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連家老宅裡燈火通明.照亮了大半個夜空.
邁凱倫穿過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蒼天大樹.停在了一個古典中式的園林大門外.硃紅色的大門上方還有一方牌匾.牌匾內容是書法大師蒼勁有力的狂草.錢小沫看不懂.她下了車.身上穿著寬鬆的黑色禮服長裙.外罩了一件白色的小外套.若不仔細看.看不出她有著四個月的身孕.
“這裡是我爸的一處園林.他喜歡山水.所以自己搭建了一個.”
連榮麟走了過來.說笑著伸過胳膊.錢小沫猶豫著.才緩緩擡手挽過他的手臂.
兩人款款朝大門走去.大門外還有兩尊威風凜凜的大石獅子.雪白雪白的.他們走了進去.園子曲徑通幽.古樸典雅.果然很大.錢小沫讀大學的時候.和室友們去過江蘇的蘇州.見過蘇州園林.亭臺水榭.別有韻味.今夜她見著連家的這個園林.還真能和蘇州園林媲美.
“你們家的房產.到底有多少處啊.”
連榮麟沉吟片刻.“這問題難倒我了.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也有不少.新買的也不少.”
錢小沫無奈的搖了搖頭.想著故鄉.聽著前方傳來的絲竹管絃之聲.忽然頗有感慨.
“大少爺.您來了.老爺和二少爺.也都已經到了.”說話的.是負責這棟園林的管家.
連榮麟正要進去的時候.錢小沫忽然拉著他的手.低聲說道：“我……我有點緊張……”
連榮麟勾了勾嘴角.抽出了自己的手摟在她腰上.用力讓她貼在他的懷裡.俯身在她耳邊呢喃著：“不管什麼人和你說話.你要是覺得對方順眼.笑一笑就好；要是覺得對方礙眼.你掉頭就走.不用回話.因爲你是我連榮麟的女伴.你就有這個資格.”
錢小沫愕然地擡頭望著他.連榮麟依舊笑得燦爛.摟著她.意氣風發地走進了花廳.
花廳裡燈火輝煌.人影憧憧.全部都是仿古的燈籠.暖黃色的.或是懸在頭頂.或是擺在桌上.襯托出滿屋子的中式古董傢俱.錢小沫真有這麼一剎那.覺得自己像是穿越了時空.
花廳的中央還擺著一扇看起來有些年代的屏風.屏風上是鴛鴦戲水.很多人都站在屏風前駐足欣賞.錢小沫不懂.但也看得出來.這個屏風價值連城.錢小沫隨著連榮麟繞到屏風後面.是另外一扇門.通向後花園.又是水池.又是假山.對面的亭臺裡還簇擁著不少人.
錢小沫這纔開了眼界.身邊的人是觥籌交錯.互相敬酒.風吹起香溢的酒氣.哪怕錢小沫一口未沾.此刻竟然也覺得整個人醉醺醺的.想要就此倒進花草中睡一覺似的.
“這裡.真的太美了.”錢小沫情不自禁地感慨著.
連榮麟聳了聳肩.“我不喜歡.這裡固然好.但也過於莊嚴肅穆.束縛人.太刻板了.”
“你小子.長這麼大了.還說這些混賬話.”
連榮麟和錢小沫尋著聲音回過頭來.連老爺子一身唐裝.身邊跟著連榮祥.正怒氣衝衝地瞪著連榮麟.儘管連老爺子未曾看錢小沫一眼.但錢小沫的心裡還是忍不住發顫.這個老人的眼睛.比獵豹兇殘.比雄鷹明銳.只一道餘光.都能讓錢小沫站不穩.
“哥.怎麼不介紹介紹你的女伴.”
連榮祥得意地看向錢小沫.他們是認識的.而且結過很深的樑子.
連老爺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錢小沫.低沉地說道：“誰允許你來的.”
錢小沫怔住了.一時語塞.“我……”
“誰允許你以我兒子女伴的身份出席的.”
連老爺子加重了語氣.錢小沫更是六神無主.只感覺天地都在顫抖.
連榮麟一把摟過她的肩頭.笑道：“是我.給了她這個機會.”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和你爸爸說什麼.”
連老爺子微瞇起了眼睛.這是十分危險的預兆.
連榮麟卻只是一笑.微揚起下頜.道：“知道.”
“你……”
“爸.別生氣啊.您看.陳董過來了.爸……”
連榮祥趕忙攔住了發怒的連老爺子.看著陳董的面子.連老爺子不好發作.只狠狠瞪了眼連榮麟.撂下一句“回頭找你算賬”.又白了眼錢小沫.才步履沉重地朝陳董走去.
連榮祥卻並未跟上去.而是走向錢小沫.冷笑道：“沒想到.居然是你.你知不知道.這可是我哥.第一次和爸爸頂嘴.可是爲了你啊.”
“這裡沒人歡迎你.”
連榮麟黑了一臉.連榮祥顫了顫眉心.立刻舉著雙手.投降離開了.
錢小沫這纔有了呼吸的機會.她從來沒有想過連榮麟的父親是這樣嚴厲的人.
嚴厲到.令人感到恐怖.感到害怕.
