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流血

奚陽羽擡起右手，隨意一揮，那些淹沒在人羣中的士卒，便被念力單拎出來，丟在了道路一旁。

而快衝到城門口的百姓，也被念力重新拉回到城中。

念師之念，可開碑裂石，攔江斷流，但是每多分出一道心神，念力就會被削弱一縷。

能夠輕描淡寫瞬間制住上千人，並且不讓衆(zhòng)人受傷，只有燭霄念師能夠做到。

還好趕到了。

何繁霜掃視現(xiàn)場，視線在那幾名扛著棺材的、僞裝成普通百姓的青年身上停留了一下，沒有說什麼，轉(zhuǎn)頭看了眼太原太守。

太原太守也明白眼下是補(bǔ)救的機(jī)會，前踏幾步，深吸了一口氣，

對著解開束縛、昏頭昏腦的太原府百姓喊道：“各位父老鄉(xiāng)親，我知道，你們都是受賊人的傳單蠱惑，一時走入了歧途。所以纔會衝擊城門。

請放心，朝廷始終將百姓的安危看得最重，太原衙門聽到了各位的訴求。

我們的李觀察，還在府邸裡潛心研究藥劑，很快就能取得成果。封城的日子不久就會結(jié)束”

“鬼話連篇！”

一名擡棺衝撞城門的青年悲憤道：“永遠(yuǎn)說要相信衙門，但封城前，口口聲聲說無需驚慌擔(dān)憂的人是誰？

讓遠(yuǎn)離疫區(qū)的坊市百姓不要急著出城的人是誰？

每天在報刊上誇誇其談，將志願人士功勞佔(zhàn)爲(wèi)己有，報喜不報憂的人又是誰？還不是你們！

反正你們不需要待在最嚴(yán)重的鼠疫疫區(qū)，只需要每天坐在安裝有符板的府衙內(nèi)，吹著涼風(fēng)，翻閱提交上來的鼠疫死者清單。

每天坊市街頭擡出來的屍體，對伱們只是一串?dāng)?shù)字而已。

你們怎麼可能會懂被關(guān)在家中，聽著左右鄰居不斷被帶走的消息，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

青年的喊聲在城南上空迴盪，

不少探頭出來的太原府百姓，臉上都露出了心有慼慼的表情。

“我不懂，所以我來了?！?

平靜的陳述聲從城門外傳來，所有人的視線齊齊望去。

只見一個穿著紫袍、身寬體胖的青年身影緩步朝城門走來，他腰間繫著玉質(zhì)蹀躞，臉上戴著口罩，看模樣分明是.

“越王殿下？”

奚陽羽以及有幸曾親眼見過越王李惠的太原官僚們，驚愕出聲。

李惠並非孤身一人，二十餘騎在城門前停下，其中既有李惠的輔官、護(hù)衛(wèi)，還有李樂菱。

看到李樂菱出現(xiàn)，何繁霜詫異地挑了下眉梢，

前者也注意到了何繁霜，隔著一段距離點(diǎn)頭示意。

“我是虞國越王，左武候大將軍，遙領(lǐng)相州都督，督相、衛(wèi)、黎、魏、洺、邢、貝七州軍事。”

李惠朗聲道：“虞國從來不會放棄她的子民，朝廷也不會遺忘被鼠疫所擾的黎民。

我將與太原府的百姓同吃同住，一同守在城內(nèi)！”

李惠的話語擲地有聲，太原府的官僚們紛紛動容，連街上的民衆(zhòng)們都面面相覷，不知道還該不該繼續(xù)奪門而逃。

“郭太守?！?

李惠呼喚太原府太守道：“請下令吧，讓百姓們回家?！?

“哦哦?！?

太原太守如夢初醒，連忙說道：“各位父老鄉(xiāng)親請回吧，今日之事都是賊人散佈的傳單所致，衙門不會多做追究?！?

