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上下去，星空一邊走一邊把碎髮綁起來。
踩著樓梯，她看著站在廚房門口的童錦，她的神色有幾分不自然，彷彿在擔心什麼，星空努努嘴，“媽媽，我知道我現在好胖的，可是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好不好……”懶
童錦抿脣笑笑，伸手去拉她的手，笑著，“說什麼話，媽媽會笑話你胖嗎？越胖越好，我倒是希望你肉呼呼的更健康。”
星空下樓來，抖了抖裙襬，擡眼，就看到站在客廳中央的男人。
他站在那棵巨大的聖誕樹跟前，手裡捏著掛在那裡的卡片，垂著眸子微微出神。
他今天沒有穿往日裡習慣的黑色或是灰色，大衣掛起來，裡面是一件粉藍色的條紋襯衫。
這個顏色他穿起來格外有味道，不失男人的成熟穩重，可是又透出一股清新的英氣。
星空想，她喜歡看男人穿襯衣的毛病，就是從他這裡來的。
沈之曜聽到腳步聲，側頭看著站在一邊的女人。
一件小紅裙，讓她穿得閃亮動人。
頭髮綁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雖然還是病中，可是她依舊漂亮的讓人心生憐惜。
星空往後退了半步，用手下意識的捂住肚子。蟲
沈之曜放下卡片，轉身對著她。
他眼裡有些壓抑的東西，逼的星空不敢再看他。
沈定堂從酒櫃拿了瓶紅酒過來，看著有些尷尬的幾個人，笑著打圓場，“女兒啊，是我請他來的，怎麼說他也是我們一家人，大家一起吃個飯也沒什麼吧？在這裡所有人都過節，這時候落了單多孤單。”
星空抿抿脣，轉頭走開，“隨爸爸的便吧。”
沈之曜看著她走進廚房不再出來，站在那裡好久沒有動。
沈定堂來回看看，搖搖頭，“能幫你的就這些，你自己還要加把勁。”
沈之曜微微頷首，轉頭看著五彩的聖誕樹。
有一張小小的卡片，他摘下來放在了褲袋裡。
沒一會兒童錦就準備好了晚餐，豐盛的菜色擺滿了餐桌。
端上熱騰騰的餃子，童錦把星空按到沈之曜對面，把筷子塞到她手裡，“快吃飯吧，不是嚷嚷著餓了嗎？”
星空掃了眼對面的男人，立刻別開視線，悶聲的開始吃飯。
童錦和沈定堂看著兩個人只吃飯不說話，交換了下眼色。
沈定堂立刻捅捅沈之曜，“小星喜歡吃香煎檸檬鴨，放在遠處了，幫她……”
沈之曜手剛要動，星空就搖搖頭，淡淡的說，“不麻煩了，我看得到，我想吃的話可以自己夾。”
沈之曜看著她，她的眼裡寫滿了抗拒。
他還是夾了塊鴨肉塊放到她碗裡，聲音帶著沙啞，“這個很鮮嫩。”
星空看著碗裡的鴨肉，沒說話，只是淡淡的放下，轉手拿起另外一個空碗繼續吃飯。
沈之曜只是盯著她漠然的神色，他還沒試過被她這麼忌恨，偌大的屋子裡，忽然間有些喘不過氣。
童錦都覺得尷尬，倒了杯果汁給星空，“對，放涼了待會兒吃。喝口飲料壓壓油膩，媽媽做的菜都是葷菜。”
星空喝了口果汁，再看一桌的菜已經沒什麼胃口了。
沈定堂咳了咳，看著沈之曜，“這個……爸爸最近還好嗎？小星要是八個月以後就不好坐飛機了，如果要回去，還是趁早回去啊，小星你不是最惦記爺爺嗎？他最近好了不少呢，可以說簡單的句子了。”
星空看著爸爸，“那我回頭就給爺爺打個電話吧。“
沈定堂笑笑，帶了無奈。
飯後，星空和童錦收拾了一下桌子，說自己頭痛就上樓去了。
客廳裡。
沈定堂和童錦商量了一下，兩個人決定出去來個飯後散步。
看著兩個人離開，沈之曜一邊解開襯衫的袖釦一邊上樓去。
站在白色的木門前，他靠著牆壁靜立了好一會兒，才擰開門進去。
星空側躺在枕頭上，呼吸均勻清淺。
裙子底下是兩條修長白皙的腿，她蜷曲著，他可以看出她的腿有浮腫的痕跡。
眼神複雜的難以形容，沈之曜走過去，坐在牀邊，伸手把她的腳握住，拉過來放在自己腿上。
星空往後一縮，沈之曜捏著她的腳踝不放手。
星空轉過身，瞪著他，“放手！”
沈之曜的手沿著她小腿輕輕撫摸，看著她一按下去就是一個坑的皮膚，抿抿嘴脣，好半天，才低低的說，“對不起……”
星空坐起身，推著他的手臂，“不用覺得我可憐，這是我自己選的，我可以承受。”
沈之曜伸手摟過她，臉頰蹭蹭她的額頭，“丫頭，不要折磨我了好不好？我看著你受苦，我的心都要碎了……”
星空呆呆的任他摟著，他的力氣很大，她覺得快要被勒窒息了。
沈之曜意識到自己太用力，放開她，撫摸她的髮絲，盯著她的眼睛，“跟我回國去吧，小星，我們找醫生看看你的情況，不用悲觀，我陪你一起度過這一關，或者我們該結婚了，小肉球都要出生了。”
