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閃過一抹怨恨，對著自己身旁的親信低聲說道：“去內門，讓人查一查這個白衣少年什麼來路，還有爲何盧溫仙師這般看重柳十歲，查出原因來，告訴我。”
那位親信俯身點頭。
……
……
金蟬子和兩個徒弟正在啃著果子。
猴子從林中走了出來。
不過這隻猴子似乎有些不一樣，他身著黃金甲，頭戴紫金冠，身披雲霞披風。
赫然正是當年青丘妖國七大妖王之首，齊天大聖的打扮。
金蟬子擡起頭來，微笑了起來。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然後看到了這隻猴子，明白了什麼。
“你來了，請坐。”
如見故人，如遇故人。
猴子一言不發，只是沉默地坐了下來，然後看著那堆明亮的火焰。
什麼時候，金蟬子對猴子這般客氣了。
什麼時候，金蟬子又這般莊 嚴肅穆了？
“咿！”豬擡起頭來，有些不解：“猴子今天怎麼了，就像是被人打傻了，莫不是遇到什麼妖精，吃癟了，猴子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他無法忘記，一千年前，正是這隻臭猴子，大鬧天宮，惹得神國震怒，他纔會被逐出神國，成爲豬妖，與月神分離。
如今看到猴子這幅落寞的傻樣，他眼淚都笑得快掉出來了，可他突然發覺，所有人都沒有笑，只有他在笑，而且笑得那般大聲。
猖狂而痛快的笑聲響徹整個密林。
妖怪大道里永遠是那麼多的樹木與潮溼、腐朽的空氣相伴，其中不知道藏匿著多少妖精。
“有些不對勁。”沙妖沉著臉，蹙著眉頭說道。
豬撓了撓腦袋，有些好奇地問：“哪兒不對，猴子還是那隻猴子，師傅還是師傅，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我們都還是現在這個鬼樣子，要西行走過妖怪大道，取什麼狗屁真經。有什麼不對？”
沙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只是不知爲何，我心裡很是緊張，好像猴子不是那隻猴子了。”
金蟬子說道：“不錯，猴子不是那隻猴子了，我們還是我們，但這一切都是對的，該來的他自然會來，裝睡的人總有一天會被人叫醒，你說是嗎？大聖。”
沙妖臉色微微一變。
豬亦是如此。
他們的目光都在猴子的身上。
猴子面色陰沉，低著頭，似乎有些痛苦，又有些悲傷：“我沒有殺她。”
“那麼漂亮的小姑娘，你怎麼能下得去手，對嘛大聖，不然很多年前，你也不會幫她，把西王母的狗殺了。”金蟬子笑著說。
豬頓時口水流得到處都是：“居然有美人，師傅你和這臭猴子在外面到底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居然瞞著我們，怪不得你們在外面呆了那麼久。”
沙妖面色一片蒼白，狠狠踢了那不識時務的豬一腳。
“踢我幹嘛！”豬勃然大怒，一躍而起：“你覺得猴子不是那隻猴子又如何，猴子是哪隻猴子又如何，不過衆佛一顆棋罷了，誰還不是一顆棋子，你、我、我們要叫師傅這個臭和尚，都是滿天神佛的棋子罷了。”
“她全告訴我了，太平也來找我了。”猴子擡起頭來。
他都是叫白三老白，從沒有稱白三未太平。
猴子當真不是那隻猴子？
“喔？”金蟬子詫異地看了猴子一眼。
“她告訴我是誰，也告訴了我們每一個人是誰，太平跟我講了一些故事，有人要成親了，我要去看看。”猴子的神色很冷，就像是北境長城外的風雪。
“喔？”金蟬子依舊在看著猴子。
豬大笑了起來：“她有沒有告訴你，我其實不是一頭豬，誰要成親了，不是花果山哪隻母猴子吧？”
就在這時候，猴子突然跳了起來：“今天我既然知道你是誰，便不得不殺了你，否則我便無法到西天，找你臭和尚去算賬，去看看那場婚禮。”
豬仍在地上笑得打滾。
金蟬子也笑了起來：“大聖，沒有想到你真的要去做搶婚這種沒品的事情，師傅說有一天我會知道我是誰，但你都醒了過來，我卻還不知道我是誰，在我臨死之前，你能告訴我，我到底是誰嗎？”
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懇切，真誠。
猴子搖了搖頭：“等你醒來的那一天，你會知道自己是誰。”
他說完，一棒子砸了下去。
金蟬子便倒在了血泊裡。
他安然地閉上了眼睛，甚至慘叫一聲都沒來得及發出。
就這般死去了。
他是太平真人的弟子。
而猴子竟然殺了他。
他是佛宗和道宗選擇的西行者。
猴子竟然殺了他。
難道猴子瘋了？
猴子收回如意金箍棒，看著倒在血泊裡，被一棒子砸得死的不能再死的金蟬子，大笑：“孫悟空，你又犯了一樁滔天大罪，哈哈哈。”
他擡起頭來，看向了天空：“我殺了他，如來，道祖，有種來殺老子呀，哈哈哈，來殺老子呀。”
天上突然密佈著烏雲。
雲中翻涌著雷光。
雲海與雷海交織在一起。
點亮了夜色。
一道閃電落了下來，將樹木劈倒，點燃了整個森林。
雷聲震耳欲聾。
猴子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面目猙獰地大笑著：“照著這打，怎麼沒打中，神皇，聽說你戰死在了酆都，否則俺老孫一定去凌霄寶殿將你也殺了，如來，道祖，倒是打死老子呀，怎麼不敢嗎？一羣活過古稀的烏龜王八蛋。”
火光中，猴子的臉，分外猙獰。
天空中雷光洶涌，就像是一個巨獸。
但遲遲不敢落下來。
它沉默著，沉寂著，就像是在這位強大的對手面前，認慫了。
那隻猴子，青丘妖國七大妖王之首。
齊天大聖。
一位砸過天宮的通天妖族，曾以半步通天的實力，殺過通天的可怕存在。
天空平靜了下來。
雲海和雷光就此消散。
血與火在森林中流淌。
金蟬子倒在血泊與火光裡，如同睡著了一般。
猴子彷彿察覺到了什麼，蹙了蹙眉頭，縱身一躍，便消失在了天際。
瞬息萬里。
他已經想起了自己是誰，直入通天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