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的環境並不好，四面無光，且行走滯澀。水流也不知道是何材質，每走一步就有千鈞之力般，叫人好不痛快。

方皓澤神目如炬，雖然水底沒有絲毫光線，但也沒有迷失方向，認準了某處筆直地走著。

走了約莫一刻鐘，面前終於隱約有一絲光線。一圈夜明珠樣的卵石，正鋪在水底，散發著瑩瑩的光芒。

在微弱的光中，有一座比周圍高出半人的土臺，四面臺階，數一數共有九層。

方皓澤瞇著眼睛，邁過九層臺階，走到臺子上。一位美豔的婦人跪在其上，表情虔誠地對著西方做禮。她的身後，是一座石碑，顯得氣派。

神力掃過去，這美豔的外貌沒有絲毫的蒼老之相，顯然並不是表象。方皓澤也沒有在意，爲何這次在半位面中，湘夫人爲何返老還青。

“尊神來了？”湘夫人做完了最後一個跪禮，收起身體站了起來說，語氣平穩地說了一句。

她的表情雖然狀似冷靜，但方皓澤也從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慌張。

“湘夫人，沒想到吧，你將我從定江岸邊的工地上逼走，最後卻是給自己掘墳。”方皓澤冷笑了一聲。

“的確出乎我的意料。”湘夫人看著對面的方皓澤，嘆了一口氣。

在白玉京中見到方皓澤，本就在她的意料之外。按照她的計劃，此時朝廷中附和在水神一方的勢力既然發動，方皓澤不僅僅要罷官，更要入罪纔對。

爲此，她甚至不惜冒險，親自來到白玉京中串聯水神經營的勢力，最後雖然完成了任務，也被人道力量反撲，困在此處。

危急時刻，她將底牌盡出，才勉強在白玉京中撐起一個半位面，躲在裡面。想著十天半月，再不濟也撐個兩三月後，大陣禁不起消耗自然會收起，屆時就能水遁回去。

誰知道才藏了一天，就被找上門來。

“我以爲將尊神從定江邊調開，事後那工地缺人主持，自然也就散了。碌碌凡人，雖然聚合起來能將天地變色，但卻堅持不了多久，缺了尊神主持，工程自然進行不下去。”

說完，湘夫人頓了頓又道：“可是尊神在大信世界中的經營超出了我的想象，皇帝雖然將尊神撤職，卻是爲了針對我呢。據我調查，尊神突然發跡，也不過是半年而已，真叫我心驚啊。”

她心裡暗想，這麼優秀的神袛爲何要站在自己家神袛對立面上。要是可以重來，她一定要勸說水神，不與對面的域外神袛爲敵。

可是哪有這麼後悔的，她自己也不能代表水神，只在心裡嘆了一次又一次。

“你剛剛所說的話，也不過是對了一半。神袛任何時候都不能小瞧了凡人，即便沒有我突然出現，定江水神跌下神壇也只是時間問題。”方皓澤搖頭。

“不可能，我們水神是大信世界中力量最高的神袛，位格達到五階，凡人怎麼能動搖其神位。”

湘夫人不信道：“更不用說，定江中一直佈滿神術，任何對江水流動不利的異物，不出三天，就要被神力消磨，連堤壩都壘不高，也只有尊神能打破這一局面。”

“與你解釋不通，再說也是多費口舌。”方皓澤淡淡說了一句，就不想再這話題上糾纏。大信世界中，隨著凡人的發展，神袛已經成爲半退的模式，可笑的是，水神仍舊不明大勢。

“既然你也知道定江中的神術，那我也開門見山說了吧。”方皓澤輕笑。“我這次藉著受彈劾離開定江，一是爲了報你暗算之仇，另外就要找你打探那神術如何破解的。”

高臺上空蕩蕩的，說完這番話，方皓澤隨手在面前一揮手，釋放出一道神力，凝聚成一座高大的靠背椅，怡然坐了上去。

和湘夫人說完了幾句話，他已經看出來湘夫人的窘迫，態度越發從容。

“尊神是在開玩笑嗎？我是水神大人的人間行走，爲水神大人牧養信民，收集香火，尊神是怎麼覺得，我會將水神大人在定江中的神術告訴給你的。”

湘夫人這時已經任命，知道再難逃脫，萬念俱灰之時，只想著速死而已。

她之所以敢當面對方皓澤說硬話，乃是因爲她本身就被水神下了神術，一旦身死就能永居水神神國，有了退路也不絕望。

凡俗世界固然令人留戀，神袛國度雖然寂寞，但至少真靈不昧。

在大信世界，因爲神袛間共同約定了法則，被神袛提前相中的凡人，死後瞬間被牽引到神國中，這過程外人可無法阻止，其他神袛也不能干涉。

因爲有這麼一道保障，湘夫人也多少有恃無恐。

“水神有你這樣的祭祀，真是幸運。”方皓澤舒服地翹著腿，散漫說。

“讓我猜猜，你之所以如此忠誠，一定是知道自己死後會被牽引到水神神國中，對不對？”說著，他目光直視湘夫人。

“尊神哪裡的話，死後進入神袛國度，不是任何外力難以違背嗎？”湘夫人心虛了。她突然想起，面前這位是域外神袛，說不定就掌握著什麼辦法能將自己靈魂留下。

“你想的沒錯，我的確有手段將你靈魂留下。”方皓澤看了湘夫人一眼。“所以我才叫你自己主動一點交代，說不定還能讓你回水神的神國中，給他報個信。”

他身掌神格玉盤，這本來就是大的金手指，手段豐富，如果想留下湘夫人的靈魂，也不是難事，只是對方主動交代，說不定還有意外收穫。

按照神格玉盤的歷次的操作來看，搜魂之類的技能，獲取的信息可能會有不全，要是對方敞開心扉時說出的秘密，才更加完整。

他也不怕湘夫人欺騙自己，要驗證真僞，也是有方法的。

“休想。”湘夫人銀牙一咬。說完徑直拿頭往土臺上的巨石碑上撞去，只聽到“砰”地一聲，湘夫人姣好的頭面就碎成了爛西瓜般，紅白之物混雜。

“對自己還真是狠啊，我這樣算是不戰而勝嗎？”方皓澤失笑，聯想到上次在定江邊馬失前蹄，倒有點感慨了。

至於湘夫人自殺，對方皓澤來說也沒什麼影響。反正他本來就要炮製這湘夫人一番，剛纔也只是想誆騙幾句消息而已，要不能如願，也就算了。

也就在這時候，一道灰色的靈魂從那屍體上飛出，甫一出現就飛向水面上方，猶如光箭一般。

可是那靈魂雖然快，但是方皓澤卻更快，他大手一抓，半空中出現了一張大網，將那道靈魂網在其中，瞬間又吸進了神格之中。

意識深處，湘夫人的靈魂被網著，經過神格火焰一燒，瞬間就化爲純粹的精華，落入神格玉盤中。

經過一會時間的消化，不少信息就從其靈魂精華中被獲得，其中大多是碎片化的，但也有完整的內容，其中正有一項是如何去除定江中固化的那排斥異物的神術。

“原來如此。”方皓澤將神識從神格中收回，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隨即又看著地上那具屍體，嘴角扯出笑意：“你雖然死了，但是這屍體還要給皇帝交差的。”