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採蕨齋志（5003）
地窟之中並非寂靜無聲，反而看起來異常繁忙。
十幾個形式各異、外表有點像大理石雕塑似的人偶一會兒動動這裡，一會兒動動那裡。
有些人偶則爬在洞窟中央的一個碩大的圓形球體上不停地忙活著什麼。
“哦，因爲是乳牙牙髓細胞培育的，培育出的身體肯定也是我媽換牙時的年齡。”
方豫隨手向創生艙中補充了點培育鑽石。
之前方豫已經給方大強普及了一些這個世界的基本知識，方大強這才明白方豫爲什麼要花12億收購大河精工。
爲了這筆收購，柚子科技甚至發了一筆債。
而大河精工又和那家春日遊簽訂了獨家供貨協議，唯一的客戶就是春日遊。
現在看來，這哪裡是收購了一家培育鑽石公司，這明明就是收購了個造幣廠啊。
聽到方豫的回覆，方大強不由得有點懵逼。
啥意思？
自己老婆復活後只有六歲？
那是養老婆還是養女兒？
而且犯法啊！
“那如果是這樣，豈不是人就可以長生不死了？”
方大強皺著眉頭，無法理解：“假如人在小時候留下一點細胞，等到死了之後用這個創生艙重新創造一具身體，再施展你說的復活術復活不就行了？”
方豫搖了搖頭：“不行的，爸，奧術的判定具備概念性，就算在大奧術時代也沒有完全探索出生死的奧秘。”
“任何復活術，都不可能延長逝者的自然壽命。所謂自然壽命，指的就是在沒有病痛或意外的情況下，受術者老死的壽命。”
“復活我媽所需要的原始復活術，並不是像人們直覺中想象的，把逝者逝者的靈魂拉進這個身體裡，創生艙裡的身體也不是我媽復活後的身體，這具身體只是‘原始復活術’的施法材料。”
方豫指了指創生艙。
“原始復活術是一個複雜的複合儀式法術，如果詳細分解的話，可以分解成爲大大小小數十個法術。”
“重新塑造身體，就是最重要的部分之一，而復活術重新塑造出的身體，就是逝者去世時的自然年齡。”
“即使是剛剛去世的人，也並不是簡單的將靈性重新固化在受術者原本的身體內，而是以受術者當時的身體爲施法材料，由魔網重新塑造出受術者的身體。”
“也正因如此，這個法術纔會有去除逝者生前病痛的效果，否則那些因爲絕癥去世的人，也就沒有復活的必要了。”
“所以，我媽復活的時候，仍舊會是去世時的33歲。”
說罷，方豫偷偷瞥了眼老登，注意到老登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他也跟著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老爹不是變態。
咦？我媽復活的時候還會是33歲，樂笙姐也是33歲，豈不是同歲了？
“復活……”方大強患得患失，“真的是復活嗎？你確定‘復活’後的人是你媽？還是一個擁有你媽媽記憶和相貌的複製人？”
方豫笑了笑：“爸，這種‘我是誰’的哲學迷思在奧術世界中是不存在的。”
“因爲奧術中有‘靈性’這個概念。”
“靈性是所有智慧生物自我意識的根源，也是‘我’這個概念的憑依。”
“舉個例子，我現在也投資了腦機接口公司，假如有一天我能夠實現記憶上傳，將自己的大腦備份到服務器中，並借用人工智能進行無指令的自主行爲，那它是我嗎？”
“在哲學的概念中，這是一個富有爭議的問題，但在奧術的概念中，它顯然不是我，因爲它沒有‘我’的靈性。”
“靈性是記憶與自我意識的真正形態。”
“靈性具有唯一性，每個人的靈性，都帶有其自身的印記，只有星界的靈性潮汐，才能徹底沖刷掉這些靈性上的印記，並將其重新投入主物質界，成爲新生的智慧生物。”
“當人死後，靈性散溢於星界，施展復活術的時候，星界會把原本屬於這個人的靈性重新收集起來，和肉體一起，在現實世界中重塑。”
“所以，經過復活術復活的人，就是原本逝去的這個人。”
方豫只是簡單的給方大強普及了一下復活術的原理和奧術世界觀，並沒有提及人死的時間越久，靈性印記損失越大的事情。
否則老爹難免會心急。
靈性？雖然沒有進入奧術大門的方大強很難真正理解這個概念，但還是半懂不懂的點了點頭。
總之，復活的的確是自己的老婆，不是一個複製品就好。
方大強坐在石凳上足足緩了兩分鐘，這才從激動的情緒中平復下來，深吸口氣：“你和你外公外婆說過嗎？”
方豫搖搖頭：“還沒有，他們年紀大了，經不起刺激，萬一有什麼變故，給了他們希望，又把希望掐滅，對他們來說太殘忍了。我準備等我媽真的復活後，再和他們說這件事。”
方大強一臉認同的頻頻點頭。
嗯，沒錯，可不能讓陳世安摻和進來，否則肯定又得指手畫腳。
老登真討厭。
心中疑惑初步得到解答的方大強這纔有心情朝四周打量了一下。