“我……”錢小沫心驚膽戰地說道.“我還是先走了……”
“錢小沫.”連榮麟緊緊拽著她的手.不允許她離開一步.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她.“你還有逃走的機會.可是我呢.我什麼機會都沒有.你明不明白.”
連榮麟的話.像藤蔓一樣絆住了錢小沫的腳.她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明白.錢小沫默默地轉過身來.在撲閃的燈籠下.凝望著他的臉.棱角分明.如刀般冰霜.深邃的眼眸裡再也沒有往日的暖意.像是結了一層冰.是因爲到了初冬.還是他的心裡太冷.
“不要走.”
連榮麟夾緊了眉心.回手一拉.將錢小沫擁入懷裡.抱著她.不撒手.
一旁來往的賓客不少.男男女女都是認識連榮麟的.尤其是裡面不少的女賓客.不是愛慕連榮麟的人.就是和連榮麟有過感情的人.大家都看著其貌不揚的錢小沫.心裡都打翻了調味瓶似的.酸甜苦辣一股腦的全都涌了出來.
“連榮麟.”
蕭瀟一聲厲吼.穿著蘇繡的旗袍.踩著十公分的細高跟.婀娜多姿地小步走來.
錢小沫推開了連榮麟.只低語了一聲.“我不走.你也別再這樣了.”
連榮麟自然歡喜.哪料到他歡喜的模樣落到蕭瀟的心眼裡.盡是苦澀.
“這個女人……怎麼會在這裡.”蕭瀟指著錢小沫的鼻子.滿臉氣得扭曲.
連榮麟護在錢小沫的身前.笑道：“她是我的女伴.”
“女伴.你……”蕭瀟氣呼呼地瞪著連榮麟.壓低了聲音.“爲什麼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從來不帶我做你的女伴.上次是這個女人.這次還是這個女人.爲什麼.爲什麼偏偏我不可以.”
連榮麟嘆了口氣.“你已經是我繼母了.現在說這些.合適嗎.”
“你……”
“原來我們的女主人在這裡啊.真是讓我們好找.”
蕭瀟聽見身旁傳來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立刻收斂了怒氣.擠出一個笑臉迎了上去.“這不是我們的大銀行家李先生嗎.現在.也學著後輩們.開我的玩笑了.”
錢小沫擡眸看過去.連老爺子和蕭瀟都親自陪在這個李先生身邊.可見是個重要人物.
連榮麟這時卻牽著她的手.道：“我們走.”
“連大少爺.好久不見.”
連榮麟還沒來及脫身.李先生已經走了過來.伸出了手.
連榮麟勉強一笑.握了握.“李伯父.”
“別叫這麼客氣.我們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李先生開心地招手.叫來了一個花枝招展的少女.“這是小女玉婷.今年剛剛二十.才從意大利回來.對深海市不熟悉.連大少爺有空.幫我多帶小女在深海市.熟悉熟悉環境.”
“當然當然.這是我們應該的.”連老爺子立刻接下了李先生的話.
可是錢小沫看著連榮麟.他的臉色青白.嘴脣發烏.一點都不開心的樣子.
“李先生.我的女朋友現在已經懷孕了.所以我現在基本上沒有時間.很抱歉.”
“什麼.”
李先生完全是大跌眼鏡地看向錢小沫.連老爺子和蕭瀟剛纔也沒注意到錢小沫的肚子.大家齊刷刷看來.反倒看得錢小沫想要掘地三尺躲起來.可是她大肚子.可是不爭的事實啊.
李先生臉上的笑意頓時僵硬了.怒火中燒地指著連榮麟.卻對著連老爺子說道：“這……這是你們連家人.聯手起來.覺得我老李好欺負是吧.我的女兒.是我的掌上明珠.你兒子……你兒子在外面有女人.還大著肚子.現在還想娶我的女兒.你們……你們……”
李先生和玉婷的臉上都掛不住.氣得轉身就走.
連老爺子趕緊上前去賠禮道歉.可是李先生氣頭上哪裡肯聽.
蕭瀟難以置信地盯著錢小沫.問道：“你不是雷銘的妻子嗎.怎麼會懷著連榮麟的孩子.”
錢小沫垂了眼瞼.什麼話都不敢說.
這是她心上的痛.一輩子的痛.
“這不管你的事.”連榮麟護著錢小沫.
蕭瀟卻是一聲冷笑.“好啊.你們……你們要是以爲這樣就能天長地久的在一起了.那是不可能的.錢小沫.我告訴你.我蕭瀟得不到的.你……永遠都別想得到.”
蕭瀟狠狠將話砸在錢小沫的臉上.拂袖而去.
她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錢小沫的面前.雷銘和顧琪雪的身影.卻突然闖入了錢小沫的視線.
錢小沫驚得瞠目結舌.雙眼又是詫異又是歡喜.雙腳想跑開.卻又像灌了鉛似的動彈不已.她看著雷銘.不.是看著雷銘和顧琪雪.他們一步一步.緩緩地朝她走來.
以前.伴在雷銘身旁的人.是她錢小沫.可是現在.這個位置已經被另一個女人取代.
一個比她有錢、有貌、有身材的女人.
那裡.不再是錢小沫的專屬.不再只有她的氣息.
錢小沫一顆心亂糟糟的.目不轉睛地看著漸行漸近的雷銘.
可是雷銘.從未看她一眼.
一個餘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