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彬跟著錢小沫在療養(yǎng)院住下後,倒是又變得乖巧起來,雖然還是對錢小沫愛愛答不理的,但至少不會再發(fā)脾氣。錢爸錢媽也很疼李彬,他們還從未見過這麼乖巧懂事的孩子。這對錢小沫來說是件好事,但是她打心底裡還是喜歡那個會發(fā)脾氣的李彬。
至少,那樣他是把心裡的火氣和不滿全部發(fā)泄了出來,而現(xiàn)在李彬?qū)W會了隱忍,表面上看不出他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反而讓錢小沫無比擔(dān)心。他原本就比同齡人通曉世事,眼下又學(xué)會隱忍和人情世故的話,這個孩子將來肯定不簡單。
錢小沫心裡很是不安,接連兩天照顧奎因也總是出錯,被奎因狠狠訓(xùn)斥了好幾次。甚至還投訴到了李喬的耳朵裡,錢小沫的直屬上司找過她談話,後來又被叫到了院長辦公室。李喬並沒有苛責(zé)錢小沫,反而讓錢小沫心裡很不是滋味。
“彬彬這個孩子很聰明,你不用太擔(dān)心。”
錢小沫點了點頭,離開了院長辦公室,李喬的安慰並沒有什麼實際作用。
辦公室外還有很多忙碌著的護(hù)士和文職員工,大家看著錢小沫都面面相覷,議論紛紛。現(xiàn)在療養(yǎng)院私底下已經(jīng)在傳錢小沫和院長李喬的關(guān)係匪淺。有人對錢小沫落井下石,就有人對她阿諛奉承。不過,錢小沫都完全不在乎。
她踩碎了辦公樓裡的閒言碎語,站在一樓寬敞的院落前,擡眸就看見李彬渾身溼漉漉的。
錢小沫一驚,大步衝上去,“彬彬,你怎麼了?”
“不要你管……”說著李彬就跑向院落的一個角落。
錢小沫怎麼可能不管她,跟著他跑過去,才發(fā)現(xiàn)這裡的一根暴露在牆面上的水管爆裂了,水花四濺,一顆足球滾落在旁邊的草地上,溼噠噠的,足球周圍還散落著玻璃碎片。錢小沫驚目乍舌地擡頭望去,眼前的玻璃窗的確碎掉了。
看樣子,是小孩子們踢球的時候,足球飛過來砸中了牆上的水管,這根水管本身就已經(jīng)年久失修開始壞了,被足球一砸就徹底爆裂,足球又被衝擊到窗框上震碎了這扇老玻璃窗然後掉在草地上。
李彬正是想要自己堵住水管的時候,纔會把自己弄溼的。
“彬彬……你過來……”
錢小沫一腳踩著草地上的玻璃碎片,揮著胳膊擋住飛濺出來的水花,拉住了李彬的胳膊。
“這裡讓我來,你先回去換身衣服。”
“我自己可以!”李彬倔強(qiáng)地不走。
水管飛濺出來的水花就像是一場淅淅瀝瀝的冬雨,寒風(fēng)一吹過就是刺骨鑽心的冷。
錢小沫皺著眉,她的頭髮溼噠噠的黏在臉頰,身上的制服也已經(jīng)溼透了,在水花中努力睜著眼睛,也不管李彬願不願意,抱著他就走出了水花飛濺的範(fàn)圍。“放開我!放開我!”李彬揮著小拳頭,一拳一拳砸在錢小沫的胳膊上,別看他只有七歲,拳頭上的力氣卻是十足的。
“趕緊回去!”錢小沫把李彬放在地上,溼漉漉的長髮上還在滴水。
李彬不要,推開錢小沫又要跑回去,卻被錢小沫一把拉住了。
“你這樣會感冒的,難道你就不怕媽媽心疼嗎?”
“我媽媽的心都不會跳了,怎麼還會疼呢?”