發現這裡居然有幾十臺工地上常見的大功率柴油發電機，而且明顯都在運行，但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估計也是這小子用奧術把噪音屏蔽了。
原本他以爲這些柴油發電機是用來驅動創生艙的，但仔細看下來，又好像不是。
地面上鑲嵌著幾十根透明的管材，每根管材中都有一條一兩毫米直徑的灰色金屬線，把這些發電機和洞窟中央的那個6米直徑的巨大球體連接起來。
這些東西明顯是工業製成品，出現在這裡，和周圍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看上去就像甘道夫拿AK。
“那些人偶也是這裡的產物？就是你說的那個什麼……鍊金物品是吧？”方大強指了指一個剛剛給柴油發電機加完柴油的人偶，好奇的問道。
這東西可是新鮮，看上去可比波士頓動力的那個機器人先進多了，不止動作靈活，力量也更大，抱著200升標準的柴油桶就跟沒拿東西似的。
“哦，不完全是，算是鍊金道具和藍星機器人技術的集合。”
“奧術文明估計是太早就瞭解了靈性的存在，反而限制了他們在人工智能領域方面的探索。洛林塔裡面的人偶雖然能夠正常對話，但坦白說都挺傻的，基本只能算是個應答機。”
可不傻嗎，不過這皮蒙特鍊金公司夠有實力的，搬到現在，除了那個維生戒指外，其他的東西都沒有一點庫存枯竭的跡象。
“所以呢，這些人偶現在都是靠人工智能驅動的，裡面搭載了特殊訓練的機器人模型。”
方豫招了招手，叫過附近一個體型修長的人偶，在人偶的胸前畫了個發光的圖形，人偶胸口表面的大理石就一層層的向兩邊散去，露出內部的結構。
方大強探頭一看，裡面密密麻麻各種電子機械，還有些部件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藍星的科技產物。
而胸口中央，則是一個圓形機械，無數線路都和這個原型機械相連接，而在圓形機械上方還固定著一顆乳白色的圓形半透明晶體。
“奧術和科技雙動力，這個白色的半透明晶體是一個魔晶爐，鑽石主要負責瞬時爆發和施放幾個內置的簡單法術，而這個球形託卡馬克負責日常行動和能量打擊輸出，沒辦法，託卡馬克的功率輸出做不到細微調整，只能靠檔位來進行控制。”
方大強沉穩的點了點頭，嗯，這小子果然是我兒子。
奧術和科技的結合，如果是自己，也會走這條路，魔晶路和球形託卡馬克的結合……
等等，託卡馬克？
方大強手指顫抖，眼睛瞪得溜圓：“你說這個小玩意兒是個託卡馬克？可控核聚變？你從哪搞來的？橘子大模型研究出來的？”
“就算人工智能可以設計出更有效的可控核聚變方案，也沒有材料能做這個東西吧？而且體積還這麼小？”
作爲擴招前的國立畢業生，雖然學的是商科，對可控核聚變這種熱點話題，方大強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除非那個什麼材料來著……” 方大強齜牙咧嘴的指著人偶內的託卡馬克，一時矇住了。
方豫咳嗽了一聲：“爸，是超導材料和耐高溫材料。”
方大強敲了敲腦袋：“對！超導材料和耐高溫……”
說到一半，方大強就停住了。
只見方豫手中出現兩塊切割得整整齊齊的正方體。
一塊灰色，有點像鋁，但和鋁的光澤又不太一樣。
另一塊則是漂亮的亮銀色。
“賽博朗鋼和秘硅。”
方豫把其中那塊灰色金屬隨手一拋，扔向了旁邊操作檯，灰色金屬並沒有按照預期的一樣掉在桌子上，反而漂浮在半空。
方大強靠近一看，操作檯上放著一塊圓形釹磁鐵。
“邁斯納現象，這個秘硅就是完美的室溫超導體。”
鑽石熔爐的超導爐渣因爲其外表有點類似於二氧化硅，最終被方豫命名爲秘硅。
“而這個……”方豫捏著銀色金屬塊的拇指和食指電光閃爍，電流的噝噝聲在周圍空間中迴盪，手指之間的金屬塊閃爍著耀眼的銀光，電流在金屬表面激烈跳躍，卻始終無法擊穿這塊金屬。
“賽博朗鋼，幾乎可以隔絕一切元素傷害，其中也包括輻射傷害，是完美的耐高溫材料。目前的試驗中，賽博朗鋼在十億開爾文溫度下，仍舊可以保持材料性能。”
室溫超導！！！
超級耐高溫材料！！！
“這兩種東西就是你說的鍊金材料？”方大強聲音有些顫抖，“年產量有多大？”
這是真正可以讓人類步入科幻時代的兩種材料。
有了這兩種材料，不只是永久解決了人類的能源危機，也不止是可以進入星際時代，甚至整個人類的工業體系都會整體重塑！
唯一的問題就是，這樣的材料能不能量產，產量有多大，又是怎麼製作出來的？
如果只有傳說中的奧術法師能製造出來，那這兩種材料就變成了極爲稀有的物資，意義也會大打折扣。
方豫隨手一揮，一道光幕出現在洞窟中，而光幕之上，則是連綿的羣山一眼望不到邊。
“嗯？”方大強皺了皺眉，不明所以的嗯了一聲。
