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要不真和

志寧喘著粗氣兒，生平他接觸過、或者說見過的人裡頭，自認爲大多都是不如自己的，真要說有比自己強的，宋金兩國加起來，頂了天去，也就三五人罷了。

但不管是前年孤軍深入、帶著一隊人馬就要去擒拿完顏兀朮的楊再興，還是在郾城大戰裡頭斬敵無數、殺成血人的岳雲，志寧自問都可以去過上幾手，唯獨今日這也速該，實在是有些超過了他的認知。

天下間是不能有這麼厲害的人的，這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不合理。

他沒找到徒單月的人影，又不好在衆目睽睽之下進船艙去查探，只得想著先解決了這人再說，他本以爲，也速該一直用了好幾個時辰的力氣，此時就算沒有脫力，也應該是差不多了，可誰知那也速該見了自己就像見了仇人，連羊也不撕拉了，竟然直接朝著自己襲來。

只碰了一手，他便覺得這人力氣大得厲害，若不是有邊上的宋軍照看著，今日恐怕當真就是個十死無生的境地了。

旁人曉得徒單月的身份，但劉錡當日可是親自把她給拿下的，知道徒單月與這大力人皆是金國來使，此時見那怪人朝著志寧發力，也不由得摸著下巴思索了起來，不等他多想，邊上便有馬軍司的人問了：

“元帥，那人跟著去了。”

劉信叔定睛一看，方纔瞧了個清楚，原來是那怪人不管不顧，徑直要取志寧的性命，而沒有神臂弓壓制著，這些個禁軍也自知不是對手，只做了個招架自保的架勢出來，但怪人看也沒看得他們，只是認準了志寧，甚至劉錡還瞧見了，他特地閃避著自己的身子，免得與大宋的禁軍們撞上。

這人是有理智在的，但他不傷宋人，卻要傷那紇石烈志寧，莫非兩人有什麼深仇大恨？

天邊已經是露出了魚肚白，昨夜大夥兒睡得好好的，都被虞允文的鑼聲給叫醒了，知道趙官家要施恩，今日還要放宴，自然是樂得痛快，照著前幾日的模樣，太康縣裡頭好多做飯的好手想著來幫忙，早早地便趕到了這裡來。

此時，睡了一晚的太康渡，也終於開始醒了過來。

大夥兒與趙官家打過了招呼，又見那船邊上一地的羊屍體，只道是自家皇帝體貼，連殺羊的功夫都給他們省去了，不免有些感動，不用多說，便連忙上去幹起了活兒來，至於那船上的動靜……雖然好奇，但站在下方看不清楚，也只能聽個熱鬧了。

邊上的人問劉錡是否放箭，劉都使轉頭看了眼皇帝的方向，知道今日金國人就要回去了，兩邊都是要背盟的，就看哪邊的動作更快一些了，志寧身爲正使，萬萬不可有了什麼閃失，免得耽誤了大計。

但那怪人分明對宋人有特殊關照，也不知他是不是背了什麼瓜葛，眼見著志寧朝著船艙裡頭跑了去，看樣子是要藉著地形與那人周旋，他一邊暗自讚歎那人一身怪力，一邊也是做了決定：

既然徒單月說那是金國使者，那麼這自然是他們金國人的事。

金國人殺金國人，這與咱們沒多大的關係。

“看著即可，切勿輕舉妄動。”

大夥兒得了命令，也樂得不與那人交手，便散到了四周去，將船艙給圍了起來。

另外一頭，志寧也是有些叫苦不迭，他的肩傷本就沒好，加上之前誤判了這人的實力，甚至連把兵刃都沒有……本來想殺人，如今看來，自個兒倒是成爲了這人的目標了。

他一路閃身而過，一直到了之前也速該躺著的地方，正想著往裡頭去，卻聽見了徒單月的聲音：

“這裡！”

他左右都看了一圈，也沒發現徒單月的人影，眼見著也速該越來越近，只聽徒單月道：

“在下頭！”

志寧這才往下面看去，卻見之前被也速該給踹出來一個大洞的地上，徒單月的聲音正是從那裡面傳來的，志寧再不敢怠慢，直接縱身一躍，便跳了下去。

一下去，一股淡淡的羊糞味道就傳了過來，不過現在顧不了這麼多了，面前等著他的人，不是徒單月，又是何人！

“你沒事……”

話還沒說完，只聽轟隆一聲，上頭的地板吃了也速該一拳，幾乎塌了一半下來，徒單月拉著他，趕緊又下了一層。

這裡，便是船伕們擼槳的地方了，也是整艘船最爲堅固的地方，也速該只瞧見了他們兩人下去，卻尋不到跟著的路，只得開始用力的砸了起來。 果然，上面一拳就破，下頭不知道要堅固了多少，任由他砸得砰砰作響、灰塵亂飛，也無濟於事。

見此模樣，徒單月這才拍了拍胸口：

“當真是好險。”

志寧心裡頭有無數個問題，不過他還是問了最想問的一個出來：

“他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

徒單月看著他，從身後掏出了一個袋子來，志寧往裡頭看去，全是些瓶瓶罐罐的東西。

“這是什麼？”

“漢人的奇技淫巧當真是厲害得緊，這是宋帝的藥……也速該就是吃了這個，才變成了這個模樣。”

說到這裡，她看著有些沉默的志寧：

“事前他與你對箭，其力有幾何，你我都瞧了個清楚，如今他力又有幾何，咱們也都明白。”

“我雖不知軍，但也曉得他這一身本事的厲害，便問你一句，此人以一戰十，可否？”

志寧想了想，雖然他不太願意承認，但還是說道：

“即使是戰百，勝負猶未可知。”

“那便是了！”徒單月接過話來，“這藥是宋帝的藥，若是他讓宋軍都吃了這藥，都變成孛兒只斤家這位的模樣……”

志寧是個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是不用把話給說透的，但她還是提點了一句：

“宋人怨我女真，恨不得食我之肉，寢我之皮，若讓他們報了仇，於你於我，於紇石烈家魚徒單家，下場如何，你心裡當有數。”

志寧反而有些平靜了下來：

“別無選擇。”

“其實是有的。”

徒單月把袋子遞給了他：“讓四太子見了這藥的威力，他知道應該怎麼去做。”

“咱們本來就是關外的人，宋國再繁華，那也是人家的，眼下既然說了要和，不如……就真的和了。”

“但是宋帝……”

宋帝的條件如此苛刻，遠遠還沒到討價還價的時候。

“復國和出關是兩碼事，復國之戰，宋國人心一致，就算有別的想法，也不能表達出來，但是想要出關，遠非那麼簡單。他是個聰明人，自然會做出聰明的選擇。”

聽見外頭好像響起了宋國禁軍的聲音，志寧低著腦袋想了想：

“我試試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