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管家巴克斯的嗓音一如往常的沉穩,卻在沉默中藏不住幾分遲疑與不安。他低頭略一躬身,語調低緩。
“我恐怕必須轉達一則……極爲沉重的消息,倫敦橋已然垮塌。”(注1)
“新任國王陛下已示下諭令,懇請殿下即刻赴西敏宮,與樞密院協同,共襄治喪及傳承之政務。”
查爾斯國王陛下?
倫敦大橋倒塌了?
女王崩了?
按照盎國王位繼承法和憲制傳統,“The King never dies”(國王永不死)是一項根深蒂固的君主立憲核心觀念,意味著宣佈女王離世的那一刻,他的父親查爾斯就已經正式成爲了國王,不需要加冕或宣誓即擁有國王身份與全部法理權力。
而巴克斯對查爾斯的稱呼,也從威爾士親王殿下,變成了國王陛下。
威廉不由得面色大變,瞳孔緊縮:“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回事?”
巴克斯點頭,語氣剋制而哀慟:“今日清晨,在溫莎城堡,陛下於早餐時間,突感胸悶與呼吸急促。皇家醫務官休·托馬斯爵士與醫療團隊雖已在第一時間展開搶救,然……”
他頓了頓,嗓音更低了些:“…………六時五十八分,女王陛下蒙主恩召,於主之恩光中安然迴歸主懷。”
“皇家醫務團隊謹依陛下遺詔與攝政府之命,轉達此一哀榮並存之刻,願衆人於禱詞中銘記聖君風範。”
說到這裡,巴克斯忍不住擡起頭,看了威廉一眼,目光中似含悲憫、審視與不言而喻的失望。
“據宮內僕役所述,陛下崩逝時,正閱覽今日的《泰晤士晨報》。”
威廉一愣,看到巴克斯的眼神,轉瞬間就想到了今早泰晤士晨報對於他和卡戴珊緋聞的追蹤報道。
他的緋聞已經傳了一週多了,女王在第一時間就對他下達了禁足令,將他軟禁在約克小屋,但外界對這則緋聞的追蹤和報道卻始終沒有停止。
此前還只是太陽報和他國媒體在熱炒,但隨著BuzzFeed扔出來的料越來越實,幾乎可以實錘威廉的確出軌金卡戴珊。
一直作爲保守派喉舌的泰晤士報也不得不針對這則醜聞進行了報道,並用含蓄的口吻對威廉進行了批評。
之前那份報紙上的報道,就有著盎國上層特有的陰陽怪氣。
什麼“私人行程的泄露”、“與西海岸的文化互鑑”、“被人咀嚼良久的跨大西洋運動”……
一句露骨的批評也沒有,但熟悉盎國上層語言習慣的,立刻就能體會出其中的嘲諷與譏笑。
軟刀子殺人更疼。
以女王的年齡,再加上本身近期就因爲重感冒身體抱恙,看到這麼一則報道,突然病情惡化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這是在責怪我嗎?
已經“解癮”的威廉已經恢復了平時的鎮定與從容,心中的慚愧與恐慌一閃即逝,隨後馬上意識到了這裡面的不對。
讓我去西敏寺?與樞密院協同?
那今天的倫敦橋行動王室內閣會和明天的攝政會議呢?
倫敦橋行動是女王去世計劃的代號,在女王去世後,第一時間,王室與內閣會召開一次不公開的會議,對女王身後諸多事宜做出安排。
攝政會議則是在去世後第二天上午由樞密院在聖詹姆斯宮牽頭召開,是盎國君主駕崩後召開的重要憲制儀式會議。
這個會議不止有首相在內的全體內閣成員,更有全體高級法官、坎特伯雷大主教、約克大主教等新教領袖,還有在野派影子內閣、高等貴族代表、各地首腦、王室成員等均要參加。
新王將在這個會議上籤署繼位誓言及保護蘇格蘭教會誓言,發表全國演講,向全國致哀。
然後,新王會開始歷史三天的“哀悼之旅”,赴蘇格蘭、威爾士、北愛爾蘭分別接受各地的悼念。
到去世後第五天,女王遺體將轉移至白金漢宮,第六天遺體轉國會大廈的西敏廳停靈四天,第十天才會在西敏寺舉行葬禮。
攝政會議是在聖詹姆斯宮召開,要麼讓自己返回肯辛頓宮,要麼去白金漢宮等待會議召開,怎麼也不應該現在就讓自己去十天後纔會舉行葬禮的西敏寺。
我現在已經是王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這是要把自己邊緣化的信號麼?
