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超大院子的平房,兩米高的院牆上全是碎玻璃茬子,大門被兩條鎖鏈鎖的嚴嚴實實,院子中央各種雜物器械凌亂的堆疊擺放。
郭禹被關在東南角落的籠子裡,籠子離地二十公分,鏽跡斑斑,下面全是糞便之類的污物,濃烈的氣味薰得郭禹生不如死,這時候他恨自己這鼻子太過靈敏,也恨這些社會渣子的無良。
太陽還沒出來,西北角的破敗木門從裡推開,一羣穿著破破爛爛的半大孩子被粗暴地轟了出來,二十多歲乾瘦佝僂的男人左手揉眼嘴裡打著哈欠,一副煙鬼的樣子,一腳將走在最後的紅衣小男孩踹趴,嘴裡罵罵咧咧的往大門口走。
小男孩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只迅速的爬起身,跟上前邊七八個行屍走肉般的孩子們一起站在煙鬼身後等著開門。
七八個孩子有一多半都身帶殘疾,最多的就是沒腿缺腿的孩子,紅衣小男孩和走最前面的赤腳女孩是看起來最囫圇的。
“嘩啦啦~嘩啦啦~趕緊上車,昨天表現不錯,今天一人五百,要不夠的回來你們知道咋辦哈。”
赤腳女孩看起來這裡最年長,轉身幫幾個坐輪板的孩子過門檻,和小男孩一起幫一個孩子過了門檻後擡頭才發現角落的籠子裡多了一條狗。
她有些好奇,這條狗一直沒有叫喚,所以她剛纔都沒有發現,盯著郭禹看了下,小女孩眉頭有些緊鎖,但還是繼續幫其他孩子都出了門,然後帶著憐憫的看了郭禹一眼,出去帶上了門。
她覺得這條狗不一樣,一動不動的身影,深邃的眼神,讓她有種和成人對視的感覺。
煙鬼已經發動了麪包車,幾個孩子都上車後小女孩關上了車門,煙鬼點起根菸,從副駕駛座位上抓起一把吊牌扔給她,牌牌上全是收款二維碼。
顛簸中,小女孩熟練的給其他孩子分發下去,自己也戴了一個在脖子上。
臨近晌午,又餓又渴的郭禹繼續在籠子裡煎熬著,太陽炙烤下那些污物散發的氣味愈發濃烈。
“吱呀!啪!”
最東側的房間門被推開,出來的男人頭髮雞窩一樣亂糟糟,臉上一道斜劃的刀疤從左眼直到右下巴,蓄著胡茬,脖戴大金鍊子腳踩人字拖,晃晃悠悠的往籠子位置走過來。
“媽的什麼他媽味兒!臥槽!嘩啦啦……”
男人走到籠子附近,正解褲帶準備放水,迷糊的眼睛睜開看到一條髒兮兮的柴犬直勾勾盯著他,嚇得一哆嗦整個人後仰摔倒,地上的雜物被撞散一片。
“艸丫的!波仔!死出來!”
“吱~嘭!咋了勝哥?漏了麼?!”
一個矮胖的男人臉上寫滿緊張,提著褲子跑到院子裡,他還以爲這據點被點了,看到老大倒在地上,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攙起來,貼心的還給拍拍身上的土。
勝哥一膀子甩開波仔的攙扶。
“艸丫的啥時候弄來的花票子也他媽不說聲!想嚇死我啊!”
“消消氣兒勝哥,凌晨時候這不是您讓那倆跑幫的送貨給買家麼,威哥看他們車上這泰銖成色不錯,就給要過來了,咱那邊團裡的花花被昕妹兒訓死了得抓緊補上啊,整完時候太早我跟威哥就沒打擾您睡覺。”
“艸丫的這票是無條?一聲不吭盯的我直毛楞!”
“不會不會,咬人的票子不叫,蔫兒狠的貨,這票子應該是頂聰明的,就是得訓。”
“回頭讓昕妹兒悠著點,再弄死了讓她自己鑽圈兒切!還有給我把這兒清了!都特麼啥味兒了鼻子瞎啊,
艸丫的一天天。”
波仔趕緊點頭應承,等著自己老大撒完尿回屋,走到雜物堆裡翻騰出一根管子,尾邊接到水龍頭上,對著籠子和下邊開始清理。
郭禹渾身又溼了個遍,不過好消息是身上和籠子下邊的污物都算清理乾淨了,雖然這靈敏的狗鼻子還能聞到那股味道,但是已經比開始強無數倍了。
聞著屋子裡飯菜的香味兒,郭禹肚子不爭氣的咕嚕上了,從昨晚到現在一口水的都喝過,身上還帶著傷,左前爪也疼的到現在都沒法著地。
“嘭嘭嘭!”