有了越王出面，再加上太原太守的保證，街上的民衆(zhòng)最終還是各自散去。

而太原太守，則拉過了一旁的鎮(zhèn)撫司軍官，耳語了幾句。

能悄悄召集起這麼多民衆(zhòng)，這背後肯定有人策劃。

考慮到那幾個疑似修士的擡棺青年，整樁事情的幕後黑手，呼之欲出——整座太原府裡，就只有那麼幾家有能力做到。

鎮(zhèn)撫司軍官讓手下悄悄跟蹤可疑分子，看他們要往哪去。

李惠走了過來，揮手對急著諂媚討好的太原府官僚們說道：“先去太守府吧?！?

一行人回到了太守府，李惠去實(shí)驗(yàn)室裡見了李昂，和李昂討論特效藥的製取進(jìn)度。

而何繁霜則將李樂菱拉到角落，輕聲道：“樂菱你怎麼來了。”

“我是來送信的?！?

李樂菱吐了下舌頭，從懷裡拿出署名伽羅的信件，“昨天伽羅的信寄到長安，因爲(wèi)交通封鎖，送不到太原府裡。

我就讓四哥帶我來太原府了——他剛好被派到河北道，主持相州等地的預(yù)防鼠疫。”

“是麼？”

何繁霜掃了眼信件，信再怎麼重要，也不需要虞國的公主親自來送。

李樂菱分明就是擔(dān)心李昂的情況，特意過來的。

何繁霜的視線稍作停頓，沒有拆穿李樂菱的話語，平靜道：“太原府不算安全，以朋友的身份，我還是建議你送完這封信後，儘快返回長安?！?

李樂菱遲疑道：“不安全是指”

“城裡的世家?！?

何繁霜淡淡道：“剛纔那羣擡棺上街的百姓，顯然是由士紳之類的人物，秘密召集起來的。

如果今天奚陽羽司業(yè)沒有及時趕到，讓他們用棺材砸開城門，百姓逃出城外，

就算事後太原府的鎮(zhèn)撫司，能將人羣盡數(shù)抓回，也會造成難以彌補(bǔ)的惡劣影響。

而如果以更惡劣的心思去猜測，那些隱藏在人羣中的修士，也許就是想要看到軍士痛毆百姓，百姓反殺軍士，最好能雙方血流成河，以此擾亂太原府的民心。

只要流血事件夠大夠慘烈，完全可以讓長安朝廷收回成命，與世家妥協(xié)，放他們先行離開州府，保全自身。

以人命爲(wèi)棋子，以時局爲(wèi)棋盤，那些千年世家絕對做得出來。

並且，他們在此地盤踞得太久，都不需要家族成員親自出面，指派下面的人就能完成計劃。

比如那些傳單，就是由某些富商私自印發(fā)，表面上和王府毫無關(guān)聯(lián)。

鎮(zhèn)撫司也很難找到能將王氏定罪的證據(jù)?！?

對於李樂菱這個朋友，何繁霜格外真誠，說了遠(yuǎn)比平時多的話。

“那李昂”

李樂菱神色擔(dān)憂道。

“他還好。世家就算再瘋狂，也不敢潛入太守府，對他下手——那和叛國無異。”

何繁霜認(rèn)真道：“我們能做的，就是減少他的顧慮，讓他能夠毫無負(fù)擔(dān)地研究藥物?！?

“.”

李樂菱沉默良久，忽然擡頭說道：“我明白，不過，我還是想留下來?！?

何繁霜眉頭微皺，“嗯？”

“繁霜你也說了，城中世家的根本目的，是想要丟下城中百姓逃離。

爲(wèi)此他們不惜以百姓爲(wèi)棋子，想要實(shí)現(xiàn)血流成河。”

李樂菱深吸了一口氣，微笑道：“一個皇子，一個皇女待在城內(nèi)，多多少少，能讓世家多一點(diǎn)顧慮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