你又有什麼資格?你忘了三十年前你做的事情了?
相比於你,我又做錯了什麼?
卡米拉又比金卡戴珊好在哪?
你和她胡搞的時候,她不是也結婚了?
一股憤懣從威廉心中油然而生。
在與克雷戈萬小屋偷情事件曝光後,他自暴自棄之時,也曾想到過會被王室邊緣化,甚至丟掉王位繼承權。
那時候,他還在賭氣的想著:“破王位有什麼了不起,平時連去哪裡度假都沒有自主權。大不了就像愛德華八世一樣放棄王位,即使我放棄繼承權,我兒子也會成爲國王,我照樣是攝政王。”
但真感受到被邊緣化的信號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完全沒有想象中灑脫。
“巴克斯,我需要和我父親……國王陛下通電話。”
威廉目光閃爍,試探道。
巴克斯看了看威廉滿是皺褶的襯衫和凌亂的頭髮與胡茬,再次低下頭:“殿下,正值國喪,陛下宵衣旰食,公務繁重,請您立刻移駕西敏寺。”
看到巴克斯的反應,威廉瞳孔微凝。
從小自宮廷鄭智中長大的威廉,馬上就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那好,我換一件衣服,馬上就出來。”
威廉不動聲色的和巴克斯點了點頭,關上房門。
巴克斯略一猶豫,但再一想約克小屋戒備森嚴,威廉也不可能跑,於是乖乖的站在門外等候。
等了足足十幾二十分鐘,就在他心生忐忑正想敲門的時候,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的威廉走出了臥室。
“走吧。”威廉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巴克斯看了看威廉,目光復雜的點了點頭,和身後的兩名RaSP耳語了兩句,三人將威廉護衛在中間,穿過昏暗的走廊,離開了約克小屋。
巴斯克卻沒有發現,威廉襯衫內的脖子上,多了一條橢圓形的吊墜,吊墜中間有一塊半透明晶體,時不時的閃過一絲流光。
——
女王駕崩了?
方豫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有點意外與唏噓。
沒想到這個在位六十餘年的老太太居然沒了,還以爲她真是蜥蜴人能長生不死呢。
前些日子就有媒體報道說女王疑似身體健康出現問題,再加上最近一年多的王室醜聞頻發,大兒子娶了個二婚情婦,二兒子捲進惡魔島事件,原本寄予厚望的大孫子居然和金卡戴珊這種貨色攪在一起。
老太太心力交瘁,堅持不住,龍馭賓天,也是正常。
不過,想想也是,九十歲,可以了,不算虧。
“嘖嘖嘖,還以爲這老太太能活一百呢,查爾斯總算是熬出頭了。”
盧學昌翹著二郎腿,磕著駱子明家裡寄來的瓜子,看著新聞嘖嘖感嘆。
“古今天下,豈有四十年太子乎?查爾斯都六十多年太子了,沒謀反,說明人不錯。”
駱子明一臉的胤礽。
“畢竟人家是老媽死了,你們嘴上積點德,童院好像也被邀請去參加女王葬禮了。對了,老駱,你前幾天舔的那個新傳的學妹怎麼沒見你提了?”
