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要出門?”
站在林菀白麪前的女人上下將她打量了一番,抿嘴一笑,笑裡似乎藏著耐人尋味的意味。
“打扮過,看來是要去約會啊。約會的對象是誰?做什麼的?家境如何?”
林菀白咬著脣角,好半天才僵硬地說道:“這麼多年第一次見面,你卻只關(guān)心這些?”
女人撲閃著一對銳利不失風(fēng)采的眼睛,儘管她上了年紀,但是一直以來保養(yǎng)得很好,加上臉上的濃妝,外人真不易看出她的真實年紀。只不過身材微微發(fā)胖,不過也看得出來她年輕時是個大美人,配上一身錦服,雍容華貴,氣質(zhì)高貴,只一眼便知道她是個富裕的人。
深海市商會會長的夫人,叱吒商場風(fēng)雲(yún)幾十年,那對眼睛幾乎能看穿一切。
姜慧的嘴角抽搐著,笑意不變,伸手想要握住林菀白的手,卻被林菀白閃身躲開了。
“我問這些還不是關(guān)心你。”
姜慧收回自己的動作時,從容不變,優(yōu)雅得好像林菀白根本沒有拒絕她。
“你關(guān)心的,無非是我有沒有給家族丟臉,有沒有給你釣到金龜婿!”
林菀白不自覺地提高音量,老小區(qū)的走廊裡穿梭著陣陣冷風(fēng),姜慧的臉上像是結(jié)了層霜。
“進屋再說吧。”
林菀白抓緊了門把手一縮,將姜慧擋在了門口。
“這是我家,我不歡迎你進來。”
“房產(chǎn)證上是你的名字嗎?”
“……房子是我租的,房東也不會歡迎你進來!”
姜慧嘴角淺笑,神色不變,緩緩說道:“碰巧,我把整棟樓都買了,包括,你住的這間。”
林菀白瞠目結(jié)舌,猶如晴天霹靂,大腦嗡的一下子,被劈成了兩瓣。
她怎麼就忘了,姜慧素來都是這樣的女人。
小學(xué)的時候,有同學(xué)給林菀白寫情書,情書不知道怎麼的被姜慧看見了,姜慧調(diào)查過那個男孩子之後,竟然動用手段把男孩子一家人逼到了外地。
中學(xué)的時候,有兩個男生爲林菀白打架,鬧得全校皆知,姜慧是該校家長委員會的委員長,動了動手指頭,這所學(xué)校的所有男生都被分到了分校區(qū),主校區(qū)只剩下女生和女教師,儼然變成了一所女子中學(xué)。
大學(xué)的時候,姜慧遇見心動男生,兩人情投意合,交往才一個月,這件事被姜慧知道了。姜慧嫌棄男方是普通工薪階層出身,竟然用錢唆使男方和林菀白分手,男方不肯,姜慧便動用關(guān)係逼得男方家破人亡,最後不得不回到鄉(xiāng)下務(wù)農(nóng),男生最後連大學(xué)文憑都沒有拿到,研究生計劃也就此擱淺。
自此後,林菀白看透了姜慧,離開了姜慧,離開了家,她不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姜慧是不是有一天會把她也逼上絕境,逼上懸崖!
“現(xiàn)在我們母女二人可以坐下來好好談?wù)劻恕!?
姜慧推開門,趾高氣揚地走了進去。
林菀白僵硬地站在門口,臉色煞白,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脣。
砰的一聲,她狠狠地關(guān)上了門。
姜慧並不在意,在沙發(fā)上優(yōu)雅地坐下,後背筆直,笑道:“忘記媽媽教你的禮節(jié)了嗎?記住自己是一個淑女,要學(xué)會約束自己的脾氣和行爲。這些年也真是難爲你了,一個人在外面打拼,日子過得……”
姜慧微微停住了話頭,環(huán)顧四周,抿嘴而笑,“日子過得像是放養(yǎng)的野鴨子。”
“就算我是野鴨子,也是你這隻高貴的天鵝生下來的!”林菀白惱羞成怒站在姜慧的面前,一腳踢開了腳下的靠墊,“我是另類,我自我放逐,你現(xiàn)在又來找我做什麼?”
姜慧揚起眼瞼,脣畔的笑意絲毫不減,“正如你所說,你是我所生,爲什麼我不能來找你?”
“哼。”林菀白一聲冷笑,“我離開家已經(jīng)四年了,四年裡你沒有試過找過我,更沒有試過和我聯(lián)繫,現(xiàn)在,你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來和我談母女情感?你覺得我會信你嗎?”
林菀白垂在身邊的雙拳在顫抖,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很想哭。鼻頭酸澀,心口疼痛,好像有人在用刀子割她的心頭肉似的。可她明明不該這樣的,她怎麼能在這個女人面前示弱?這個女人操控了她這麼多年,她恨這個女人,爲什麼還要感到委屈?爲什麼……還要示弱?
林菀白強忍著,強忍著,以至於她渾身都在顫抖。
姜慧依舊在笑,她的笑已經(jīng)成爲了她的標誌,雖然她心裡明明是苦,嘴角卻依舊是笑。
她垂下眼眸,挑了挑眉,再擡頭時,問道:“你剛剛是想要去哪啊?”
“和你有什麼關(guān)係?無論我去哪裡,現(xiàn)在因爲你,我都不想了!”
“看來,我在你心裡還挺重要的。”
林菀白看著姜慧臉上的笑意,真恨不得扇她兩巴掌,爲什麼她無論如何都笑得出來?
