，整理資料，提交法院，一般都會調解結案的。”
“醫藥費？你會審覈？”
曹甯點頭的同時，徑直伸手從郝建兵的手上拿過了那份住院清單，指著上面的一些費用道：“簡單的審覈沒問題，例如這幾筆，很明顯都不是治療腿傷的，會被剔除掉，還有這個，氨基酸屬於營養品，也是不列入的。”
“營養品也不列入？這可是醫院開的啊。”宋謙下意識說道。
“那要按照你的邏輯，出場車禍，全身大補一次，反正都是保險公司出錢，多劃算？”曹甯反駁。
說的也確實有道理，雖然極端。
“可是......”
“你可是原告方啊，我現在在幫你說話啊喂！”
曹甯突然不爽起來，雖然她剛纔是在就事論事的說，獲益的主要是保險公司，但是宋謙作爲車主，哦不，車主的老闆，跟保險公司那也是同一戰線的。
見狀，宋謙便識相的不再跟曹甯懟了，她說的有理。反正宋謙也想好了，不管保險公司賠多少，自己都給兜底了，總不能還讓這個本就負債累累的自掏腰包治腿傷吧？
但是，宋謙好心這麼想著，郝建兵卻不淡定了，他知道自己一次化療需要用一兩萬，這次因爲超過時間了，估計用得更多。也正是因爲不想繼續負債，他才選擇失蹤，選擇自殺。這下倒好，死不成，還花更多了。
一把從曹甯的手上搶回自己的賬單，卻是衝著宋謙憤憤道：“是讓你給我墊醫藥費的？！”
“我？”
宋謙可是真的沒想到，自己會突然成爲被攻擊的對象，他感覺自己應該沒做錯什麼吧？
隨後，郝建兵一句話，讓氛圍陷入了冰點：“你要不多管閒事，我就不用做這個化療了，早死早解脫你知道嗎？！”
早死早解脫......
宋謙想到了郝建兵這負債二十多萬的事兒，而曹甯也想到了他欠著馬文淵十幾萬，確實是沒有償還能力。
可是，螻蟻尚且偷生，一般能活著都不會想要死。尤其在宋謙和曹甯看來，二十幾萬，真的不當去死。
幾十萬，在有錢人看來不算什麼，一頓飯就沒了。可在窮人看來，便足以壓垮一家子人。
如果真的直接死掉就能解脫，郝建兵早就自殺了，還不是想要在死之前最後給家人做點什麼麼？
之所以兩次都失敗，郝建兵現在都把責任歸在宋謙身上了。反正都是因爲他！
知道自己冤枉，但宋謙也能理解郝建兵的心情。他想說，這錢不用還，可覺得說出口會更打擊人，於是趕緊換了個話題：“現在做一次化療要一萬多？”
“看用什麼藥吧。”回答的是曹甯，“其實化療用藥本身是不貴的，但是如果有感染、發炎，輔助用藥就很貴。例如抗生素，幾百塊錢一支呢。”
說別的宋謙不知道，說到抗生素，剛纔可是有過強烈對比的。
“大正藥廠的抗生素才一塊五一支啊！”
“有這麼便宜的？”
“怎麼沒有，我就是......”
“你就是什麼？”
“......我就是聽說，大正藥廠生產的藥都特別廉價，關鍵還很好用，那個潤喉糖，你沒吃過嗎？現在很有名啊。”
宋謙之所以沒有說出自己的大正藥廠的股東，倒不是故意要瞞著曹甯，這沒什麼好瞞著，主要郝建兵在，而且這邊也是大病房，那麼多牀病人呢，說自己是藥廠的，容易遭到炮轟。
果然！
“藥再便宜也用不到我們患者頭上！”郝建兵憤憤然，“我知道大正藥廠有生產全國最便宜的6-MP，我每天都要吃，但醫院裡根本買不到，託人去藥廠買，又說不能零售，這是處方藥。”
“這......”
被批評又被表揚，身爲大正藥廠的實際控股人，宋謙的內心，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