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錢小沫默默落淚的模樣.簡念安靜地一句話都沒有說.
房間裡.只有一張張照片.一張張文件被翻過的沙沙聲.
文件上的內容幾乎涵蓋了錢小沫的一生.有她的出生證明.有她的入學證明.有她的畢業證明.全部都出自權威機構.錢小沫完全沒有懷疑的餘地.也沒有必要懷疑.這些文件上的內容.簡念根本沒有造假.只是刪去了已婚並已有一女的這個事實.
照片.也幾乎都是錢小沫從出生到現在.和錢爸錢媽的合照.也有她自己讀書的時候和李千雅出去玩的照片.也有錢小沫從幼兒園開始每一個階段的畢業照……每一張照片上的錢小沫都笑得格外開心.每一張照片也都承載了一段專屬的記憶和故事.
可是.最可惜的是.錢小沫對這些照片背後的點滴一點印象都沒有.
事實雖然如此.錢小沫大腦一片空白.心中還是忍不住思緒的挑撥.眼淚止不住地落.
甚至錢小沫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哭.只是因爲照片中的女孩笑如陽光.而她現在竟然一點笑都不願意笑.錢小沫咬著脣瓣.伸手輕輕愛撫過照片中的自己.陽光又年輕.充滿了朝氣.這就是她.
照片翻到後面.是她和簡唸的合照.情侶照.
錢小沫的心咯噔一跳.心悸.眼淚啪的一下落在相片紙上.眼前的世界頓時一片模糊.簡念嘆了口氣.起身挨著錢小沫在牀沿邊上坐下.這一次.錢小沫沒有拒絕也沒有躲閃.
簡念挪了挪位置.伸手穿過錢小沫已經長過肩頭的烏髮.指尖的冰冷與順滑.像是穿過了錢小沫簌簌而落的雨簾.他摟住了她的肩頭.擁她入懷裡.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鼻息間.都是錢小沫身上那陣淡淡的、似有似無的玫瑰清香.
錢小沫沒有抗拒.這是很好的開始.
簡念微微揚了揚脣角.摟緊了她.雖然看見她的眼淚他很心疼.但這是融化她的戒備的唯一方式.只有簡念自己知道.自從帶走錢小沫逃到這裡.自從錢小沫陷入昏迷之中.他都睡得很不好.
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睡下又會被噩夢驚醒.比不睡覺還要累人.
“小沫……你知道嗎.每天到了入睡的時候.黑暗裡我的懷抱空蕩蕩的.我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你.每夜的夢都被你承包.可你卻不願我做一個美夢.從夢中驚醒.我嗅不到你熟悉的氣息.伸手過去牀邊依舊沒人.那種心臟被揪住了一樣空蕩蕩的感覺.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嘗試了.”
簡念抱著她一聲輕嘆.“這個世界上.只有你能把我的心填滿.”
沉默.錢小沫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緊緊攥著手裡的照片.腦海裡還是一點記憶都沒有.
“可是……我現在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簡念縮緊了雙臂.在她的發間一吻.“不著急.我們慢慢來.”
“我忘了一切……”
“過去的已經過去.忘記了.不代表我們沒有未來.”
“……”
“生活還在繼續.我們還可以繼續締造屬於我們的嶄新回憶.”
“……”
“現在.我只想你的身體好起來.記憶.我們從這一刻開始.”
簡念揉了揉錢小沫的發頂.嘴角勾勒出暖心的微笑.一直擁著她.
“可以……告訴我這些照片背後的故事嗎.”
“當然.只要你願意聽.”
簡念說著便拿起其中一張二人的合照.暖心一笑.囁嚅著嘴角在錢小沫耳邊細細道來.
不知不覺間.陽光稀薄地漸漸隱去.錢小沫終究哭得累了.在簡念懷裡熟睡了過去.
第二天的陽光.悄然灑向大地.幾日的細雨過後.終於開始了晴天的節奏.
錢小沫自從失憶後的每一覺都睡得不踏實.容易驚醒.這天她也早早醒來.睜開眼睛頓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的身邊.躺著一個男人.
晨曦朦朦朧朧籠罩在他的身上.淡淡的.像是一層透亮的金色的神聖戰袍.追求愛情的戰袍.簡念立挺的五官很有歐美人的感覺.像是藝術家手下最完美精緻的雕刻品.他眉目英俊深邃.輪廓是她熟悉的模樣.看著他.錢小沫努力在心裡琢磨著那抹熟悉的味道.
既然兩個人是情侶.既然兩個人經歷了那麼多個日日夜夜.錢小沫應該有種熟悉的感覺纔是.可是.沒有.不管是這張臉還是他身上的氣息.錢小沫都感到好陌生.陌生得.甚至讓人驚慌不安.這種陌生和恐懼感.讓錢小沫忍不住顫慄了一下.
懷抱.原本應該是充滿幸福和安全的.不是嗎.
可是她感受不到.
錢小沫緊緊抿著嘴脣望著簡念熟睡中的樣子.他乖巧的像是個嬰孩.
她雙頰倏地一下緋紅.火辣辣的.也許再近一點.錢小沫會想起什麼來呢.
畢竟.兩個人曾經是情侶啊.