“這些全部都是。”方豫指了指光幕。
什麼全部都是？
等等，難道說？
“沒錯，爸，你看到的這些山下面，全是這些東西。秘硅總儲量大概是36萬億噸，賽博朗鋼的儲量至少也有15萬億噸。”
隨後，方豫又把原始熔爐的情況和方大強簡要介紹了一下。
36萬億和15萬億噸！！！
運行了一萬六千年的鍊金熔爐！！！
方大強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驚訝的能力。
“爲什麼不進行工業化開採？是怕泄露秘密嗎？”
方大強忍不住掏出盒瀛臺彩八，點上根菸，抽了一口。
方豫搖搖頭：“不是，主要是因爲原始熔爐這一萬六千年中也在生產一種強磁材料，所以這地方磁場非常強，無法使用現代工程機械進行大規模開採，唯一的辦法就是使用人力。”
“納姆比斯山脈在埃斯特利亞與盧瓦克的邊界，主要受埃斯特利亞掌控，而埃斯特利亞又是光明神殿的勢力範圍。”
“所以，短期內，想要大量獲得這兩種材料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藉助財富神殿與光明神殿達成合作，共同開發納姆比斯山脈的礦產。”
原來如此，方大強重重的嘬了一口煙，煙氣入肺，讓他感到有點眩暈。
“所以，那東西就是一個大型的託卡馬克？”方大強指了指洞窟中間的圓形機械。
方豫點點頭：“對，這是全尺寸託卡馬克，反應區直徑4.11米，目前正在做溫度極限測，如果測試結果順利，這套託卡馬克應該可以滿足五個海西的用電需求。”
五個海西的用電需求！！！
老登陳世安，當初你還反對我和宛瑜，說什麼影響下一代，敗壞你家門風。
呵呵，看到沒，真正實用的託卡馬克，是老子的兒子搞出來的！
對大周、對人類的貢獻比你這老登大多了！
呼～方大強吐出一口煙氣，胸懷大暢。
得跟兒子說好，這東西可不能讓老登知道，到時候用來和老登談條件。
“球形託卡馬克的設計方案以及賽博朗鋼和秘硅的樣品，我也給了外公一份。”
？？？？？？
方大強正在暢想如何在前一代老登年前揚眉吐氣之時，沒想到就慘聞噩耗，不由得面色大變。
“你給了你外公！？”方大強痛心疾首，“你知不知道……唉！”
方豫不以爲意的搖了搖頭：“爸，我不是擔心懷璧其罪，坦白說，現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勢力能逼迫我交出任何東西。”
“我主要考慮的是規模效益問題，可控核聚變也好，秘硅的室溫超導也好，只有以國家的力量進行推動，才能用最小的代價快速普及，同時最大程度上避免因此導致的爭端。”
算了算了，給都給出去了，還能怎麼辦。
聽到方豫的解答，方大強不由得長嘆一聲。
但看向兒子的眼神中卻更多了幾分欣慰。
兒子看問題的立場和格局確實和以前不同了啊，沒有因爲獲得這種超凡的力量而失去本心。
但對於方豫來說，這卻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就算陳世安不是他外公，他也準備利用國家級的力量來推動超導和可控核聚變的落地。
畢竟，這是我的藍星！
“爸，咱們回去吧，已經出來一個多小時了，樂笙姐那邊估計還在等你呢，太晚了也不好。”
方豫帶著唏噓不已的老爹離開生命實驗室，重新推上擋在洞口的巨石，整理了一下地面後，方大強正要說話，就感到兒子的手搭在了自己後背上。
緊接著，眼前的景象沒有任何徵兆的切換成了採蕨齋的庭院中，就像始終未曾離開一樣。
看看四周，又跺了跺腳，嗯，腳麻，是採蕨齋庭院裡的青石板。
竟然真的有另一個世界？
而且自己兒子居然具有可以隨時往返的能力？
到現在，方大強也沒有什麼真實感。
“爸，你先自己消化消化，我先撤咯。”
既然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也沒必要再在家裡待著了，方豫打了個招呼，沒等老登說話，身形就從採蕨齋中消失，通過以太界跑了。
先讓老爸沉澱沉澱，等過些日子我排除了艾德里安的風險，老登也就有用武之地了。
看到方豫逐漸消失的殘影，方大強呆立原地，愣了半天。
另一個世界、完全不同的文明、復活、可控核聚變、超導……
短短一個小時的時間，方大強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遭到了極大的顛覆。
“老婆……”方大強右手摩挲著庭院中那株枇杷樹的樹皮，“十一年了，我以爲只有等到我也死掉的那天才能再看到你……”
“兒子真的長大了啊……”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