李彬扯著嗓子,眼眶裡是淚,哽咽著咆哮出聲,吼得錢小沫整個人都愣住了。
李彬一把抹掉了臉上的淚痕,轉(zhuǎn)身哇哇大哭著就往外跑,錢小沫在後面小追了幾步,嘴裡喚著李彬的名字,但是李彬都沒有回頭。錢小沫渾身溼透了站在寒風(fēng)中,衣裳冰涼地貼在她的肌膚之上,再寒冷的感覺此刻都不及李彬那一句話的寒意深。
錢小沫在風(fēng)中發(fā)了會兒呆,整個人更冰雕似的,臉色蒼白,嘴脣發(fā)烏,忍不住的渾身顫抖。她的身後,爆裂的水管還在肆無忌憚地噴著水,嘩啦啦的響。錢小沫嚥了咽吼中的硬物,被迫無奈的轉(zhuǎn)身,她想要去找水閘,想要把水閘關(guān)掉,但是水閘的開關(guān)已經(jīng)鏽跡斑斑,錢小沫使出渾身的力氣都搬不動。
怎麼辦?
錢小沫抹了把臉上的水,溼透的衣服貼在她的身上,倒是完美得勾勒出了她越發(fā)女人的身材來。一旁不遠(yuǎn)處的長凳上坐著幾個男人,他們或是看著報紙,或是玩著手機(jī),都沒有上前幫錢小沫,甚至都是用餘光打量著錢小沫,沒有正眼看一眼。
隱在另一側(cè)小樹林後面的一個人影,微微從樹後探出了頭來。
他一身黑,戴著黑色的皮手套,手裡拎著黑色的筆記本電腦包,上面碩大的“X”字樣熠熠生輝。但是他也只是隱在樹叢中,並沒有現(xiàn)身幫忙。他的餘光瞥向一邊長凳上的男人們,嘴角微微輕蔑帶笑。
這些人一看就是雷銘派來保護(hù)錢小沫的,太明顯不過了。
男人洋洋得意地用一種陰陽怪氣的聲音暗自呢喃道:“錢小沫啊,你還真是讓人好找!失蹤消失了一段時間,終於又回來了!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讓你消失在我的世界裡!我的寶貝……”
話音落地,一陣風(fēng)吹來,帶著些許的溼氣,男人已經(jīng)從身影裡消失了。
就好像,這個人從來都沒有來過這裡。
而被盯上的錢小沫依舊渾然不知,賣力地對付著水閘。這時,一旁辦公樓裡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被異響吸引了過來,大家都伸長了脖子隔著窗戶看著錢小沫。見她渾身狼狽不堪的樣子,大家心裡都是好笑。落井下石的也好,阿諛奉承的也好,說到底,都見不得錢小沫好!
“大家都圍在這裡做什麼?”李喬的聲音響起,大家立刻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讓出了一條路。
李喬疑惑地走上去,這時有個聰明的傢伙跑上來,諂媚地說道:“院長,是錢小沫,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李喬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能看見錢小沫蹲著身子的背影,而她的身子已經(jīng)溼透了。今天戶外的天氣又是這麼冷啊!李喬眉頭一皺,脫下自己的白大褂甩給一旁的人,然後大步流星朝錢小沫趕去,一面脫下了自己的呢大衣外套,從錢小沫身後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住了,引得辦公樓裡看熱鬧的人紛紛都張大了嘴巴,露出了難以置信又渴望那個人是自己的尖叫聲來。
“是你……”錢小沫回頭,滿臉是水,格外的楚楚可憐。
李喬摟著她站了起來,“這裡交給我,你先去一邊把身上的水擦乾。”
說完,李喬從衣兜裡摸出一包紙巾遞給錢小沫,然後挽起自己的衣袖,開始對付起水閘來。錢小沫擔(dān)心妨礙了李喬,只能後退了兩步,手裡緊緊握著那包紙巾,提醒李喬這個水閘已經(jīng)很鏽了。結(jié)果,李喬費了一番功夫後,終於關(guān)住了水閘,爆裂的水管也沒有再繼續(xù)噴水。
錢小沫趕緊上前,抽出紙巾替李喬擦拭著臉上的水,一舉一動是那麼的溫柔。
李喬站在錢小沫的面前,長身玉立,身姿挺拔,目光深情專注地凝視著錢小沫的眼睛。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是如此曖昧,看得一旁的小護(hù)士們個個都瞪圓了眼睛,一副花癡。
錢小沫卻渾然不覺,仔仔細(xì)細(xì)的替李喬擦拭著臉上的水,只是出於一種感謝。
“不好意思,院長,沒想到最後也把你搞得這麼狼狽。”錢小沫尷尬地笑了笑,垂下了手。
李喬清淺一笑,雙手插在褲兜裡,滿心歡喜,“我並不覺得啊,我反而還要感謝你。”
“感謝我?”錢小沫有點木訥,“感謝我什麼?”