星空收回自己的腳，靠回枕頭上，看著自己的手，“不用這樣……我不會死，最壞也就是看不見了，我不想在自己變成瞎子之後嫁給你，我心裡過意不去，我也知道你過來是因爲我出了事你心裡有負擔。不用的，你這樣我反而更加難受……你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就可以了，不用顧慮我的……”
沈之曜閉了閉眼，看著她，“是對我一點信心也沒有了是嗎？你覺得我是因爲負擔纔來看你的嗎？”
星空搖搖頭，“我已經不會再去想那些了……在日本你對我說的話我都記得，有時候想想我不該怨恨你，本來就是兩個人的相處有問題，你不信我我不信你的時候太多了，你喜歡自己一個人，我知道的，我其實不太懂事，我知道自己讓你很辛苦。”
沈之曜緩緩嘆息，伸手握住她的手，捏在手裡很軟和暖，他微微出神，“我知道自己傷害了你，你現在再也不願意讓我走進你的世界了，可是要去看醫生纔會好，你要顧著自己的身體，因爲小肉球不因爲我也要顧好自己。”
星空收回自己的手，眼睛看向別處，“我爸爸找了麥醫生，他稍後會過來，他不會比誰少了解我的身體……回國那麼遠，我不想太顛簸。”
“不愛我了嗎？”沈之曜欺身盯著她的眼睛，把她逼到牀頭和他懷抱中間，緊緊的盯著她，“告訴我你對我徹底沒了希望，真的決定再也不和我在一起了嗎？”
星空用手臂撐著他，彆著臉躲著他，倉皇的喘息，“沈之曜，我有希望沒用，所以我已經不去探究自己的心意到底是怎麼樣了，我現在只想平安的生下小肉球，你來也是怕他有問題吧，放心，我寧願自己死掉，我也會讓他活下來——”
沈之曜捏著她肩膀，神色發狠，“再胡說一句試試看！”
星空吃痛，眉頭蹙起來。
沈之曜知道她在說氣話，放開她，頹然的看著窗外，“你就折磨我吧，我知道你這樣是因爲你心裡有我。沈星空，你找到陶樂救我媽媽一命，我記得你爲我做的一切。其實在你生病之前我就要來看你，只是趕上你生病，所以你就以爲是我聽說你生病所以過意不去而過來看你。你得知道，能讓我過意不去，不是誰都可以的。我心裡沒有的人，我纔不會管他的死活。”
星空靠著枕頭，別過臉，沉默不語。
“我媽那邊，她已經逐漸康復了，我知道我這一陣怠慢了你很多，這之後我可以全心的照顧你陪伴你，你抗拒也好，不理睬也好，我只是在做我必須去做的事情，我也沒法控制自己的心。”沈之曜側頭，看著她蓋起被子閉眼裝睡。
他從褲袋裡掏出那張卡片，展開，上面寫著那句，如果問我聖誕節想要什麼禮物，我希望睜開眼，看到你在偷吻我的臉……
他把卡片放在她枕邊，合起來，俯身，吻上了她的額角。
星空的睫毛一抖動，揪住他的衣領。
停頓了好一會兒，沈之曜呼吸著她身上熟悉的清甜氣息，呼吸逐漸深沉。
眼神渾濁，俯身，他的脣朝著她的脣落去。
一陣溫熱，他看著攔在自己脣上的手掌。
星空捂著他的嘴，彆著臉，淡淡的嘆息，“現在我想要的禮物，是自己一個人待會兒……我知道我父母是故意走開的，你別理會他們吧，不用受影響。”
沈之曜看著她埋進枕頭的臉頰，淡淡的抿了下脣角，寂然一笑，“是不是我做的這些在你眼裡，是在替你完成願望？”
星空將被子蓋在頭上，不再說話。
沈之曜站起身，走到窗前去，這裡景色雖然還不錯，可是和他在這裡的別墅還是沒法比，轉頭，他看著她，“這裡靠街道太近了，晚上睡覺是不是有噪音？”
自己點點頭，沈之曜靠著窗外看了會兒，“這幾天天氣真糟糕，等晴天了，我陪你去郊外走走，看看葡萄園，看看鄉村的風景。”
他側頭看著把自己蒙起來的星空，淡淡的勾了勾脣角。
愛或恨，都是一瞬間萌發的。
比如看著她對自己冰冷的眼神，他就會痛得瘋狂到想毀滅世界。
比如看著她眉梢帶著細微的痛苦，他就只想用全世界來換她一個微笑。
站了會兒，沈之曜看著她還是在被子裡，怕她窒息，他只好往門口走去，開了門，看著她，淡淡道，“我先離開，今晚的晚餐都是你愛吃的，可是你只是吃了那麼一點點，等下叫伯母給你煮點宵夜，你肯定會餓的。”
星空沒理會，等他關上門，她才從被子裡鑽出來。
已經是悶得出汗了。
靠著枕頭坐著，回手拿起一旁的卡片，裡面掉出來一個晶亮亮的東西。
她拾起來，是一個項鍊，上面串著那枚求婚戒指。
上次在醫院，被她扯壞了丟還給他，他還曾說過，再還一次就再也不會送回來，可是如今，他還是拿了回來。
星空握著戒指，靠在那裡發呆。
是健康的時候都會讓他負擔，何況現在身體每況愈下。
歪著頭，她看著窗外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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