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周身氣勁破體而出。
凝而不散。
隱成一層薄薄霧氣,蒸蔚四野。
他的正前方不遠處,一棵堆滿白雪的枯樹下。
一個身穿單薄布衣的身影正背對他而立。
手中握著一截槍桿般的長枝。
不知爲何。
他只覺對方手中長枝上傳來的氣勢略有些熟悉。
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究竟從何處感受過。
明王一雙剛毅的眸子睥睨過去,嘴角夾著冷笑。
“何處賊子,不自量力。”
來者並未說話,手中長枝如電彈起。
隨即其身子陡然轉過來。
速度幾乎快到了極致。
明王還並未看清眼前人是個什麼模樣。
一連串水潑不進的槍影便招呼了過來。
力道之大,氣勁之強。
令明王心中暗暗揪緊,臉色也剎那間凝脂下來。
他雖然狂傲,卻絕不傻。
來人究竟是真本事還是空架子。
他一眼就能分辨得出。
竭盡腦汁回想一遍。
也未曾想到冬周國內哪裡來的這樣一個高手。
凝眉細看。
對方的槍法路子,既不同於行雲流水的行槍法。
也不同於極致陽剛的撼槍法。
更不同於近新崛起的南陽,剛柔並濟的御槍法。
其路數竟隱合自然道法。
與天地相呼應,
在臘月嚴冬的寒風中。
儼然如同一枝凌霜傲雪的梅枝。
豔絕!
驚絕!
強絕!
以他靖國明王的眼力。
也根本看不出對方在這一剎那究竟出了多少槍。
只知道眨眼逼至眼前。
他來不及細想,提刀便擋。
刀身上巨力傳來。
明王心頭一喜,以爲這一招被他擋在刀下。
可就在他準備出手反擊的時候。
槍鋒陡然變招。
速度之快,肉眼難辨。
方纔契合於自然的氣勢變得截然不同。
殺機畢露。
明王精神一陣恍惚,這是何種槍法?
古語有云。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槍道一流更是如此。
所煉之氣勢,怎麼可能發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就好像將兩個人的槍法,近乎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一般。
如若神蹟!
以一對一更似以一對二。
錯愕間,勝負已分。
腹腔、胸膛、雙股同時遭受重擊。
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在半空中已是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對面傳來一陣洪亮的冷笑。
“管中窺豹的廢物,稱的什麼武道第一人?”
“我與你同入絕道,兩招破你,你還有何話說!”
重重墜地、擦地滾出數尺的明王。
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這,怎麼可能?
他能夠感覺得出對方身上的內氣渾厚程度、實力境界的確與自己一般無二。
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大的實力差距?
下一刻他想的是。
如果對方手中用的不是長枝而是長槍。
實力就不是一一合二那麼簡單的了……
再擡頭時,眼前已經沒了人影。
方纔的短暫交手,渾如做了一場不切實際的夢。
……
大鄭王朝疆域廣闊。
大抵可分爲五部。
居中一部佔據核心沃土。
天下第一江——白江貫穿東西。
大江兩岸,平原千里綿延。
白江平原上共築巨城十座。
是大鄭王朝最爲繁華昌盛的地域。
俗稱白江十城。
帝都正是十城之最。
不僅人流密集,行商交織。
高門林立。
就連城牆較之另九城都足足高了四成,堅不可摧。
皇宮之中。
雕樑畫棟、金碧輝煌也不足以形容其恢弘大氣的格局。
遠遠看去。
猶如一座直插雲天的金殿一般,氣勢如虹。
鄭帝仰靠在龍椅之上。
看著下方文武羣臣。
最後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邊境戰報。
直覺胸口一股鬱結之氣涌入肝膽。
額頭上,登時疼得冒出顆顆金珠大小的汗珠。
他曾用此刀斬過韃子最頂尖的騎將。
也曾斬過抱陽大內一頂一的武道高手……
可卻從沒有如此暴怒過!!
……
突然。
手握仙君令牌的吳至。
猛然驚醒。
大夢初醒。
渾身冷汗,浸透了衣衫。
他瞪大眼睛。
滿臉的不敢置信。
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他的身邊,假師父一直沒有開口。
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他剛想要開口發問。
假師父突然將手指豎在了脣邊。
輕輕的“噓”了一聲。
然後低低說道。
“別急,還沒完!”
剛纔。
那無窮的記憶,已經讓吳至感覺到,頭痛欲裂。
以無數個人的視角,甚至是以一種上帝視角。
見證了所有的事情發生。
經歷了剛剛那麼多的大風大浪。
一時之間,他竟然有些恍惚。
恍然之間,他彷彿成爲了大鄭王朝的鄭帝。
成爲了大元王朝的元帝。
甚至是成爲了弱小的,偏安一隅的靖國國君。
這是怎麼回事兒?
這一切,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據他所知,真正的靖國國君,應該不長那個樣子。
也根本就沒有什麼明王。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怎麼就那麼難以理解呢?
可是。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腦海中,又是無窮無盡的記憶和信息。
涌入到了腦海之中。
而且。
這一次的記憶更加奇怪。
更加靈異。
因爲,那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時代。
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世界。
……
空蕩蕩的黑暗。
空蕩蕩的天空。
映襯著兩輪空蕩蕩的太陽。
碩大的灰色太陽。
一前一後。
盤踞在千里不見白雲的天空。
偶爾幾隻類似烏鴉的生物,飛旋其上。
發出幾聲令人作嘔的怪叫。
總之,這個世界很奇怪。
說不出的奇怪。
吳至坐起身,迷茫而孤單。
我是誰?
我在哪?
我在幹什麼?
腦海中一片空白。
本應該存在記憶的地方,也是空蕩蕩的。
吳至腦袋不疼。
就是很懵。
他感覺自己剛纔。
應該經歷了一場極爲重要的事情。
可是現在腦子裡空空的,沒有半點記憶。
他如此迷茫的站起身。
漫無目的地朝著前方走去。
他甚至沒來得及,看四周的環境。
腦子裡不斷地回憶著。
他想要想起一些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才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有些混沌,惺忪的眼睛。
打量四周,眼神漸漸聚焦在一起。
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這個地方。,
黑壓壓的一片,枯枝亂葉。
地面上雜草斜斜岔岔。
各處都是自己看不出什麼物種的高矮樹木。
參差行列,迷亂不堪。
黑色的土地乾裂開一道道裂縫。
灰黃的亂草包裹住了腳踝,刺喇喇的扎的很疼。
吳至不知道爲什麼,有些想哭。
因爲他感覺一種未知的空虛感。包裹了自己。
眼前沒有看見半點清澈的光線。
只有如同飛灰般昏暗的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