“感謝你對我的溫柔。”
錢小沫愣了一愣,旋即莞爾一笑,李喬也笑得更開心了。
“讓我送你回去吧……”
李喬摟著錢小沫的肩頭,兩個人說說笑笑地朝前走去。
辦公樓裡的小護(hù)士們大眼瞪小眼,立刻像是炸開鍋似的議論開來了。
看著他們走遠(yuǎn)了,李彬才從暗處走出來,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孩一直在這裡。
他暗暗咬牙切齒,手裡握著李坤留給他的手機(jī),轉(zhuǎn)身消失在了和錢小沫相反的方向裡。
走了沒多遠(yuǎn),李喬就送錢小沫到了房門口。
錢小沫的身上還披著李喬的呢子外套,而李喬的身上也溼透了,“你也進(jìn)來弄乾了再走吧!你好歹也是院長,搞得這麼狼狽,也不好工作。”
“好啊。”李喬沒有拒絕。
錢小沫剛把鑰匙插進(jìn)鑰匙孔的時候,李喬的手機(jī)響了。
“抱歉,這個電話很要緊。”
李喬匆忙地走到了一邊,錢小沫看著他的樣子,似乎很擔(dān)心似的。
電話講了不過幾十秒鐘,李喬就走了回來,“不好意思,現(xiàn)在有件要緊的事情我要去處理,就不能陪你了。你趕緊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
“可是,院長你……”
一句話還沒說完,李喬已經(jīng)匆忙地離開了。
錢小沫看著他的背影,這個方向,應(yīng)該是去教堂的。
難道,是教堂發(fā)生什麼事了嗎?
錢小沫正納悶的時候,大門忽然從裡面打開了,錢媽探出頭來,“小沫?我聽見有人開門的聲音,我還以爲(wèi)是誰呢……你怎麼也渾身都溼透了?趕緊進(jìn)來……”
錢小沫最後望了眼李喬的背影,這才進(jìn)了門。
“彬彬回來了嗎?”
“回來了,剛洗了澡,你們怎麼都溼透了,外面下雨了嗎?”
錢小沫搖了搖頭,“那我來熬薑湯。”
錢媽攔不住,錢小沫也不顧自己渾身溼漉漉的,搶著進(jìn)了廚房。
而錢爸眼睛尖,看見了錢小沫身上披著的呢子大衣,“這是,李院長的衣服吧?”
錢媽這纔回過神來,“好像是的。”
錢爸皺了皺眉,一臉不悅,摘掉老花眼鏡嘆了口氣,“這丫頭啊,千萬別再栽一次跟頭啊!”
“你說什麼呢?院長是好人,纔不會像雷銘那樣。”錢媽說道,“我倒是樂意看見小沫和院長好,也不願意看見小沫和雷銘複合。雷銘,他太危險了!小沫跟著他享不到一天的清福,全是風(fēng)裡來雨裡去的,什麼時候丟了小命也不知道。”
錢爸無奈地?fù)u著頭,“總之,只要小沫幸福就好。”
錢媽撇了撇嘴,示意錢爸道:“到時候喂小湘吃藥了,我去幫小沫。”
說完話,兩人各自散去。
可是屋內(nèi),李彬貼在臥室的門上豎著耳朵,而屋外一牆之隔,奎因也監(jiān)聽著他們的一言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