小時候她跳舞摔倒了,哭得淚流滿臉,所有人都著急,可姜慧坐在一邊喝茶,淺笑不語地看著林菀白。後來,林菀白淋了場大雨,病了,很嚴重,哭喊著要媽媽的時候,姜慧和閨蜜們聊天說笑,笑聲刺耳地落在林菀白的心裡。再後來,林菀白在舞蹈比賽上得了金獎,她以爲姜慧會引以爲傲,以爲姜慧會抱抱她,會親親她,可當她捧著獎牌站在姜慧面前時,姜慧正和生意夥伴談笑風(fēng)生,笑得那樣美,根本沒正眼看過林菀白,就將她打發(fā)了出去。
林菀白的記憶裡,姜慧始終都在笑。
“如果沒什麼事,你可以走了。”
林菀白深吸了口氣,拉回自己的思緒,下達了逐客令。
“你好像忘了,我纔是這裡的業(yè)主,你是客人。”
“……好啊,我走。”
“不管你走到哪裡,最好記住,我都可以讓你無處安身。”
林菀白剛轉(zhuǎn)身的身影愣住了,她咬著牙,低垂著頭,沉悶地說道:“你要像對付那些人一樣對付我,想要我走投無路,無家可歸嗎?”
“無家可歸?這種地方算得上家嗎?你真正的家,早已經(jīng)被你拋棄!”
“不!是你拋棄的我!”林菀白轉(zhuǎn)身瞪著姜慧,淚眼朦朧,眼眶紅了一圈。
姜慧轉(zhuǎn)移了視線,彷彿根本沒有看見,而是隨意翻弄著沙發(fā)上的娛樂雜誌,笑道:“這裡好像有男人住過。”
“你又開始了嗎?”
姜慧沒說話,站起來,參觀了一下。
“房子就這麼小,你一眼就可以看完,這裡沒有男人。”
姜慧笑了笑,轉(zhuǎn)身看向林菀白。
即便姜慧穿著高跟鞋,林菀白也比她高半個頭,但是林菀白顯然沒有姜慧強大的氣場。
“可我聽說,這裡曾經(jīng)住過一個男人。”
“聽說?你派人調(diào)查我?”林菀白有點吃驚,但並不驚訝,這纔是姜慧。
“整棟樓都是我的,我還需要調(diào)查嗎?沒有不嘴碎的鄰居,沒有不八卦的女人。”
林菀白微瞇了瞇眼,她心裡沒底,姜慧到底知道了什麼。
“之前有人看見你扶著一個喝醉的男人回來,那個男人第二天中午在離開。”
林菀白抿了抿雙脣,一想到雷銘,她的心竟然止不住地迅速加快。
“一輛銀色的跑車,我承認我查過車牌號,所以……那個男人,是凱盛集團的總裁?”
林菀白沉默,沒有回答。
“你和雷銘什麼關(guān)係?怎麼認識的?”
林菀白挑眉看著姜慧,冷笑,“這纔是你找我的目的?你早知道我住在這裡,可你並沒有來找我。今天來,只不過是因爲雷銘的事情你纔來。是不是?”
姜慧笑著伸手捋了捋林菀白額前的碎髮,“你不是不想見我嗎?我出現(xiàn),只會讓你煩惱。”
“那你今天更不該來!”
“不,我的傻丫頭,既然你和雷銘都已經(jīng)過夜了,我怎麼能不來?怎麼能看著你吃虧而不幫你呢?雷銘一定要對你負責(zé)!”
林菀白怔住了,眉頭緊鎖,“什麼?不是……你誤會了,我和他什麼都沒有發(fā)生……”
“總之。”姜慧伸手打斷了林菀白的話,輕輕拍著她的肩頭,“這件事交給我,我一定會辦得很好。你是我的女兒,你的名譽和清白比什麼都要重要!這件事我會給你討回公道,雷銘絕對不能拍拍屁股走人!我,還有你的爸爸,都會爲你做主!”
“不是……我們真的沒有……”
“你等我的好消息就行。”
姜慧笑得更加深邃,轉(zhuǎn)身徐徐朝大門走去。
林菀白愣在那裡,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如果姜慧插手,這件事對林菀白而言,瞬間變質(zhì)。
她最討厭,最痛恨姜慧替她安排一切!
“菀菀。”姜慧停了下來,轉(zhuǎn)身,“是你自己離開我們,我們從來沒有想要拋棄你。”
林菀白木訥地轉(zhuǎn)過身來,眼角掛著苦澀,無奈地喃喃自語道:“是,是我自己離開。可如果不是你時刻限制我,我會離開嗎?你不喜歡的我也不能喜歡,你喜歡的我就必須喜歡,你想要的我必須努力實現(xiàn),你不想要的,哪怕我再想要都會被你扔掉!我沒有自由,沒有自我,被你時時刻刻操縱!我是你的女兒啊,親生的啊,難道你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識嗎?”
“你是我的女兒,是我親生的,所以我必須對你嚴格要求。這麼大了,你還不懂,太令我失望了。”
失望?林菀白瞪圓了眼睛,僵硬得如同了石化一般,眼睜睜地看著姜慧關(guān)門離去。
她身後的窗戶沒有關(guān),春風(fēng)灌入,莫名地夾雜著絲絲的寒氣。
林菀白後背僵硬地杵在那裡,良久良久,強忍的眼淚終於決了堤落個不停。
她哭得蜷縮身子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卻沒有一個人能陪在她的身邊。
沒有一個人能安慰她。
這麼多年,林菀白以爲自己根本不在乎。
可到頭來,姜慧的出現(xiàn)立馬捅破她的僞裝,原來,她根本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