三下暴力敲門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來了來了!輕點啊姑奶奶,您給鑿爛了完事兒還得我修。”
波仔一路小跑過去開門,躲雜物的動作十分靈巧,跟胖胖的身體相比顯得異常不搭。
打開門,半邊細辮,一身黑色短打裝扮幹練妝容妖豔的女人邁著修長的雙腿走進來,腳上穿著一雙短靴,右腳脖子漏出半截玫瑰紋身。
“阿勝呢,不是說給我整了條新票子,正好我家花花英年早逝,我看看阿勝給我整的是不是好貨,別隨便拉條不知什麼雜七雜八的玩意兒糊弄你家奶奶哦。”
說著,女人媚眼一掃,瞟到了角落的籠子,硃紅嘴角微微一翹,眉毛半挑眼神微瞇,不理會回著話的波仔,風姿婀娜的慢慢走近籠子。
郭禹保持坐姿,看著女人走上前盯著他,而後蹲下身子,饒有興趣的看著郭禹。
“吱呀~嗬,我當誰呢敢這麼砸我的門,昕姐這來的夠快的。”
勝哥披風衣一樣披著件破牛仔外套,推開門出來後就蹲在院子裡,手裡端著碗筷,邊說邊吃著。
後邊威哥跟著走了出來,一張死人臉還是沒什麼表情。
蹲著看郭禹的昕姐這次難得沒回嗆勝哥的話,兩人一直誰都不服誰,也一直想吃掉對方的攤子,奈何背後老大有意讓雙方形成制約。
“勝老大,這次這票子不錯。”
昕姐起身徑直走向蹲著吃飯的勝哥,走到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勝哥頭也沒擡,繼續往嘴裡扒著飯,但卻不影響說話。
“吧唧~難得難得,您啊喜歡就成,阿威從跑幫的那弄來的,看好的話把頭費給阿威。吧唧吧唧~”
昕姐側了下頭,眼角瞟著阿威。
“威哥那麼忙還記得我這點小破事兒,真折煞死我了,呼呼呼。”
昕姐戴著薄絲手套的手擋在嘴前一陣嬌笑,隨機眼神一正對著勝哥。
“不過嘛,這一碼歸一碼哦,東西呢我要了,價錢得說道說道,這泰銖可是瘸的,怎麼著,也得給個五折吧。”
“嘖嘖嘖,您老姑奶奶還缺這點食兒?票子阿威整來的,他自己定。”
說完,勝哥把吃完的碗往旁邊一遞,波仔極有眼力的雙手接過,而後勝哥轉身回了屋。
“全款,三天後來取。”
說完,阿威在昕姐注視下穩步走到籠子邊,伸手直接打開籠子。
郭禹一直盯著這些人,並且從他們的對話和狀態推測出很多信息,阿威的突然走過來讓他心裡有點發毛, 不知道爲什麼,每次面對這個小個子阿威,總有種讓他後背發涼的感覺。
籠子門被打開,郭禹看著阿威伸手進來攥住自己受傷的左前爪,沒有反抗,因爲郭禹知道這時候反抗一點意義沒有。
爪子被抓在阿威手裡像是被鉗子夾住一樣,而後劇烈的疼痛讓他本能的縮爪卻未能成功,臉上也痛苦的呲起牙。
郭禹努力剋制自己不去咬阿威,但是太特麼疼了,阿威一隻手抓著爪子,另一隻手不斷的在摸索和捏揉。
不到十秒鐘,隨著更加鑽心的一下痛感,阿威左右手同時用力。
“咔~”
輕輕的一聲響,痛感消失了,爪子被放開,郭禹大樓喘著氣,試探著踩在地上,現在只要不是特別用力,基本上算好了。
籠子又被插上,阿威走回屋裡,路過昕姐的時候丟了一句:
“回吧。”
昕姐全程微笑著。
“哎呀,就骨折呀,我還以爲瘸的呢,行啦行啦知道啦。”
看著阿威進屋,昕姐婀娜的走到門口,對著郭禹拋了個飛吻:
“小寶貝兒,三天後姑奶奶接你回家哦,對了肥波啊,這三天可不許餵它吃的哦,不然別怪姑奶奶給你減減肥。”
肥波忙不迭的點頭應承:
“放心吧您吶,不給您添堵,還省了我事兒呢。”
看著昕姐離開,郭禹心中一片MMP。
“你特麼走就走,不會交代能不能別瞎特麼交代!三天不給飯吃,就顯你會交代事兒了?!就不能交代點人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