錢小沫動了動.緩緩伸手想要摸一摸簡唸的眉眼.卻沒想到.幾乎同一時刻.簡念緩緩睜開眼睛.她的手僵硬地懸在半空中.傻愣愣地對上了簡唸的視線.著急著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簡念自然知道錢小沫想做什麼.笑了笑.一把握住她的手貼到自己的臉頰上.享受著又閉上了眼睛.呢喃道：“什麼時候醒的.”
錢小沫明顯不太能習慣這樣的親呢.趕緊收回了自己的手.垂下眉睫.神色有些窘迫：“剛纔.”
簡念看著她不太自然的樣子.心底一軟.呢喃道：“小沫.”
“嗯.”錢小沫掀起眼簾.不解地看著簡念.
“你沒有替我下牀呢.這是個不錯的開始啊.”
“……”
錢小沫疑惑地望著簡念淺笑的模樣.搞不懂那句話是他的真心實意.還是調謔而已.
反正.錢小沫唰的一下紅到了耳朵根子.無法控制.
她再擡頭看著簡念.對上他的目光的時候.這一次.她透亮的雙眸好像又明亮了一些.
“我想找回以前的記憶……”她低語著.“雖然你說過.過去的已經不重要.將來還會有共同的記憶.但是……但是如果沒有以前的記憶.我要怎麼接受現在的我.和將來的你.我是建立在過去的基礎上.一點一點成長起來的.所以.我想要找回以前的記憶……”
簡唸的笑意忍不住顫了兩下.很快就被掩飾.偷偷收斂了起來.
“找回過去的記憶……”他誦唸著.
錢小沫又抿了抿脣瓣.鼓足勇氣.伸手捋了捋簡念凌亂的短髮.不經意的動作.卻在簡唸的心中激起了軒然大波.“只有知道過去的我是什麼樣子的.我才能明白.自己爲什麼喜歡上你.爲什麼成爲情侶.也只有這樣.我才能繼續喜歡你……”
簡念懵了.
他知道答應錢小沫.就是把自己往懸崖上逼.
錢小沫說不定就會在什麼時候想起雷銘.發現自己說的一切都是在騙她.
這是個冒險.很大的冒險.簡念無法掌控這個過程.更無法掌控這個結局.
“好.我答應你.”
簡念控制不了自己出聲答應.腦子裡一片空白.爲此他完全是放手一搏.
錢小沫是一張白紙.他可以隨意塗色.讓她相信並接受他所謂的兩人的過去.
但整個過程.錢小沫會不會真的拾回記憶.哪怕是姜教授這般重量級的人物也是無法肯定的.但是簡念.只憑著感覺.便答應了錢小沫.
“現在.你可以安心繼續睡了.”簡念握著錢小沫的手.放進了被子裡.
錢小沫卻羞澀扭捏著.到了嘴邊的話也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可簡念卻早已經明白.他掀開被子翻身下牀.道：“你繼續睡.我還有事情處理.”
錢小沫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看著簡念離開的背影而已.
現在的錢小沫根本不知道.重拾回憶的這個過程.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麼.
……
……
自此後.簡念一旦有空就在電腦上查閱和失憶以及幫助恢復記憶有關的資料.還經常和姜教授討論錢小沫的情況.而錢小沫則在夏沁的陪同下.開始了物理治療.活動肌肉.她沒有懷疑過簡唸的承諾.她相信簡念一定會幫她找回記憶的.
所以這樣一來.時間就過得快了許多.
每晚.簡念一邊看著電腦屏幕.一邊將重要的東西、可能幫到錢小沫的東西都記了下來.折騰得太晚後.簡念實在撐不住.就會趴在桌上.打算小瞇一會就起來繼續.
可是折騰了幾天幾夜.簡唸的身體比他想象中還要累.這一趴下去.只是感覺到頭因爲熬夜而有些痛.片刻後就什麼也感覺不到了.他就陷入了熟睡.且一覺到天明.
現在的錢小沫能下牀後.每天定時定量會在走廊上多走幾轉.
簡念也會開著自己書房的門.遠遠地望著她.一切都足夠了.
錢小沫每每走過書房的時候.都會回頭朝裡面看去.看見簡念在忙.她就不會出聲打擾.看著他趴在桌上伏案而睡.看見這樣的畫面.錢小沫心裡也只是淡淡的.只是看得次數多了.她也會好奇簡念每天在忙什麼.
想著.錢小沫走進了書房.手不經意間動到了桌上的鼠標.電腦的屏幕亮了.看見屏幕上顯示的內容後.她愣住了.
電腦屏幕上的每一個頁面.都和失憶有關.
簡念手邊擱著一本筆記本和筆.筆記本上是他蒐集的很多幫助回憶的方法.上面還有姜教授的補充和修正.另外就是還抄了幾家醫院的地址.還有在全球範圍內比較著名的恢復記憶專家的聯繫電話.
簡念在試圖幫她復記憶.他對她說的那些話.並不是說說而已.
錢小沫有些吃驚.視線偏向簡唸的臉.他的臉白皙無暇.長長的睫毛靜靜地覆在眼瞼上.爲他添了幾分恬靜.
看起來.明明就還是個孩子.
她竟然想伸手去撫一撫他孩子一般的臉頰.
手.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