黃翔把桌子上的瓜子皮掃到垃圾桶,隨口道。
“積什麼德?道光咸豐老佛爺早就給我積過了。”駱子明一口瓜子皮吐在黃翔剛剛收拾過的桌子上,態度囂張卻一臉鬱悶。
盧學昌見狀,對著黃翔和方豫嘿嘿賤笑:“前些天洛克人給那個叫林梓涵的學妹發微信,看人家態度挺好,高興壞了。”
“微信上人家妹妹說玩遊戲太卡了,想買1080但又太貴,捨不得。”
“這貨一聽,二話不說,就在狗東上給人家下單買了一塊。”
“結果……”
“閉嘴!”
盧學昌的嘴被駱子明一把捂住。
“結果,當時人家林妹妹正在洗澡,那微信是她男朋友用林梓涵手機發的!哈哈哈哈哈哈!”
盧學昌比駱子明壯不少,沒費多大力氣就掙脫了駱子明的捂嘴,總算抖出了包袱。
方豫和黃翔一邊樂一邊搖頭,果然啊,舔狗就是舔狗,和有沒有錢一點關係都沒有。
有錢了,也不過是條貴賓犬。
貝萊德收購肆零肆後,三個義子現在都身價不菲,畢業前就已經財富自由。按理說駱子明只要稍稍露露富,根本不需要當舔狗,也不用追女生,守株待兔都夠開個麻辣兔頭小吃店的。
但前些日子瞎逼聊的時候,方豫隨口跟他們講了他爸朋友江浩然被分走一半家產的八卦。
黃翔和比他大三歲的女巡捕關係穩定,盧學昌已經打定主意這輩子不結婚,做個快樂的小蜜蜂。
兩人也就是當成八卦聽,沒什麼感觸。
駱子明卻陷入了沉思,結合近期看到的一些極端案例,得出了一個結論——老婆還是得在學校找。
一來知根知底,總比走出社會後相親認識的不靠譜的強,感情基礎強,從源頭降低遇到撈女的比例。
二來真要是以後離婚了,雙方的社交圈有交集,對方想要坑他,終歸會增加一部分道德成本。
因此,他決定在自己的財富還沒暴露之前,用剩下一年半的在校時間,談個真正的校園戀愛。
結果,這次是沒遇到撈女,遇上撈男了。
好在這男的沒讓他提桶食用油什麼的。
“你們懂個屁,老子這是在實踐。”駱子明哼了一聲。
“你們兩個貨也不想想,除了外在條件外,爲什麼老方身邊女人不斷,每個女的都對他死心塌地,咱們卻做不到?還要擔心找個女朋友會不會被爆金幣?”
聽到駱子明的話,黃翔和盧學昌大感興趣,就連方豫都有點好奇:“你覺得爲什麼?”
看到三人的表情,駱子明好爲人師的慾望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既然你們誠心誠意的發問了,我就大發善心的告訴你們。”
“答案很簡單,就是我們舔的不夠多!”
盧學昌和黃翔的眼神登時就變了,跟看傻子似的。
這貨走火入魔了吧?
“你們還別不信,你們想想,陸嘉言和沈舒窈爲什麼都對老方死心塌地?”
“競爭、競爭啊兄弟們。要是沒競爭,就算她們還是喜歡老方,程度就要差不少了吧?”
“還有學校裡那隻poppy,誰都舔。你再看看那些女生,比著給它喂好吃的,今天你帶碗皇家的口糧,後天隔壁宿舍的就能帶兩個狗罐頭。”
poppy是學校裡一隻流浪狗,現在也成了個動物網紅,看身材估計已經被喂成脂肪肝了。
“哥們兒現在做的,就是多舔,魚塘裡魚還不夠多,沒能形成生態循環,等到舔的足夠多那天,就不是哥們兒舔她們了,得她們來舔我!”
駱子明兩條腿翹在桌子上,強行挽尊不以爲恥反以爲榮趾高氣昂。
“舔一個,是舔狗,舔一百個,那就是海王!”
臥槽!?
這貨真的假的?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的樣子。
盧學昌和黃翔對視一眼,又齊齊看向面無表情嗑瓜子的方豫。
“話說回來,老方你也挺不夠意思的,認識那麼多女生,也不說介紹給我們。”
“你不感興趣的,可以介紹給兄弟們啊,說不定其中就有真命天女呢。”
駱子明表情欠欠的。
“行啊,這個女生的聯繫方式,給你了,自己去舔吧。”
方豫不動聲色的遞過去一張打印著聯繫方式的紙條。
駱子明拿著紙條不由得一愣,說這些無非就是爲了挽尊,沒想到方豫還真給了他一個聯繫方式。
“158XXXX5643……這真是女生吧?”駱子明面露狐疑之色,“長得怎麼樣?哪個專業的?”
方豫搖搖頭:“記得是電子信息的吧?住稻林村,應該是租的學校職工房子,長得怎麼樣不知道。”
稻林村就在國立校內,裡面都是教職工分的房子,現在除了一些老先生還住在這外,基本都租了出去,相當一部分都是本校學生租的。
之所以叫稻林村,就是因爲一百多年前這片地就是一片稻田。
“你都知道人家住哪了,長得怎麼樣不知道?”駱子明一聽就急了,“別告訴我你是用枕頭蒙著人臉搞的?我可不和你當連襟。”
“和我當連襟?我看你在想屁吃。”方豫哼了一聲,拍拍手上的瓜子皮,“真不知道長什麼樣,不認識。”
“不認識你怎麼拿到的聯繫方式?”駱子明一臉納悶,舉著紙條看了又看。
“我下午回來的時候,在稻林村看到個尋狗啓示,看名字應該是兩個女生合租。”
“她們好像是丟了只泰迪,要不你去試試,看看你是不是她們丟的那隻?”
艸!!!
哈哈哈哈哈!
盧學昌和黃翔笑的前仰後合,拍著桌子樂得快斷氣。
駱子明氣急敗壞的把紙條團成一團,砸進紙簍。
“老駱,舔狗不是一種外部處境,而是一種內在心態。”
“心態不變,舔一個人,是舔狗,舔一百個人,也變不成海王。”
“只能變成熟練舔狗。”
“被馴的。”
黃翔盧學昌醍醐灌頂,憋著笑看著駱子明,心說差點被這貨給帶歪了。
駱子明唾面自乾,猛翻白眼。
“校園戀愛確實能降低一部分遇人不淑的風險,但想要不被當成ATM,讓對方真心實意的對你,根本上,還是得改變心態。”
方豫去冰箱裡拿了瓶啤酒,大拇指一彈,瓶蓋就準確無誤的飛到了紙簍裡。
“改變心態?”駱子明眼珠滴溜溜的轉,“怎麼改變?”
“簡單,第一步,就是降低自己的需求感。”
方豫咕咚咕咚的喝了半瓶啤酒,老神在在。
“至於怎麼降低自己的需求感……”
“過些日子看全訂番外……呃,不是,交拜師費吧。”
幾人說笑一陣,黃翔把話題重新切回正題。
“老方,貝萊德收購肆零肆的協議已經簽完了,貝萊德要求我們提交沃金系統的全部源碼和訓練數據,但他們不允許我們的技術人員介入阿拉丁系統的迭代項目中去。”
黃翔也拿著瓶啤酒喝了一口。
“現在我們只是給他們開放了API,但按照協議,我們也拖不了多久,最晚在元旦前,肯定要把源碼和數據提交給他們,否則會面臨很大的違約風險。”
黃翔眨了眨眼睛。
“那就提交唄,直接給他們一份磁盤備份不就得了,他們不是連飛機都準備好了麼。”
方豫聳聳肩,不以爲意道。
貝萊德針對這種級別的收購,源碼和數據都不是通過互聯網進行傳輸,而是傳統的實體運輸方式。
說白了,就是用飛機拉硬盤。
看到方豫的反應,三人面面相覷。
直接給源碼?
不做什麼手腳?
這有點不符合老方的作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